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人同樣也帶著一身酒味回家,他和我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抵達了那幢豪宅樓下——男主人掏鑰匙時也是我掏鑰匙的時刻,兩張臉同時會面。男主人沒忘記就像以往一樣擁抱我,他擁抱我的時刻同樣沒忘記叫著我的名字甘兒。進屋,換拖鞋、上樓。上衛生間——我們用同樣的方式擦肩而過。這一切完成以後,男主人要我坐下來,他有話要跟我談。
他抽出了一支香煙,不是為了與我調情而吸香煙,而是為了在吸香煙的時刻看著我:「甘兒,你到哪裡去了,你不知道你消失多少天了嗎?」他的酒味與我的酒味混淆在一起,如同兩種不相關的生活錯誤地混淆在一起。
「我去了外面,你送我車就是為了讓我有外面的生活……」
「生活,外面有什麼生活……你指的生活是什麼?你能說清這種生活嗎?」
「當然,我指的生活是一種與你沒關係的生活比如,我驅車,穿上一件黑色夜禮服,在一座舞池,像一名黑桃皇后一樣跳舞……」
「甘兒,你不是不會跳舞嗎?你是什麼時候學會跳舞的?誰是你的舞伴?」
「這一切重要嗎?我都要告訴你嗎?我別的生活原來與你無關,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甘兒,你原本只是我的傭人,原本只是一家酒吧的侍者……是我改變了你的身份……你的每一種生活都與我有關係……」
「你到底改變了我什麼……身份,我的身份變了嗎?變了又怎麼樣?」
「甘兒……我挽救了你……把你從一場塑料戒指的交易中救了出來……如果沒有我,至今你還在跟著那名推銷員過一種塑料戒指的婚姻生活,為什麼,你從沒正視這一點,為什麼你要到舞池去跳舞……我給了你錢,養著你,這一切難道還不能讓你滿足嗎?」
「滿足……你給了我什麼……錢,不錯,是那些髒兮兮的錢……就這些,除此之外,你給了我什麼?」
「你是不是想讓我娶你……但是你為什麼不問你自己……我為什麼要娶你……你看到了在我身邊出現的許多女人,我沒有娶她們,因為我在遊戲,我把你放在這屋子裡,還不夠嗎?為什麼非要我娶你……」
「娶我……我讓你娶我了嗎?那只是我過去一個愚蠢透頂的夢而已,現在,這個夢早就消失了……我根本不想讓你娶我……我根本不想嫁你……」
「所以你去了舞池……你要做黑桃皇后……哦,甘兒,我很想看看你穿上夜禮裙的模樣,我很想看到那個舞女,你可以穿上你的夜禮裙在這房子裡與我跳支舞嗎?」
「可以……當然可以……」我已經被酒精浸濡著,濃烈的酒精瀰漫進我的血液之中去使我變得無恥起來,我當著男主人的面脫衣服,當身體變得一絲不掛之後穿上了那件黑色夜禮裙,我不是惠,我的那件黑色夜禮裙不可能懸掛在石灰岩峽谷的枯樹上展覽,我把它帶回來了。現在,我穿上它,再穿上我的黑色高跟鞋,我站在男主人面前,這是一種無恥的勾引,男主人站了起來,兩個無恥的人開始跳舞:「甘兒,一定有男人教會了你跳舞,告訴我,那個男人會是誰?你是在什麼時候背叛了我?甘兒,難道是從穿上黑色夜禮裙的時候……難道是你變成黑桃皇后的時候……」他貼緊了我嘴裡冒著酒味,那種無恥的神態令我厭惡:「甘兒,今晚你在這裡,你不是在別的地方,告訴我,你與別的男人睡過覺嗎?你敢背叛我嗎?我想不會,你不過跳跳舞而已,所以我才敢把你放在這豪宅之中,我養著你,你當然不會出賣我,現在我們上床去,床上是一個好地方……不是嗎甘兒……」男主人的手伸進了我的夜禮裙中去,他在尋找拉鏈,他要幫我脫夜禮裙——就在裙子從我身上褪下去的那一時刻,我突然感受到我想吐,我赤身裸體逃進衛生間裡掩上門,用這種方式與男主人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