搭車去柏林 第16章 青年的世界 (1)
    從雪山穿越到羅馬尼亞

    回來有一個星期吧,準備去爬哈巴雪山,秋天的時候計劃去萬山之王喬戈裡峰,拍一個探險隊的紀錄片,所以要在哈巴雪山做培訓。到哈巴之後我很不屑,心想還參加什麼集訓啊,本來我在路上已經兩個月了,也鍛煉得差不多了,明顯臉黑了不少,身體也強壯了不少。不過爬雪山和搭車真不一樣。尤其在高海拔的雪山,特別考驗體力。

    我的任務還要拍一個新西蘭登山家叫馬克,他沒有雙腿,因為在一次山難裡,腿被凍掉了。但是後來他仍沒有放棄登山,他作為人物原型被拍成了大片叫《垂直極限》。他雖然是一個殘疾人,裝的兩個假腿,但是他走得特別快,路上有很多碎石,他的假腿不是很方便,很容易摔倒,都快要親吻地面了,他還要堅持自己上去,絕對不讓任何人去扶他幫他,特別固執。我都很難跟上他,最後歷經千辛萬苦陪著他爬到了雪山頂上,站在那裡突然開始惦記,谷岳在伊拉克怎麼樣,一看手機有信號,我就發信息給谷岳說我正在哈巴雪上玩呢,他回我說,他在伊拉克玩得也挺high的,我們馬上就能見面了。

    從哈巴雪山上下來,我就回到北京,為之後的行程做準備。此次回京突然感覺特別奇怪,坐公車的時候,一直在看車廂裡的人,還有車外的路和行人,一時之間有點兒恍惚,怎麼一會兒是在雪山,一會兒是在搭車到處走,搭車生活還沒結束呢,怎麼又回到以前的生活了。搭車和爬雪山相比,我更喜歡搭車,搭車是在一條線上走,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就是在路上等一輛車願意搭你走。而爬雪山是一項運動,需要身體條件過硬,做足安全措施,還需要金錢保障。所以我更喜歡搭車,一來比較安逸,二來又省錢,收穫也不一樣,登山更多的是成就感的體現。幸運的是,這兩種方式我都體會到了。

    我覺得搭車和爬雪山突然讓我有種年輕的感覺,這種年輕意味著對生命還有好奇,還有探求的慾望。就好比看遠山,以前覺得自己的人生就這樣了,該看的都已經看了,山的那一邊有什麼已無關痛癢。而現在,我彷彿再次聽到了群山後隱約的笛聲,翻過去,去尋找的慾望無比強烈地傳來。

    我們在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會合,這是旅途中第二次重逢了。下了飛機,坐上大巴,直奔谷岳告訴我的那個旅館,見面後,兩人都挺激動,又見到戰友了。

    谷岳給我講了很多這幾天他獨自旅行的故事:和別人去看流星雨、到海邊撿貝殼在岸上烤,讓我一陣陣嫉妒,這些好事都沒趕上,太遺憾了,因為我喜歡那邊的海,特別想看看大海和海邊的人。

    我們倆在布加勒斯特租了一個臨時出租房,類似旅館,條件非常好,還有廚房,很像學生宿舍。窗戶外面就是一個教堂,我一直在看教堂前面的鴿子,看了很久,那種恍惚的感覺又回來了,因為前兩天還在雪山上,馬上又跑到這兒來了。整個夏天,整個搭車的過程經常會讓人感到時空錯亂,每天睡覺之前,一想到這一天經歷了什麼,就覺得不可思議。怎麼可能在一天中穿越這麼多國家,走了那麼多地方,編劇本都編不出來這麼離奇的情節。

    對布加勒斯特最深的印象,是這個地方沒有什麼人。我們住下後,第二天就上街,看到城裡空空蕩蕩的,街上行人很少,也沒有什麼車,公交車幾乎都是空的,只有零星幾個乘客。我們猜想是怎麼回事,可能因為是夏天,而且又是週末,估計所有布加勒斯特人都到外地玩去了,所以整個城市就空了。猜來猜去,還是覺得很奇怪。

    在國內,越是週末,路上的人越多,而這個國家給我的感覺就是沒有人,白天走在街上有點兒恐怖。本來我們還計劃過幾天去看吸血鬼德古拉伯爵的城堡,他們這兒有吸血鬼傳說,見到這種情景我開玩笑說,白天都沒人了,是不是到了晚上滿街都是人了,原來白天都在棺材裡睡覺呢。

    果然,晚上再出來的時候,發現街上人開始多起來,全是年輕人,看不到歲數比較大的,老人們估計不會在都市裡生活,肯定是在郊區或者在小城市裡養老。白天年輕人都不出來,要麼在海邊,要麼確實在家裡睡覺,一到晚上,全都是聚會,都湧出來了。

    白天街上人太少,我們就找人流集中的地方去看人。東歐那邊的女孩個個天生麗質,根本不需要打扮,也不用化妝,隨便往那一站,就讓人驚艷。我們經常看東歐的油畫、文學作品,包括當地的照片、遊記,都提到羅馬尼亞、波蘭、匈牙利這幾個國家盛產美女。在一條街上,可能就連賣香腸的、賣冰激凌的,都是超級大美女。

    我們滿懷憧憬地在街上找,白天幾乎沒人,我們就在想,美女不會輕易在白天露面。果然,晚上再出來的時候,滿眼春色。在街邊上坐著喝咖啡的、露天酒吧裡聊天的,全都是絕色美女。

    羅馬尼亞的女孩確實是綜合了東方和西方的美學標準。比如頭髮,大部分都不是金色的,而是深咖啡色的,或者是紅色的,臉和肩膀都比較消瘦,身材苗條,比例上符合東方人的審美觀。不像北歐女孩,雖然是金髮碧眼,但是肩膀非常寬,有時候比中國男人的肩還要寬,你就會覺得對方非常強壯,掰腕子估計都掰不過人家,這就讓人感到美中不足。但是羅馬尼亞女孩就很有東方人的特點,體形嬌小玲瓏,樣子甜美可愛。

    在孤兒院做義工

    到布加勒斯特當天,我們就去找博物館,結果博物館也沒開門。我們在布加勒斯特待了一天就走了。

    雖然在布加勒斯特感到失望,但在羅馬尼亞,我們經歷了本次旅途中最難忘的兩天。

    這次經歷非常意外,行程上並沒有安排。我們原本準備離開布加勒斯特後,就直接去吸血鬼傳說誕生地錫吉什瓦拉城堡,然後一直往北,穿過羅馬尼亞到匈牙利,但在搭車的時候,碰到了一個小伙子,叫加布裡艾爾,是個大學生,暑假開車回故鄉。

    加布裡艾爾說,他家在一個特別小的鎮子上,他準備去那兒給自己的哥哥和爸爸打工。我就問他打什麼工,他說爸爸和哥哥辦了個孤兒院,他回去給孩子們上課,陪他們玩玩。那邊的孩子也特別喜歡他,願意和他一起玩,好多孤兒心理閉塞,需要人長時間去疏導,幫他們建立正常的人際關係。

    我們一聽,覺得挺有意思。我和谷岳商量,能不能也去幫助做點兒事。對我來說,雖然是第一次進入歐洲,但在東歐經過的都是比較著名的城市,是旅遊手冊上寫著必須要去的,那些城市本身並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古堡和小鎮都和明信片上的差不多。我們還是想尋求一些不同的生活經歷,跟別人不同,跟自己原來的想像也不同。

    所以我和谷岳商量說,厚著臉皮問一下吧,能不能去孤兒院做兩天義工。之所以不好意思,是因為我們只能做兩天的義工,依照慣例,做慈善方面的義工,一般時間都得長一些,如果在孤兒院,最少也得一個月吧,有些人會做好幾年的義工。

    我們說去給你們干兩天粗活行嗎?加布裡艾爾說沒問題,想做什麼都可以,你們如果感興趣,肯定要帶你們去看看。

    車子開始是在公路上行駛,慢慢就開到了偏僻的鄉下,兩邊都是綠色的丘陵,非常安寧,丘陵頂部一般都會有教堂,很小很小的教堂,大概也就一兩層樓,全都是用木板拼接成的,一看就是鄉村的教會,特別安逸,像世外桃源一樣。快到孤兒院的時候,遠遠就發現這個孤兒院是在一條狹窄的山谷裡面,山谷的頂端有兩個很小的教堂,估計也就能容納五六個人去做禮拜。

    白色的牆面,紅色的尖頂,羅馬尼亞建築風格的教堂,面積侷促,但私密性強。

    加布裡艾爾的父親是一個神父,這是他們鄉村教會開辦的孤兒院,規模很小,所有的資金都是靠當地人和其他國家的人募捐的。

    孤兒院裡每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很少有人閒聊天。以前一提到教會孤兒院,我總是想到意大利電影裡的場景,高高的牆,孩子們像被關在裡面一樣,不允許隨意走動。這個孤兒院不是那樣,特別像放養的,裡邊的柵欄和牆都很矮,而且門隨時都是開著的,在外面很容易看到裡面孩子們在做什麼。當時漫山遍野都是花草,幾個小孩在追逐玩耍。我們發現孩子不是很多,原來大部分年紀小的孤兒正在午休,大一點兒的全在山上玩呢,山上有條小溪,孩子們都去那邊盡情地戲耍。

    放眼望去,真是個美麗的地方,山坡上有極大的一片草原,再遠處是半山腰的森林和一所小小的修道院似的尖塔教堂,三三兩兩的孩子像羊群般散佈在這片綠色中。

    到那以後,加布裡艾爾就帶我們去找他哥哥,人家說他哥哥去出席婚禮了,他就拉著我們趕去。在婚禮現場看見了他的爸爸,一個穿著黑袍子的神父,具體是哪個教派、哪個分支的,我不太清楚。他非常熱情地歡迎我們。

    然後就是吃大餐,當時覺得特別不好意思,到這兒來什麼事都沒干呢,第一件事就是蹭吃。婚禮上的食物真是豐富,因為在布加勒斯特,我們基本上都是吃街頭的快餐,沒想到來了孤兒院,人家拿出的食物這麼好,比我們去高檔餐廳吃得都要好,紅酒隨便喝,蛋糕點心也特別好吃,他們國家有一道名菜,就是捲心菜裡面放上肉餡,名字我忘記了,但是我們拍了這個羅馬尼亞招牌菜,沒想到在孤兒院的婚禮上吃到了。

    新娘子也是個孤兒,跟當地的一個小伙子結婚,那個小伙子看上去挺不錯的,應該還是一個挺負責任的人。我們當時都很開心,所有的人為她敬酒,唱歌祝福。在中國參加了很多次婚禮,但是這次在羅馬尼亞參加的婚禮,心情格外不同,感覺特別陽光舒暢。婚禮是在室外進行的,正好有燦爛的陽光,照在樹蔭下,再看新人臉上洋溢的笑容,會不自覺地也跟著笑起來,那是多久都沒體會過的幸福感了。

    新娘和新郎攜手在陽光下走,新娘的五官並不是那麼精緻,顯然不是嬌生慣養的那種女孩,坎坷的出身,給了她一些磨礪,但當她穿上新娘的潔白婚紗,被陽光照耀著,身上竟也散發出高貴的、幸福的氣息。

    婚禮當天,好多孤兒都來了,知道我們是從中國來的,許多孤兒,無論年紀小的還是年紀大的,都衝我們做鬼臉,可能他們覺得很新鮮吧。能看出來一些孤兒智力有問題,外表已經三十多歲了,但是跟七八歲的小孩反應是一模一樣的。

    吃完飯以後,我們到山上拍攝,那裡有座小教堂,裡面乾乾淨淨,一個人都沒有。你可以獨自進去做禱告,懺悔,沒有人會打擾你,那地方就屬於你。我們在教堂門口拍山腳下的孤兒院的全景。這時候就走過來一個孤兒,在婚禮上見過,也是三十多歲吧,四十多歲也有可能,我實在是看不出來她的年紀,她的手很粗糙,臉上有很多風吹的,像高原紅似的痕跡,皺紋叢生。

    她的神態特別奇怪,心智水平可能也只停留在十歲左右。她看見我們在這兒,就跑過來,然後跟谷岳比畫。她不會說英文,跟谷岳做手勢,最後我們猜她可能是想打電話。谷岳當時是有一個羅馬尼亞的電話卡。他這個習慣不錯,每到一個國家,都會買個電話卡,如果我們通過搭車認識了當地人,在這個國家之內,我們可以通電話聯繫,包括找旅館也都是通過當地的卡來聯繫,比較便宜。

    女孩說你有沒有電話卡,谷岳就把手機給她,這女孩就開始打電話,她說話我一句都聽不懂,但我們感覺,作為一個孤兒,她一定是特別想認識誰,那也許是她的親人,或者對她來講很重要的一個人。

    她肯定不會隨便打電話聊聊天,或者去詢問什麼信息,所以我們一直在觀察她怎麼打電話。說著說著,她突然就哭了,確實,她對這個電話特別特別重視。我們不需要聽得懂,已經知道她在說什麼了。

    參加完婚禮,酒足飯飽,又返回孤兒院,見到了加布裡艾爾的哥哥,說明了我們的來意。他哥哥做了些介紹,還給我們看了孤兒院牆上的很多照片,全都是各個國家的志願者和這裡的孩子們在一起的照片,有的照片都泛黃了,說明孤兒院的歷史很長,好像有二十多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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