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車去柏林 第13章 MY WAY (7)
    晚上,我們到了一個老太太開的旅館,是在書上找到的,比較便宜,住的都是遊客。我們租的一個小房間裡有好幾張床,像國內以前的招待所,設施齊全,倒也還算乾淨,床單、被褥上面全是小花,房間佈置得有家居的感覺,挺舒服的。地板有點舊兒了,走在上面能聽到嘎吱嘎吱的聲音。

    老太太會英語,她說,和我們同住的還有一個中國人。去了房間裡一看,所謂的中國人的床上,放著女人的衣服,人還沒回來呢。我們倆就想,到底是不是中國人?因為在格魯吉亞,住這種地方的一定是遊客,而且一定是自助游的,挺難碰到中國人。我們倆洗漱好在床上休息時,那個女人回來了,很像中國人,但一對話發現是韓國人,看上去有四十多歲了,一個人來格魯吉亞玩。

    我們這一路上其實都特別希望碰到中國人,尤其是背包客,但是沒有碰到。韓國女人英語不太好,但畢竟也算是東方面孔。我們住的旅館窗戶外面就是街道,那個街區沒有很高的建築,都是一兩層,遠處斷續傳來狗叫,還有人在教堂裡為死去的親人上香。空氣中帶著潮氣,猛吸一口感覺很清爽,因為烏茲別克斯坦特別乾燥,而到了格魯吉亞以後天氣也沒有那麼熱了,很溫潤,很舒適。

    躺在旅館裡的床上,我在想,每一個細節單獨講不算什麼,但是把它們串聯起來就會覺得很奇妙:早上還在坐火車,中午就跟一個不認識的人在一起喝多了,下午就跟另外一群更陌生的小孩在湖裡面跳水,跳完水晚上又乘飛機來到了另外一個國家,又坐了幽靈般的輕軌,莫名其妙地來到這麼一個地方,反正這一天太充實了。而且,不像跟旅行團,吃住都安排好了。這樣的旅行,每天你都要去操心,每一刻都是嶄新的。從烏茲別克斯坦到哈薩克斯坦再到格魯吉亞,一天裡經歷了三個國家,體驗了三種完全不同的民族風貌。

    第比利斯是一個建在山上的城市,有好多教堂。我們去之前幾個月,格魯吉亞和俄羅斯剛打過仗,當時覺得格魯吉亞應該是旅程中比較冒險的地方,但去了以後,發現那裡很安靜,一切如常,僅有的那麼一小點兒忐忑不安還是從機場到市中心的輕軌上發生的。第二天醒來以後,發現這個接近歐洲的城市,到處飄著格魯吉亞的旗子,絲毫都沒有戰爭的痕跡和恐慌。

    非常奇怪的一點是,哪怕幾個月以前俄羅斯的坦克剛從他們門口經過,當地人談起這個話題也都很輕鬆,似乎並沒有更多特別的感受。我覺得挺奇怪。也許從歷史上看,格魯吉亞應該是屬於除俄羅斯之外,基督教在東方的最前沿國家了。歷史上不斷地受到周圍國家,如土耳其、哈薩克斯坦、伊朗這些伊斯蘭教國家的包圍,而它一直在包圍中挺立著,始終保持著基督教的傳統。

    這個國家的風格跟中亞完全不一樣,讓人覺得已經到了歐洲,當然沒有西歐富裕,是貧窮版歐洲吧。人們的模樣、血統,都已經很接近歐洲人,比土耳其人還要更接近歐洲人,有點兒像東歐的感覺。

    我們在大街上溜躂,眼睛開始忙亂,因為有很多真正的美女出現了。在前面的旅程裡,在吉爾吉斯斯坦、烏茲別克斯坦,我們也會經常看到很多漂亮姑娘,但是她們的味道是另外一種,在格魯吉亞就開始有東歐風情的女孩出現了。

    當地的食物也完全不一樣。因為在中亞我們天天就是吃烤肉、烤肉、烤肉,囊、囊、囊,沒有什麼花樣,而且好像任何一個飯館做出來的菜味道都是一模一樣的。我們對此一直很費解:起碼各家烤肉店的口味要稍微變一點兒,讓食客有選擇。所以,到了第比利斯,我們倆專門去吃了一回正餐,而且買了當地的葡萄酒。傳說非常好喝,但喝了以後覺得也就那麼回事吧,倒是挺便宜的。在第比利斯,吃正餐的時候是一個天氣晴朗的下午,陽光明媚,座位旁邊是一條潺潺流動的小河,波光點點,異常美麗。很可惜對面坐著一個男同胞,如果是女孩,就可以手拉手在山城轉轉,邊走邊喝葡萄酒。

    消失了的第比利斯地下印刷所

    第二天天亮,我們就去第比利斯城裡轉,來之前在書上看了好幾個教堂的介紹,一般西方遊客去那兒都是看教堂的。

    我還有一個目標,就是第比利斯地下印刷所。記得上學時學過一篇課文,叫《第比利斯地下印刷所》,講的是斯大林怎麼通過水井,下到地下隱藏的印刷所裡,去印刷革命傳單。國內的朋友也發短信,問我們能不能找到當時課本裡提到的那個印刷所。我猜想裡面應該像迷宮一樣,像咱們高家莊地道那樣吧。

    走了半天看到的全是教堂,沒有得到任何關於地下印刷所的資料和信息。去格魯吉亞的很多博物館裡看,裡面也沒有任何介紹。只好一整天都在遊覽教堂。

    我過去很少去教堂,這一趟旅行,在西安看寺廟,在中亞國家看清真寺,到歐洲看教堂。和同住的其他遊客聊天時講,來這兒看教堂能看吐了,他們感覺自己的極限是一天參觀20座教堂,但往往一天看了30多座教堂。

    我們認識了幾個以色列小伙子,是剛服完兵役的。第二天我們一塊去到格魯吉亞和阿塞拜疆的邊境,那兒有一些古老的石窟藝術,我們想看看基督教的石窟藝術與佛教、伊斯蘭教的石窟藝術有什麼不一樣。那兒的石窟藝術,我覺得一般,奇怪的是,天使、基督的形象被別人刻意毀壞、刮掉了,而且有的專門在面部做了很多修改,我估計這是常年跟周圍其他宗教的國家爭鬥的結果。

    這幫小伙子都看得很仔細,其中一個小伙子脫離了大隊伍一個人在那轉在那看。而且每幅壁畫都看很久很久,我當時在想他是喜歡這些宗教藝術呢,還是在為了宗教的問題和民族的問題而思考。

    我一直在第比利斯找地下印刷所的遺跡,最後也沒找著,後來我們離開第比利斯去一個叫格瑞的小城鎮,那是斯大林的故鄉,有斯大林紀念館,據說是僅存的非常正面評價斯大林的博物館。我在博物館裡發現一個小模型,一看那結構我就笑了:一個水井,一個桶,底下有房間、印刷機。

    原以為第比利斯地下印刷所應該是屬於除了教堂之外最著名的景點,但現實中已經找不到了,只在斯大林家鄉的博物館裡還保存著一個模型。

    我在格魯吉亞學到了一些宗教知識,比如他們怎麼在伊斯蘭教勢力的包圍中存活下來?他們怎麼去保護自己的文化和宗教?在旅程中慢慢才發現這個問題:世界遠遠沒有像我們想像的那樣變成地球村,你對格魯吉亞瞭解嗎?更多的瞭解是商業和文化層面的,也僅限於歌星、影星。其實,更重要的是全面瞭解別國的歷史。比如格魯吉亞人不希望別人一提到他們僅僅想到斯大林,還有更多方面期待別人瞭解。

    我的印象裡,在格魯吉亞搭車很困難。在烏茲別克斯坦搭車蠻順,而且能搭很長的路,搭車的時候也非常愉快。雖然語言不通,但是每個人都很高興,而在格魯吉亞就難多了。

    從格瑞出來,我們就搭了一個小伙子的車。這個小伙子一路上還給我們唱歌,唱了很多很古典的、像是宗教的歌曲,還有以前的革命歌曲。他有一副像教堂裡唱聖詠的嗓子,唱起來偏古典,旋律非常優美。他好像是一個專門送貨的司機。我們覺得他挺可惜的,如果他們國家有快男比賽,他應該去參加。

    伴著愉快的歌聲,我們到站了,我們的方向是從格魯吉亞往土耳其走。中間我們想去一個叫做布哲尼的地方,那兒出產著名的礦泉水。去那兒的路上,又驚魂了一次。

    谷岳每次搭車都挺順利的。我們會輪換招車,他累了我就替他,我招一會兒,差不多了再換他。他出手的時候成功率比較高,因為他的眼睛發著光,看著每一輛駛過的汽車,讓人感覺到很強烈的善意:你看我多好啊,你搭我吧。這種感覺讓司機覺得不能裝得視而不見,總得對別人這麼善良的眼光給予回報,所以他搭車成功率高。我性格有點兒內向,搭車時只會舉著手,有時候勉強露出一點兒笑容來,但是持續時間很短,車要過去了,我的笑容也沒有了。

    我觀察,谷岳經常讓別人樂意搭他,因為車都已經駛過去了,谷岳還轉過頭來看,看著人家,臉上還帶著微笑,別人完全是被他這個笑容征服了,就把車停下來。所以我搭車的成功率沒有谷岳高。

    飛車驚魂

    我印象中最成功的搭車,就是在格魯吉亞,從格瑞出發的路上,我到路邊舉手招車,大概舉了也就是十多分鐘,過了十來輛車,其中一輛車的司機是個老頭,後座是空的,我們倆可以坐進去。

    他停了車,我就跑過去,跟他說我要去哪兒,老頭還沒聽我說完,就說「沒問題、沒問題」,我倆特別高興。我們把東西裝上,車開動以後,發現方向反了,於是開始掉頭,掉頭以後發現更不對了,老頭油門兒一直沒松過,那是山路,雙向兩車道,中間什麼障礙也沒有,山路曲曲彎彎,沒有《頭文字D》裡那麼懸乎,但是也差不多了,還有很多近似於發卡彎那樣的彎路。

    這個老頭開起車來就已經瘋了,後來我們懷疑他肯定是喝多了,但是當時我沒有聞到太多酒精的味道,到現在我都沒明白那老頭要幹什麼。因為他掉頭來之後就開始瘋狂加速,山路稍微有點兒起伏,他的車就像在路上飛,不時聽到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超車時,他直接奔著前面的車就開過去了。每次都是馬上要撞到前車,他才把方向盤打過去。很多次我們都覺得命就快沒了,可能今天就要交待到這兒了。

    他開始加速時,我們就喊:慢下來!慢下來!但他毫不理會,我們就懷疑他喝多了,於是就喊停車!停車!我們到地方了,您停車吧!足足喊了二十多分鐘,他還是不理我們。我當時覺得這簡直是坐上了瘋子的車,他明顯想跟我們同歸於盡。我已經緊張得面無表情,谷岳卻很興奮,拿攝像機一直拍我。我死盯著這個老頭的車,速度表是零,表全都是壞的。

    我覺得車的時速起碼到了90至100,而且有七八次眼看著要跟對面的車撞上了,他超車的時候根本不管對面有沒有車,直接就衝過去了。我們用各種語言喊「停車」,中文的、英文的,還有一切我們想得出的語言,外加各種手勢,都沒有效果。

    終於,老頭可能酒瘋撒夠了,停下車來。我們倆趕緊下了車跑到路邊上,這老頭回頭還問我們,那個地方在前面,還沒到呢。我們說不坐了,真不坐了,不搭你的車了。我們在路邊歇著喘氣,仍然心驚肉跳。

    我心裡想,從來沒有想過搭車還有這麼刺激的。我自己有十幾年的駕齡,在那樣的山路上,我想開那麼快都開不到。在那車上,每一分鐘都很漫長,因為那個老頭已經完全失控,太嚇人了。

    我在那兒坐著,驚魂未定,心想谷岳還是你招車吧,我一出手怎麼淨這事,實在太背了。此地離那個城市只有大概十多分鐘的路了,幸好又來了一輛車,車裡面的人非常友好,我們順利到達布哲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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