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軌 第15章 性別暗盒 (2)
    白露回到從前的幼兒園時,隔著鐵柵欄,她看見了在自己從前跳舞的地方出現了一個18歲的女孩子,扎著馬尾巴,穿著緊身衣褲,正在將歡快地將孔雀舞蹈教給幼兒園的孩子們。她有一種逝事如煙的感覺,這個世界缺少了自己,照常在舞蹈,跟隨劉亞波私奔的路上,她曾經有一種不安:幼兒園的孩子們將失去舞蹈教師,她不辭而別,不知道那群天真可愛的孩子們去哪裡尋找到他們的舞蹈教師。現在她明白了,世界太大了,她的不辭而別只不過給這個也許是剛從舞蹈學校畢業的女孩子提供了一個生存的位置而已。世界確實太大了,她私奔時的不安只不過是一種多余的情緒而已。更年輕的舞蹈老師取替了她昔日的位置。她再也不好意思走進幼兒園去,她似乎是灰溜溜地離開了,在這個已經尋找不到位置的世界上,她不知道去哪裡尋找位置,她不甘心,她又走訪了三四家幼兒園,每一家幼兒園都有比她更年輕的女孩子在都孩子們跳舞。為此,她告誡自己:時過境遷,自己再也無法找到從前的位置了。

    那麼,白露將去尋找什麼樣的位置呢?她依然戴著墨鏡,身心異常疲憊地走著,她眼前一亮終於發現了一張招聘廣告,一家時裝公司正在招收檔案管理員。她面對那張廣告思忖了好幾分鍾,決定半個多月以後按照招聘廣告上的時間、地點准備好自己的資料前去應聘。她把那份聘用廣告悄悄地帶回了家,卻被公務員發現了,公務員提醒她說:"你應該在面試之前去做三件事,一是去染發,因為在你發絲中我已經發現了你的白發;第二你必須去買一套衣服,你難道沒有發現,八年時間過去了,而你卻依然穿著幾年前與我約會時穿的衣服;三是你應該做一個隆胸手術,你的胸在下陷,幾年前就已經開始下陷了,如今,下陷得更厲害了"

    下面,白露正按照公務員的提醒去做這三件事,第一是染發,所以,白露來到了美發店,坐在美發店的旋轉椅上,面對鏡子,她怎麼也發現不了自己黑發中的白發絲,為什麼公務員提醒她頭發裡有白發絲了呢?不過,後來的事證實了公務員說得有理有據,美發小姐果然從她茂密的發絲中抽出一根白發放在她的手心上,因此,美發小姐喜滋滋地把她的頭發染成棕色,並解釋道從她的氣質和眼神中散發出一種咖啡色的味道,所以,她適合選擇棕色。幾小時後,她的頭發果然變成了棕色,一種類似咖啡的色澤,使她仿佛戴上了一副假發套,美發小姐鼓勵她看鏡子中的自己並對她說:"這就是你,而不是別人。"現在,她開始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到了服裝店去,猛然回首之間,她對自己多年前的時裝開始喪失了信心,所以,她覺得公務員說得有道理,應該去買一套新服裝了。這件事在兩個小時之間就結束了。她拎著時裝袋,決定去一趟整形美容醫院。

    整形美容醫生檢查了一遍她的雙乳,然後開始給她注射一種可以隆胸的針水,並告誡她道:"用不了多長時間,你下陷的雙乳就會重新恢復像少女般的活力她被這種奇妙的針水籠罩著,渴望著她的臉部能夠重新隆起,像山峰一樣隆起,似乎這樣才可以為此解決第三個問題。

    姚蘋果清除了一個男人留在她房間裡的煙味之後,才知道她與吳濤的故事很快就為此結束了,她有些頹廢地坐在工作室中塗鴉著一件外套的線條,現在是夏天,她想在熱烈的夏日結束這件外套的設計,她想用這件外磁來設計出自己的風格。就在這一刻,她感覺到了身體中的一種異樣的變化,她來到了醫院,恍惚著不知道應該到醫院的哪一個科檢查自己的身體,她在一樓大廳中穿行,突然,她看見了一個女人挺著懷孕幾個月的腹部,她曾經看見姐姐姚雪梅懷過孕,幾乎是在一夜或兩夜之間,姐姐的腹部就要變幻一次。

    在逝去的印象中,每當姐姐姚雪梅挺立著腹部來到她面前時,總是目光閃爍著,直到如今,她仍然記憶猶新地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面:那是姐姐姚雪梅挺立著腹部回家的時刻,然而,當時姚蘋果不知道姐姐已經懷孕,直到姐姐宣布她已經懷孕時,姚蘋果才本能地盯著姐姐的腹部,那時候還看不出來腹部已經挺立了,然而,三星期以後姐姐回家時,腹部已經挺立了,可以這樣說,姐姐姚雪梅是挺立著腹部與劉亞波舉行的婚宴。在婚宴上,她站在一個角落,起初,她還與母親站在一起迎候著前來參加婚禮的客人們,慢慢地,她就避開了客人們獨立地站在婚宴裡一個角落觀賞著新郎和新娘。

    新郎竟然是她出世之後第一個崇拜對象,他既是她的姐夫,也是她崇拜的人,不過,她現在明白了,無論這個男人曾經帶她去觀賞過時裝表演也好,還是給她送去新到的時裝雜志也好,他都是姐姐姚雪梅的丈夫了,這個真理是無法改變的。而當她獲知姐姐與劉亞波離婚時,她站在校園的林陰深處,她的心悲涼地跳動著:婚姻這種形式是如此地短暫,易變,為什麼呀?然而,她突然脫穎而出一個現實問題:劉亞波不再是她的姐夫了。十天以後,劉亞波消失了,這是姐姐告訴她的,當然,與此同時消失了的還有母親白露。

    讓我們回到醫院這個小世界來吧,看看走進醫院裡的老人、孩子、婦女,當然還有男人。你這一輩子可以繞開敵人的追蹤,也可以繞開許多陷阱,然而,你卻無法繞開醫院這個散發出來蘇水和乙醚味的世界,基於我們的身體會疼痛的原因,我們的一生總會跨進這道門檻。此刻,我們眼前的姚蘋果正跟隨她不遠處的那個懷孕的婦女走進了婦產科的走廊的深處,她正透過這個女人的身體學會人生的世俗哲學。然而,她不相信自己的腹部在不遠的時期也會挺立起來。

    就這樣,婦科醫生給她開了一張化驗單,她很奇妙地盯著自己在紙杯中晃動的尿液,她不明白尿液能反映出一個人身體的什麼狀態,她像所有女人一樣在這個特殊的一刻,困惑地不知所措。然而,她通過尿液來驗證身體的變異,這是惟一的,最為科學的選擇了。當尿液被送進檢驗室的那一刻,她就坐在檢驗室門口的長椅上,這一排長椅上坐滿了女人,當然也有男人,每一個女人都盯著檢驗員叫出自己的名字。剎哪間,姚雪梅看見寫著自己名字的那只紙杯已經被化驗員帶走了,她的心靈忐忑不安地跳動著。這個時刻,可以判決她身體的自由或牢籠;她欠起身來,因為化驗員正在叫她的名字,化驗員遞給她化驗單對她說:"你已經懷孕了。"

    她斷然否定道:"不可能,我怎麼可能懷孕呢?"化驗員盯著她的臉提醒她說:"你以為我會檢驗錯嗎,你應該相信科學,我是這所醫院最合格的檢驗員"

    她盯著化驗員那張毫無笑容的臉,她無話可言說,在這樣一個地方,她知道任何一種言說都是荒謬的,也是不可言說的。因為憑著那張化驗單,她知道化驗單決不會出錯,而且即使出任何差錯也不會出在自己身上,她把化驗單放進了手提包裡,那是一只黑色的手提包,仿佛一只黑色的盒子,裝著那張讓她的身體沉重不堪的化驗單。

    然後,她從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走去,她要離開醫院這個小世界了,她告訴自己說:"現在,她要盡快地、巧妙地撕毀這張化驗單,任何憑證都是可以親手撕毀的,比如:姐姐的結婚證書。"於是,她驅著車,她剛買了一輛二手車,她把車往城外開去,她慢慢地開著,不時地從車窗中看旁邊的車輛,她有一種防范的意識,在這樣的時刻,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隱私,她突然發現那張化驗單才是真正地隱私。所以,她要隱秘地把隱私帶到一個別人不知道的地方去,就這樣,她不知不覺地已經把車驅到了離城市很遠的一座小村子。

    現在,連空氣似乎也突然間變得自由開闊起來了,她突然發現了一條從鄉村間伸展而來的河流,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這條河流,她就尋找到了一個可以流動的天地,她突然把車停下來,下了車,提著那只黑色的手提包,獨自一個人沿著河床行走了半個多小時,朝著河的下流走去,就在河的一彎道裡,她發現了一個十分安全的隱蔽處,她從包裡掏出那張化驗單,開始在微風中輕輕撕碎,然後把它拋進了河床的波紋中去,那些撕碎的紙屑,仿佛著了魔似的化成了白色的花瓣,正順著河床漂流而去。姚蘋果手中的憑證就這樣消失不見了,她感覺到身心一種歡呼,一種想把那種憑證化為虛無的欲望籠罩著她。由此,她發現了這條河流,由村莊環繞出去,朝著一個她的生命無法看見的地方流動而去。

    她似乎只睡了一個好覺,就不得不開始面對身體的異變:即使站在河床邊撕碎了那份化驗單,身體的變異依然存在著,使她不得不面對化驗員所陳述的科學依據,她告訴自己道:難道我懷孕了嗎?難道在我22歲這一年,我就真的懷孕了嗎?然而,是誰讓我懷的孕,是誰讓我在不該懷孕的時候懷了孕?她猛然間從黑夜中翻身而起,她想起了吳濤,因為只有吳濤與她的身體發生過聯系。然而,難道想起了一個男人的名字,這個男人的名字就可能讓她的身體自由起來嗎?

    相反,她從想起這個男人的名字那一刻,尋找到的不是這個男人的名字給予她的自由和快樂,而是一種監禁。因為事情很清楚,如果她的身體沒有與這個男人發生聯系,她就不可能懷孕。她焦燥不安地在房間中來回地行走著,以此來舒緩心中的苦悶,然而,一夜又一夜過去了。

    因此,她決定去見吳濤,她想把這個問題告訴吳濤,由此,把這個問題推到吳濤手中去,就像她曾經把尿液化驗單撕成碎片,讓它順著一條河床漂流而去一樣,她開始給吳濤打電話,然而,吳濤所有的號碼都失效了。她明白了,吳濤被姐姐姚雪梅帶走了,要想見到吳濤,只有去尋找姚雪梅,除此之外,她就無法尋找到吳濤了。

    她不再打電話了,她知道姚雪梅的住處,她住在一座高高的公寓樓上,她只去過姐姐房間一次,她剛畢業的某一天,她把自己的檔案資料送給姐姐,那是一寬敞明亮的房間,每一間房間都很寬大。她上了電梯,尋找到了門牌號,當她按響門鈴時,門便張開了,前來開門的竟然是吳濤,這是一個星期天的上午九點半鍾,吳濤身穿睡衣,臉上毫無表情地看著她,姚雪梅正煮著咖啡,姚蘋果低聲說道:"我想與你單獨見面可以嗎?"吳濤斷然地搖了搖頭說:"你問你姐姐吧,我現在的一切都聽憑你姐姐的安排。"吳濤說完就回房間去了。

    姚蘋果遲疑著離開了。現在,她意識到姐姐已經控制住了吳濤的生活,只要看一眼吳濤,她就明白了:那個破產的男人目前已經不可能與她解決懷孕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在她看來也並沒有那樣嚴峻,她幻想著;如果就這樣下去的話,孩子肯定會在她體內猛長,如果她無法改變這種現狀的話,那就這樣吧,讓孩子在她的體內猛長吧!

    姚雪梅總結出一種個人哲學,也可以是對付一個類似吳濤這樣,曾經富有卻變得一貧如洗的男人的哲學;要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從地上扶起來,要耐著性子把他一次次從酩酊大醉中扶起來,然而,僅把這個男人從地上,從暗影之中扶起來還不夠,還要給予這個男人以恢復自尊的空間,在姚雪梅看來,這個男人的自尊心從破產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喪失了,所以,他可以割腕自殺,也可以把自己變成酒鬼。

    在姚雪梅看來,一旦這個女人無法自控的時候就要安排好這個男人的生活方式。為此,姚雪梅不僅僅用身體緊貼著這個男人的裸體,她甚至幫助這個男人沐浴,因為她感覺到了:沐浴間同樣是危險的,她從近來的晚報中看見過一個男人在失意之後鑽進沐浴間自縊的結果,從那一刻,她就告訴自己:吳濤出入任何一個地方,她都應該出入。

    比如沐浴,自從看見那張晚報之後,她就像幽靈般跟隨吳濤進了沐浴室,為了不致於顯得無所事事,她就操起毛巾為吳濤沐浴,當時,吳濤躺在浴缸中,宛如躺在一片波浪起伏的水浪中,吳濤喜歡微微閉上雙眼沐浴,起初,她似乎打擾了他,然而,吳濤似乎並不反對她的降臨,然而,吳濤並不知道她的存在只是為了不讓他陷入危險的,不能自撥的境地中去,因為吳濤在沐浴室呆的時間很長,還好,吳濤沐浴的時間卻是在晚上,而在晚上,她都似乎在陪著他。

    除此之外,她還安排吳濤和自己過性生活。在經歷了破產到割腕的一系列頹廢生活後,吳濤的性器官仿佛像她第一次看到的那只黑色的大鳥失去飛翔的力量,無力地垂在地上,虛弱地不能飛翔起來。此刻,對這個男人的憐憫使她開始用身心撫慰他,在她的安慰之下,吳濤又恢復了性器官的活力。當她的身體被吳濤壓在下面時,她仿佛不是在過一種性生活,而在和一個男越過障礙重重的困境,到達一個沒有霧的地方去。為此,在她看來,完成一次次性生活之後,吳濤重新出生了一次。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