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盡一切力量用來抗拒劉亞波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然而,這是徒勞的,尤其對於白露來說,它的徒勞在於從未有任何男人對她赤裸裸地表達過愛情。事情應該回到姚雪梅把男友劉亞波帶回家來之後的第三個星期天下午,她接到了劉亞波的電話,電話不是打到家裡的,而是打到了白露上班的幼兒園。一切就那樣開始了,她迷惑地聽見一個男人說話,這聲音顯然是陌生的,然而,這個聲音卻告訴她說:他看見她的那一刻開始就忘記不了她的臉,忘記不了她的形象,所以,他一定要見到她。
她在有限和無限的記憶中搜尋找著這聲音,然而,她卻怎麼也無法想起這聲音來。盡管如此,那天黃昏,她依然抵達了男子在電話中約定的地點,一座酒巴在朦朧的黃昏中如同抵達了她生命路途的某一驛站。
她站在這座驛站之外沉思了幾分鍾,最後決定還是去會見這個男子,她被一種陌生的神秘之感籠罩著。也許正是這種誘惑使她走進了酒巴,一縷燈光仿佛從一層布幔中穿透而出,讓她回想起了她昔日的舞台,她經常藏在布幔之下,等候著越過舞台的燈光,以出其不意的姿態躍入觀眾的眼簾之中,而此刻,舞台消失了。
出現的是另一層布幔,燈光從布幔中越出,像輕觸她身體中正在破殼而出的一種種神秘的情欲,她站在布幔之外,緩緩地噓了一口氣,這氣息既驚悸又灼熱。
它正越過布幔到達坐在酒巴一側,一個隱身的角隅裡,因為酒巴中只有一個男子,也許時間還早,還沒多少客人。白露剛出現在那個酒巴,那個男人就站了起來,迎候著她的降臨。
直到走到面前,白露才想起了姚雪梅帶回家來的男友劉亞波。一切都是恍惚的,像面前看不清楚的風景。難道這是電話中的那個陌生男子嗎?難道就是這個男人,她女兒的男友給她打電話的嗎?
事情就是這樣開始的,也可以說她和劉亞波的故事就是從坐在酒巴的那一刻開始往下面講述的。從這一刻開始,一雙熾熱的雙眼就開始盯著她,環繞著她的身體燃燒著。劉亞波對她一次又一次地傾訴愛欲的渴求,而她呢,試圖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他。因為她有充分的理由拒絕他:他,一個青年男人,作為她女兒的男友走進了她的生活中來,然而,她怎麼可能接受她女兒男友的愛欲渴求呢?每當面前的這個青年向她表達愛欲時,她就會堅決地發出一系列的聲音:比如,不,決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千萬別逼我,否則,我會發瘋再比如,一旦姚雪梅發現你與我的之間的事情,她也許會瘋的
每當這時,劉亞波總會用吻來封鎖住她發出的聲音,讓她的聲音和身體都窒息在他的懷抱裡,然後,他毫不遲疑地說:"相信我,我有能力與姚雪梅斷了一切關系我並不愛她我和她不會有任何結局的?"
就這樣,她和他開始整夜整夜地泡在酒巴裡,為了安全所見,他們不得不改換不同的酒巴,在不長的時間裡,他們幾乎涉足了這座小城的三分之二的酒巴。通常他們會尋找到酒巴中最為隱蔽的角落,對他們來說,隱蔽就是一個小世界,只有建立起這個小世界,約會才可能持續下去。劉亞波好像並不在乎這一切,白露卻不一樣,她總是感覺到在約會時,女兒姚雪梅的眼睛在盯著自己不放,總是有一雙眼睛像劇烈的探照燈一樣,從空中的某個地方照射進來。讓她猛然間感到驚悸不安。
從酒巴間微光之中散發兩人隔得很近的一縷縷氣息,他們在相互傾訴中伸出饑渴的左手或右手盡可能地撫摸著彼此身體的外部,比如,可以借著光線觸摸到彼此的臉和頭發,以及顫抖的雙膝,而手是他們彼此間感應到繩索系著繩索的一種糾纏的方式。借此,他們的身體達到了一種最強烈的渴求,那就是強烈的呼喚進入彼此身體的聲音。就這樣,在酒巴間約會了很長時間以後,劉亞波想把白露帶到家裡去約會,然而,她拒絕了她,害怕在女兒姚雪梅出入的空間與姚雪梅相遇。
盡管如此,她卻產生了一種冒險的激情,想把劉亞波帶到自己的臥室中去約會,在她認為這個看上去似乎危險的地方才是最為安全的。當然,她也想起了那座郊外的旅館,那座進入礦區的商人居住的旅館,她曾經與公務員在旅館中一次又一次地過夜,在她過夜的任何一個地方,那個地方適宜偷情。然而她不願意將劉亞波帶到這座旅館中去,在與劉亞波約會這前,她和公務員的關系已經開始冷淡了,原因是公務員正在升職,正在活動自己升職的許多關系,他抽不出空來與白露交往,這個縫隙中,劉亞波像條魚兒一樣,朝著水波向她蕩漾而來。
蕩漾過來的魚兒和她潛游在水底,他們呼吸到了性欲的力量和召喚,對白露來說,她還感覺到了愛情,因為她的丈夫也好,外科醫生也好,公務員也好,都不可能像劉亞波一樣向她表達愛情。愛情附在了她的肌膚上,要求著更深的結合。這就是為什麼她把劉亞波召喚到家裡臥室中去約會的力量。
她似乎計算好了時間,她滿以為在她精心所策劃的時間裡,大女兒姚雪梅決不會回家,二女兒姚蘋果還不到放學的時間,就在這個時間裡,她尋找到了籠罩她的安全之所,她一召喚,劉亞波就像雄獅一樣奔跑而來。
在我們的鏡頭中,已經出現過姚蘋果看見酷似乎劉亞波的男子急匆匆奔上樓的場景。這個場景是白露最為錯誤的敗筆。當劉亞波奔進屋時,劉亞波脫去了鞋子,這是進屋的第一步,這雙活生生的大男人穿的鞋子,幾十分鍾以後,躍入了姚蘋果的眼簾,留下了永遠的記憶。
對於兩個被愛欲之火所折磨的男女來說,他們直奔主題,那間臥室是他們除了酒巴之外,尋找到的另一個約會之所。兩個人在臥室中緊緊地擁在一起時,敏感的白露聽見了鑰匙在孔道裡鑽動的聲音,她噓了一口氣,困為在劉亞波進屋的那一剎那裡,她隨身鎖緊了裡屋的鎖,那只是一個扣子,她合上扣子而已。
她很慶幸扣子被她合上,這樣,即使外面的人拿著鑰匙鑽動孔心門也不會被打開。然而,讓她意料不到的是姚蘋果會請來了樓下的修鎖師傅,在這悄然而去的幾十分鍾裡,兩個人緊擁著,除了擁抱之外,似乎燃燒中游蕩而出的愛欲之火已經熄滅了,而等候他們的則是靜候事端發展。修鎖師打開了門,在這個現實面前,白露不得不開始面對另一個事實,她必須集中一切力量把臥室中的劉亞波藏起來。起初,她把劉亞波藏在臥室門前去面對姚蘋果的降臨。
姚蘋果怎麼會提前兩個小時回家,這不是她去研究的問題。她佯裝用一種面紗,隨之飄來的面紗遮擋住自己那張受驚的臉,然而,劉亞波的鞋子出現在姚蘋果的面前,面對這雙男人的鞋子發出疑問,白露在那一刻之間回答了姚蘋果。
姚蘋果進浴室的那一刻,也正是白露解脫的時機,要珍惜好這個時機,把劉亞波盡快地送走。她並沒有想到姚蘋果會拉開門回到房間取乳罩,當然,她永遠也不會想到就在姚蘋果拉開門的那一剎那間裡看見了一個男人在穿鞋子,在系鞋帶的背影。
不管怎麼樣,劉亞波終於拉開門,越過了他們的受困的時間。對此,白露長長地噓了口氣,盡管姚蘋果沐浴完畢之後直奔自己的房間並且鎖了門,她還是自以為姚蘋果並沒有看見劉亞波。這個失敗的時刻讓她永遠地否定了把劉亞波帶回家約會的決定。
然而,約會之所的受困長久地開始折磨他們。不僅僅出於此,還有姚雪梅的存在,也在折磨著白露。劉亞波告訴白露說,已經到時間了,他一定要和姚雪梅解除關系。他省略了戀愛關系未婚關系。他每每談到姚雪梅的時候,就試圖想省略一切,然而,這又是不可能的,不管怎麼樣,姚雪梅這個名字總是存在著,猶如盛開的花朵高高地掛在枝頭。
有一天午夜,他們離開了酒巴,由於沒有約會之所,他們一直藏匿在酒巴,這期間,兩個人都沒有想到潛入旅館去約會,白露隱隱約約地升起過這種念頭,又被強制性地掐滅了。因為她不想重復公務員與她的約會故事,而她正在擺脫公務員,只有與劉亞波在一起,她才能感覺到一個小小公務員的俗氣。公務員的俗氣表現在她的聲音之中,只有公務員才會不斷地在性事完畢後提醒她道:"我注意到你的雙乳正在下陷,難道你從未意識到嗎?我要是當初的你,就不會去親自去哺乳,女人哺乳是危險的,每個女人都應該保護好自己的雙乳,它是女人肉身的證明"
肉體在這裡,在劉亞波的懷抱就不一樣了,即使是已經哺乳過的雙乳對雕塑青年劉亞波來說也是美妙無比的,他總能從中尋找到美,因此,他甚至還會發出這樣的贊美之聲:我喜歡你的身體,它成熟著,很長時間以來,我一直在渴求著這樣成熟的女性走近我的生活中來,而你就是那個走近我的女性。
這樣說來,她肯定就是劉亞波所渴求的女人和等待之中的女人了。她的成熟顯示在目光之中的蕩漾,用其蕩漾來渴望生活的她,此刻才深深體會到,倘如一個男人愛了你,就會徹底地迷戀你的肉體,所以,面對她下陷中的雙乳,劉亞波會寬慰她說:"你用不著擔心你的雙乳,女性的哺乳是美妙的,顯示出可以成為母親的就是你的雙乳,所以,我想為你塑像,一具成熟女性的肉身,讓世人看見你的身體。"就這樣,她徹底地從內心和現實告別了公務員,開始與雕塑青年劉亞波幽居著。
那個午夜,離開酒巴之後,劉亞波一定要帶她回家度過另外的下半夜。為此,她猶豫著,因為她不想再發生意外,因為意外對她來說能帶來錯誤。簡言之,白露知道錯誤是可怕的。怎麼彌補也無法解決。直到如今,她仍在懷疑,劉亞波到家裡與她幽居時有沒有被姚蘋果看見。
一個男人彎腰系鞋帶,那個時刻像不可再次塗鴉的現場永遠地銘刻在姚蘋果的記憶深處。當然,她沒有看清楚這個男人的臉,她甚至已經沒有把這個男人與劉亞波聯系在一起了。這正是她青春期可親可愛的一種單純的閱歷,她很快就模糊了看見一個類似劉亞波青年上樓的情景,因為她的心智達不到一種復雜的人性境界。此刻,她16歲的心智是如此地美妙,因為劉亞波將再將帶上她去看服裝模特比賽,在比賽之前,劉亞波曾經給她送過幾期服裝雜志,劉亞波直接到校園,明年她就要高考了,時間過得真快啊,她好像已經有很長時間,大約是半年時間沒有看見劉亞波了,所以,她已經16歲了。
劉亞波盯著她的臉說:"我希望你快點長大,你比半年前已經長高了。"不錯,半年前,她的身材只有一米六,而進入16歲,她的身材就已經升到了一米****,時間的魔法師正在改變人的形象。劉亞波說:"明年你就高考了,你就是一個女孩子了。"
她笑了,她能感到劉亞波的一種期待,這是她所崇拜的男人對她的期待。所以,她又一次接受了邀請與劉亞波又一次去看服裝模特大賽。她的眼睛不斷地滑過T型台上閃爍的燈光,眼睛不斷地從模特們的身上滑動著。
夜色深處,他們已經走出了體育館,夜已經深了,他們走了很遠很遠,劉亞波總是說:"再走一段吧,我再送你回家,好嗎?"於是,她就這樣走著,突然起風了,當她感覺到冷風開始嗖嗖地深入她裸露的小腿上時,劉亞波把外衣脫下來披在了她的肩上。
那是一件男人的外套,她愣了一下,有生以來被一個男人的外套裹住,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痙攣。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到郊外了,這是一條寂靜的馬路,只剩下他們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以及轟鳴在郊區馬路上的運貨車。已經到了真正的半夜,劉亞波突然說:"我送你回家吧,我感覺到你真的很冷。"她就這樣裹在外套之中,被劉亞波送到了家門口,當劉亞波轉身離開時,她有些戀戀不捨,她不知道這是16歲少女的一種什麼情感。
只有回到家時,母親盯著她身上的外套時,她才意識到了竟然把劉亞波的外套帶回家了。所以,必然引起母親的注意,母親盯著她環視了一遍說道:"姚蘋果,這是誰的外套啊。"她沉默著,她不想回答母親的這個問題,總而言之,她不想說出這件外套的秘密。對她來說,罩在她身體上的這件漆黑的外套就是一個屬於她自己的秘密。她進了自己的房間,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從內心開始抵抗母親了。
不一會兒,傳來敲門聲,她以為是母親,所以依然穿著外套站在燈光之下,那是一盞小小的像她名字一樣的蘋果形的台燈。她剛進屋不久,把台燈擰亮,就傳來了敲門聲。但敲門時伴隨著低低的喚聲,好像是姐姐姚雪梅的聲音,她打開了門。果然是姚雪梅,當她還沒有意識到一切糾纏已經開始纏身時,糾纏就已經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