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車去柏林 第14章 MY WAY (8)
    整個旅途中,我們總共搭了88次車,不愉快的也就這一次,大部分的時間裡,不管對方說什麼語言,是什麼身份,開的什麼車,都是愉快的旅程。我們坐過的最好的車是奔馳,還有超豪華大眾,司機中最富有的是一個大公司的老闆,最窮的當然是牧民、當地的村民。每次都能很愉快地跟他們交流,大家都像好朋友一樣,我們每一次下車的時候都會與司機合影,互留電郵、電話,每個人都真心希望跟對方保持聯繫,唯一沒有留電話、沒有合影的就是這個瘋狂的老頭。

    在布哲尼待了兩天。原來只想路過那個地方,到了那裡以後發現是一片山,泉水特別有名,好比是香山的櫻桃溝,大家全都要去喝那裡的水,據說可以強身健體。在格魯吉亞,大家也相信那個山上的水有同樣的功效,老人小孩背著大桶小桶去那兒接水。我們喝了一點兒,水有一股怪異的味道,像是臭雞蛋味。

    在那個小鎮上,我們住的旅館特別好,旅館也是家庭開的,就是把自己的家分出幾個房間來租給別人住,客人房間裡的擺設全都是主人家的風格。如果能在那兒養老,實在是太幸福了,日子悠閒而平靜,如世外桃源一般。

    第二天又到山上去,想看看那個泉眼在什麼地方,很長時間都在山裡轉來轉去。最逗的是我們又碰到了原來在第比利斯見到的那個韓國女人。她也是一個人很神經質地背個小包就走了,碰見我們,她特別高興,說:「你們知道嗎,我是搭車來的。」原來,她聽了我們倆的故事後,在第比利斯搭別人的車到了布哲尼,她還去了北部的幾個風景點玩,走得比我們還要遠,玩完了以後又搭車到這個地方來了。她非常驕傲,說這回我也搭車了。

    格魯吉亞不是一個旅遊發達的國家,但遊客比我想像的多得多,和烏茲別克斯坦差不多。其中歐洲遊客居多,因為他們要看古跡就在這一帶了:希臘、土耳其、整個地中海沿岸,再加上美索不達米亞平原,這是人們認為的古老文明的發源地吧。

    忐忑土耳其

    去土耳其已經是七月中旬了。

    那天早上很早就起來了,一上午都沒搭到車,沒辦法,下午只好坐了一輛公交車到格魯吉亞和土耳其邊境的小鎮子上。進土耳其之前還挺忐忑的,因為當時中國大使館已經發了通告,我們的手機上都收到了信息,說中國公民如果要去土耳其一定要小心。

    當時對那個國家的印象不是很好,不僅大使館通告,家裡人也天天發短信來,說土耳其太危險,繞過去吧。這麼一說,玩的興致都沒有了,但是必須要經過他們國家,而且有很長一段路,兩邊都是海,想繞也繞不了,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前進吧。

    離檢查站還有10分鐘路程的時候,谷岳把攝像機拿出來採訪我,說馬上要進土耳其了,你有什麼想法啊。我說對於互聯網上和使館說土耳其對中國人不友好表示擔憂,谷岳的態度就是不信邪,就覺得那樣的事情我們不會遇到,我們只不過是普通的旅行者。我跟谷岳說這個國家我不是太想去,但必須要去沒辦法,走著瞧吧!如果真有土耳其人敢跟我們找麻煩的話,我也要好好跟他們理論。

    果真很不順利,在海關就卡住了。我們以為,土耳其是個旅遊大國,海關應該特別規範,但去了以後發現,他們連我們簽證上的進入時間和離開時間的期限都弄不清,讓我們非常迷惑。當時海關人員說,我們這個簽證的期限離必須離開他們國家的截止時間只有7天了,而簽證明明標注是15天。

    我們路上算得挺準的,整個行程中十幾個國家的簽證日期都能接上。土耳其海關說,17號進土耳其23號必須得離開,只有5天的時間,而我們是從土耳其最東部入境,搭車從最東部趕到最西部的伊斯坦布爾根本不可能。我們給中國駐土耳其大使館去電話,使館都說我們的簽證沒問題,可以待30天,肯定是他們搞錯了。但是海關的簽證官員堅持說沒有搞錯,還說辦了那麼多簽證,你們這個就是不行。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谷岳拿的是美國護照,應該是免簽的,但海關說什麼國家的護照都不行,必須重新簽。於是,我們在那兒等了好長時間。如果不讓進,我們哪兒也不能去,吃飯住宿都沒有著落。

    我們只好在那兒等,實在沒希望了,最後決定不管能待幾天,蓋了章先入境再說吧。原本在路上有人好心要搭我們從邊境往裡走,結果我們也不好意思讓人家等。沒想到我們的簽證辦了好幾個小時,很遺憾,只能讓人家先走了,我們在那兒繼續等。

    總算天無絕人之路,從海關出來後,看見路邊上有輛車停著,裡面坐著一個人,也是愁眉苦臉。我們上前搭訕,他懂英語,說他女朋友是阿塞拜疆人,準備跟他一塊到土耳其去玩兒,結果海關死活不讓他女朋友進。我們問他打算怎麼辦。他說沒有關係,等吧,邊防官7點鐘下班,換一班沒準就可以過了。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聊天過程中,我們說是從中國搭車過來,準備去德國的。他覺得挺有趣,問我們吃沒吃飯,然後開車搭我們到土耳其境內的一個邊境小鎮吃了頓晚餐。這是我們遇到的第一個非常熱情的土耳其人。

    他帶我們去的是鎮子裡面很好的飯館,我們則感慨終於到了一個會做飯的國家。格魯吉亞和中亞國家的飯菜製作非常簡單,土耳其就特別講究。小飯館裡菜餚豐富,色香味俱全。我看到有一個菜很接近咱們的紅燒茄子,就點了。果然,菜上桌後我發現真的像家常的紅燒茄子,還放了點兒肉,茄子還帶著皮。

    結賬的時候,這位叫布倫特的土耳其朋友執意要請客,他自我介紹說是土耳其邊境城市一所師範學院的教導主任。在路上,我們越聊越投機,於是決定陪他一起接女朋友,他也很高興,說晚上你們哪兒也不要去了,就去我家吧。

    七點半的時候,邊境換了簽證官,我們在那兒等半天,他女朋友終於出現了,一個很漂亮的女孩。他們倆坐在車前頭,卿卿我我,講了很多甜蜜的話。這時天都黑了,很遠的地方,清真寺裡傳出了做禮拜的歌聲。

    前面那對一直在濃情蜜意,弄得我們感覺自己像兩個大電燈泡。他好心要搭我們,但是人家小情侶久別重逢,應該給點兒空間,於是我們在後面裝睡覺。晚上十點多,到了他們住的邊境城市卡爾斯。

    我們對布倫特說,你和女朋友剛剛見面,趕緊回家吧。我們找個旅館住就行了,不打擾你們了。他說不行,把女朋友送到家,又拉上我們倆回到他自己的家裡。到家以後,他還問我們餓不餓,並做了一頓男人的晚餐,就是很簡單地切了根香腸,煎了一個香腸雞蛋餅。那頓飯我們吃得非常開心。

    這是我們第一次被搭我們的人約到家裡面去,不僅提供免費住宿,還有飯菜招待。我們立刻就忘記了在海關發生的不愉快的事,覺得土耳其人真是太好了。

    我們在那兒睡了一晚上,布倫特說,明天他要去學校辦一些事,下午可以開車帶我們去遊覽卡爾斯附近土耳其邊境上的一個很著名的古跡——亞美尼亞舊的首都艾米。盛情難卻,我們只好再次致謝。

    第二天早上一睜眼時布倫特敲門進來,他換了一身筆挺的深顏色西裝,還打著領帶,髮型吹得特別漂亮,鬍子也刮了,顯得格外精神。

    他先帶我們參觀學校,下午陪我們去亞美尼亞古都。布倫特那種熱情讓你覺得特別舒心,感覺就像大學時代同宿舍的朋友,心照不宣,沒有任何虛偽和客套。

    亞美尼亞的古都卻在土耳其境內,遺址保護得很好,沒有任何人工修復,連雕琢的痕跡都沒有。

    艾米廢墟的歷史有千年了,它有幾個特別大的教堂,不是我們想像中的西方國家的教堂,比如巴黎聖母院啊,意大利那些教堂的樣子,甚至都不像格魯吉亞教堂,都是久遠而古老的,能看到歷史的陳跡。那些尖頂的房屋,被放大了好幾十倍,座座巨大無比,有的你在外觀上看好像是很完整的,但是走過去一看四面牆有三面已經塌掉了,但並不有損它的壯美,依然令人驚歎。

    每座巨大的建築廢墟之間都隔了好幾百米,一座一座孤零零地屹立在曠野上,起風了,伴著嗚嗚的回聲,枯草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彷彿時光倒流,一下子回到幾千年前,舊時王謝堂前燕,而今物是人非,景象悲涼。這裡的很多建築,包括涼亭類建築,都特別像《魔獸》遊戲裡暗夜精靈族的建築物,有點兒東方風格,又有點兒希臘的風格,以前不知道這些遊戲設計者是怎麼設計的,現在到了艾米廢墟一看,哦,好多場景從這裡直接臨摹就可以了。

    布倫特帶著我們在廢墟溜躂,一邊走一邊給我們講故事,他穿身西服,因為很熱他把西服脫了套在頭上,露個縫出來。我一看這傢伙的形象打扮,上午還是文質彬彬的一副教導主任的狀態,下午就恢復了懶懶散散的浪子模樣。他告訴我們這個地方是亞美尼亞的古代的首都,城邊有條河,河這邊屬於土耳其,河那邊就是亞美尼亞,我和谷岳就說這是人家首都怎麼現在歸土耳其了,而且就隔條河,肯定是你們把人家這兒搶了,他笑而不答。他還告訴我們最好的遺跡都在這邊,實際上這個首都很大的,河對岸也有,他說你看河對岸有很多炮樓,那邊是亞美尼亞,肯定有士兵用望遠鏡看著我們呢。河對岸還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地,像是工地一樣,還有鏟土機、推土機在那忙活。我們問在山上推平地幹嗎,是不是要修其他的建築。

    這時突然天下雨了,我們就找了一個靠牆的建築物躲雨,在躲雨的地方還能看到那些孤零零的尖頂建築。

    我們繼續跟布倫特聊天,問他女朋友怎麼樣了,跟他說昨天真是不好意思,佔用了你們久別重逢的時間,他說沒關係,在土耳其,男人的友誼更重要!我說這跟中國很相似麼,也是講哥們兒義氣,女人在家裡做飯做家務帶孩子,要是老公在外面喝酒喝晚了,回家也不許對他有意見,他說沒錯!是這樣的!後來他又給我們講有多麼多麼愛他女朋友,為她做了很多事情,然後又講他們怎麼搬到土耳其來。

    布倫特給我們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真誠熱情,有內涵,談吐也挺有風度,他也是個嚮往自由的人,但願他和女朋友能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這樣,當天我們又回到布倫特家住了一晚上,他還是繼續招呼我們,沒管他女朋友。第二天一早他把我們送到公路邊上擁抱告別,真的像認識很久的好哥們兒一樣,現在谷岳還會寫郵件與他聯繫,我一直想著,要是他什麼時候能來北京,我一定把所有事都推了,帶他好好玩一玩,回報他這一份難得的哥們兒情誼。

    此後,當我們再搭別的車行走在土耳其的時候,突然就覺得心情豁然開朗,格魯吉亞那種陰鬱已一掃而光。土耳其是個陽光燦爛的國家。因為一個人,我們對整個國家的印象全部轉變了。

    英俊善良的富二代

    在土耳其,我們搭了最短的一趟車,只行駛50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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