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軌 第14章 性別暗盒 (1)
    只有姚雪梅看見了吳濤已經破產的場景,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姚雪梅瞭解吳濤的稟性,當吳濤從美國回來的第三個晚上,她就看見了喝得酩酊大醉的吳濤,這讓她想起了父親,她知道男人獨自喝酒並把自己變得酩酊大醉、爛醉如泥是因為失意,當她去機場接一個客商時,偶然間,她看到了吳濤走出飛機場的場景,把客商接到機場安排下來後,她驅車趕往姚蘋果的住處,她站在漆黑的夜空中呼吸著含混不清的兩種味道。

    從樓下燈光的暗影中,她彷彿看到了吳濤的影子,同時看見了姚雪梅的影子,她判斷得不錯,那正是吳濤把姚雪梅逼近牆邊的時刻,兩個人的影子互相交織,彷彿一團亂麻不知道為什麼,透過這團亂麻,姚雪梅流下了兩滴淚水,但淚水很快被她抑制住了。吳濤早就與她沒有關係了,她本應抽身離開,然而,跟她有關係的卻是姚蘋果,她的同父異母的小妹妹,如果當初她沒有心存憐憫之心,把姚蘋果留在身邊,那麼吳濤就不會移情別戀了。儘管移情是百分之八十的男人們改革生活的方式,然而,姚雪梅表面上顯得若無其事,內心卻充滿了火一樣的焦燥。這味道佈滿了她的毛孔,她曾經潛入姚雪梅的工作室處,住宅樓外,姚雪梅已經有一套自己的單身房間,她知道肯定是吳濤慷慨地送給姚雪梅的禮物。對待女人,吳濤慷慨無比,彷彿只要女人需要,他可以把自己的宮殿都獻出去,可惜他沒有宮殿。

    他只是一個因為妻子而成為暴發戶的幸運者。一次婚姻的降臨使他和妻子繼承了上千萬的財產。而他一邊移情,一邊帶著財富四處遊走,姚雪梅救了他,把他從一團大鳥的黑羽毛下扶出來,所以,他對姚雪梅萬分感激。

    如果沒有姚雪梅把他從大鳥似乎的黑羽毛中扶起來,也許他會因急性闌尾炎的疼痛而死;與此同時,如果沒有吳濤對她滋生一片感恩之情,把她從醫院的宣傳員中拉出來,那麼她就不可能獲得她現在繁榮的時裝公司。命定的關係使他們產生了不可的分割的機緣,即使是吳濤與姚蘋果在一起,這種機緣依然未斷。

    在這種機緣裡,她可以看見吳濤失意的一種孤獨像,吳濤結束了與姚蘋果頹廢的肉慾遊戲之後開始做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豪宅轉讓給別人,從而來補充他無法收拾的破產生活,儘管如此,正像姚雪梅所言及的那樣,破產就是破產了,正如一個人的財富來臨是一種福份一樣,而一個人的災難的降臨也是一種緣份,我們也可以這樣說,命運是輪轉的,如果你用心地看一看路面上的轍痕印,你就知道輪轉是怎麼一回事了。很顯然,每天,我們都會跟無以計數的車轍印碰面,然而,很少有人透過泥路上的、水泥路上的、水窪中的、草地上的車轍印看到我們人生的輪轉,然而,也許,姚雪梅看見了這種轍痕:通過這個男人的肉身可以看見那棟豪宅不存在了,也可以看見從這個男人肉身中散出的酩酊之味淹沒了他昔日的榮耀。這個憶近中年的男人,曾經是如此地風光過,因為男人可以借助於財富獲得無窮無盡的尊嚴。

    當姚雪梅做了一個惡夢醒來後,她突然感覺到那個類似吳濤的男人,長著吳濤那樣一雙單眼皮,從審美角度看,單眼皮的男人應該帶給女人一種安全感,這一點,姚雪梅從一開始時就感覺到了。然而,所謂的安全是暫時的,姚雪梅感覺到世界每天都在變幻的是繼母的腹部和父親的猝死。這兩件事足以使姚雪梅的肉體穿越深淵之上的河流的同時也穿越了深淵之下的河流。

    然而,教會姚雪梅身體成長變幻的是她肉體與男人結合的時刻,沒有這個時刻,也許姚雪梅的身體一輩子也不會成長起來。在****這種彎曲而被覆蓋產生的歡快而呻吟的體態之中,使她感受到了身體的暗流,如今,她已經帶著這條暗流走到了今天。今天意味著昔日的一個夢幻,而在這樣的時刻,她已經不是昔日的姚雪梅了。她站在吳濤破產的身體之外,遠遠地注視著他,直到她被這個惡夢驚醒:一個男人正從高高的山岡上往下滾動著,山岡是無究無盡的,而男人的身體所滾動的速度也是無窮無盡的。這個滾動的男人的肉身就是吳濤,所以,夢醒之後,她有一種預感:吳濤從高處跌入了低處。

    她急速地趕到了吳濤的所在地,一座出租房,那正是吳濤已經揮舞著刀子割開靜脈血管的時刻。這意味著姚雪梅必須第二次扶起這個男人低谷中回到岸上去,不錯,就這樣,她把吳濤送進了醫院。在醫生的搶救之下,吳濤獲救了。她本以為自己可以撒手不管了,她見了姚蘋果,把這個真實的故事講給她聽,她滿以為姚蘋果會痛哭著奔向醫院,然而,姚蘋果卻冷靜得像一座冰山,就在她離開姚蘋果的那一剎那,她突然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她要到醫院去,吳濤還躺在醫院裡,她要把吳濤接回去,她要把吳濤從山底接回去,她要把吳濤從山底深淵中推到山頂的最高端。這個神聖的決定突然使她恢復起了人性中最為有用的囑望,她深信,她一定能將這個男人推到山頂上去。

    就這樣,當姍姍來遲的姚蘋果趕到醫院時,看到了姚雪梅俯下身去親吻吳濤的場景,同時也在這走廊盡頭聽見了姚雪梅的重大決策。就這樣,姚雪梅驅車帶上一無所有的中年男人離開了醫院,姚雪梅不斷地安慰坐在身邊的吳濤說:"我是你的女人,我有權利跟你在一起,請你相信我的真情真意,這個世界上你對我來說是最為重要的"吳濤轉過身來,他依然像那團已經從高空跌入地上的黑色大鳥的羽毛,濕漉漉地散發出受傷的血腥味。

    她打開寓所的門,自從離婚以後,她只有把惟一男人吳濤帶進公寓樓。也就是說,自從離婚以後,她只有與惟一的男人發生過私人關係和性關係。在這座公寓樓裡,她眼睜睜地感受著她惟的男人移情別處,而那個女人竟然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姚蘋果。

    在她經歷了無數個無眠之夜後,扶著一團黑色大鳥似的羽毛的男人回到了分寓樓。從某種意念中產生的一種意象又重新回來了,她似乎絲毫也不在乎這個男人一無所有的身心,似乎也不在乎這個男人從她身邊移情別戀的一種歷史,她充滿著十分飽滿的激情,想把這個中年男人從低處推到山頂的路上。她能否實現自己的願望實在是一個謎。因為她剛把吳濤接回家的第二天,吳濤又獨自到樓下的小酒館喝酒去了,並且再一次喝得酩酊大醉。然而,姚雪梅似乎充滿了耐心,她決不會因此妥協的,她依然會把這個滿身酒味的男人重新扶回到公寓樓上去,擦乾淨他滿身的味道。

    從新巢回到舊巢同樣是一種緣份。當白露離開了劉亞波時,只用了兩個半小時的時間下了飛機,她毫不猶豫地就打開了一輛出租車從機場到了城邊緣的郊區的旅館。她的生活將從這座旅館開始,也就是在這座郊區旅館生活的第二天,當她向著外面的小餐館走去時,一輛車停在了她的身邊,昔日的公務員打開車門走了下來,喚住了她。她回過頭去,在這個郊區竟然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字,而且當她回過頭去時,竟然看見了昔日的公務員。她愣了一下,突然撒開手開始跑起來,然而,無論她跑得怎樣快,都無法與公務員的車輪相比。最後她不得不跑進旅館,就這樣,公務員的車也同時開進了旅館。

    在旅館那間沉悶至極的房間裡,她與昔日出現的公務員再一次相遇了。公務員講述了自己最近的生活狀態:他一年前終於離婚,現在過著單身生活,孩子考上了大學,使公務員也獲得了自由,然而,寂寞的生活也從此開始,他曾經四處尋找過白露,但人海中的女人身影都不是白露。為此,他真摯地希望白露能夠與她生活在一起,在他講述自己的狀態時,他像忘記了去尋問白露的生活狀態,這正是白露所期待的。公務員將白露帶到了一幢有幾十年歷史的舊宅,公務員說這是母親給他留下的全部遺產,他過去居住的房屋因為離婚判給了前妻和孩子.現在,他就住在母親所遺留給他的舊宅之中。

    在這裡,公務員在回憶母親的同時也在回憶遇見白露的那些時光,公務員擁住白露說:"終於過去了,我們用不著四處去尋找旅館了我們再也用不著在鐵軌旁邊的野草灘上做愛了"在公務員的聲音之中,白露似乎又回到了與公務員約會的任何一個時刻,現在回憶起來,她對與公務員在過去發生的歷史作了一次總結:這個世界上只有公務員會還著她越過鐵軌的野草灘,和她肩並肩躺在散發著泥味和草根味的地上,不顧一切地開始一次性生活,同時也不顧不切地結束一次擔驚受怕的性生活;這個世界上只有公務員會驅著從朋友那裡借來的沒有多少名氣的轎車帶她去尋找那家礦山小旅館,在礦山小旅館,他們看上去是一對情侶,又像是一對夫婦,在散發出礦石味的旅館裡,他們幽居著,彷彿不願意被任何人看見,所以,他們擁抱得很緊;這個世界上只有公務員這樣的男人面對她的裸體時提醒她的****已經在下陷

    這就是活生生的公務員,她弄不清楚為什麼又一次回到了公務員的懷抱;回到了昔日那種平庸的旋律之中去,難道是因為她與劉亞波私奔的失敗嗎?

    當她站在海邊一家旅館的露台上觀望到從劉亞波寓所中晃動出一個男人的影子和一個女人的影子時,她就已經感受到了一種私奔的失敗,這就是私奔的結果:在劉亞波以為她跟隨旅行團到東南亞旅行去的時刻,她卻回來了,於是看見了這一幕,從層層的窗幔中揭示出了劉亞波和梅私通的戲劇,這就是白露所感受到的身心的失敗和危機。既然是私奔,而不是婚姻,就沒有受到一紙契約之書的限制,所以,她越出了軌道,獨自乘飛機回到了這座城市。彷彿像夢境一樣顯得不真實的一個時刻已經降臨,此時此刻的白露竟然又與昔日的情人躺在一起,難道這是命運的安排嗎?

    失去了幼兒園的工作,面臨著重新謀職的白露,此刻又漠然地走在馬路上,她戴著墨鏡,害怕別人認出她來,她最害怕面對的人有姚雪梅和姚蘋果,即使是躺在公務員那幢光線明亮的舊宅中,她依然感覺到難以割捨對這兩個女兒的思念。儘管如此,她的私奔已經把她的身心移植到充滿荊棘的路上去奔跑,此刻,她疲憊萬分地感受著陽光和雨露,同時也在自己設置的隧道和裂縫中穿行。在與劉亞波私奔到那座海邊城市住下來以後,劉亞波就對她說,我不在家和我在工作時,你可以到海邊去散步,你要尋找到大海作為你的朋友,因為我沒有多少時間陪你,於是,她孤寂抒情的個人生活在海邊展開了,在那些日子裡,她用不著為生計而發愁,因為劉亞波不會讓她為生計而發愁;而此刻,當她重新回到公務員身邊時,漸漸地她明白了公務員不可能把她養在一隻籠子裡,公務員也曾暗示過她,為什麼總是坐在家裡發愁呢?為什麼不去面對社會呢?甚至公務員有一次伸出雙手來撫摸著她的大腿、腰枝、盆骨時暗示她道:"我告訴你,你如果不再去做你的幼兒教師,你的身體有可能會像麵團一樣的發酵你為什麼不回到你過去的幼兒園去工作呢?"

    白露意識到公務員聲音中的雙重含義:如果她在公務員的房間裡,做一個家庭主婦的話,那麼,她的身體將失去幼兒園舞蹈教師的職業,簡言之,她的身體日久天長就會發胖,不知道為什麼,公務員對女人發胖比較敏感,每當在大街上發現一個開始發胖的女人時,他就會若有所思地說:"中年女人意味著發胖已經開始了。"就像公務員會發現她的****下陷一樣,今天,公務員發現了已經失業的白露,她總是在房間裡轉動,因此,公務員希望她能夠到從前的幼兒園供職,她很清楚,公務員除了在暗示她身體會在閒散中,在靜止不動的生活軌跡中發胖之外,也在暗示她和他之間出現的經濟危機。因為從進入公務員的生活之中以後,她就在花著公務員錢包裡的錢。

    劉亞波讓她無憂無慮地生活在海邊的沙灘上時,從沒有發生過錢包裡的警告之聲,相反,劉亞波總是提醒她說:"我的錢包就在抽屜裡,你可以到商店買你喜歡的衣、首飾"儘管劉亞波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然而,她似乎從沒有主動地伸出手去從劉亞波的錢包中抽出過紙票,而且,她的衣服款式並不過時,這取決於她的審美在幾年前就是古典而優雅的,只有古典而優雅的時裝是永恆而不朽的。

    在這裡,公務員的錢包永遠不放在抽屜裡,起初,總是公務員從外面買回麵包和蔬菜,時間長了,公務員就會從錢包中抽出紙票讓她去買回食物。很顯然,在我們的圖像中已經出現了兩個性格迥異的男人的形象,前者是雕塑家,後者是公務員,職業並不重要,然而,兩個不同形象的男人在並不相同的職業中面對白露發出的聲音卻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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