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 第5章 搶婚時說不要是姑娘的習慣  說要才是姑娘的心願 (2)
    雍金瑪向商人搖搖頭。當她快速回頭張望時,緊隨其後的貢布戛然止步站在不遠處毫無迴避地直視著她。他的眼神讓她可以大膽地肯定,貢布今天肯定是衝著她來的,在極度興奮的同時也有些懼怕,在她的記憶裡或多或少聽到過草原上女人被男人搶去當老婆的事情,她想,「如果在空曠的草地上,很難預料這個康巴男人會對她做出什麼。還好,在這裡,來來去去的這麼多人,他不敢當眾搶我的,就算搶了,做他的女人也是快樂的……」想到這裡,她詭秘地一笑,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往深處細想。

    熙熙攘攘走動的人群無意中為她壯了膽,她驚慌興奮的情緒逐漸平和下來,情緒裡還滋生出想要戲耍貢布一番的念頭,她暗自一笑,遂利用川流不息的人群在其間從容地穿梭。她知道,此時此刻只有菩薩正一眼不眨地看著她和貢布之間的追逐遊戲。

    來到一位土族商人的地攤旁,發現土族姑娘的穿戴跟蒙古族姑娘和自己的都不一樣,但她喜歡土族姑娘的頭飾用紅線、五色布、紅絨球和小銅鈴做成的馬鞍形、簸箕形、蜂翅形、三尖形的樣子。「姑娘,你要想買點啥子?」這位五十開外的土族商人用讓她聽起來十分彆扭的安多藏話問。她搖搖頭笑笑,但沒有笑出聲,老頭順手拿起一扎紅毛線問:「是要這個嗎?」她不置可否,同時他看見老頭將笑臉移到了她身後的來人,「這位大哥,要買點啥子?」

    「我,我,我,不買……」趁貢布支支吾吾還來不及回答的時候,她迅速地離開了。她加快步伐朝集市西頭的小河邊走去,人群漸漸稀疏起來,經過一番長時間的周旋,貢布也不再躲躲閃閃,不再是草叢裡潛行的「狼」,而把自己的意圖暴露得明目張膽。

    「看來是難以擺脫他的跟蹤了。」正在琢磨下一步怎麼辦,她在行進中看到距河邊不遠的空地上,一群藏族婦女身邊放著裝滿酸奶的奶桶在等待出售,她認識其中一位叫卓瑪的中年女人,她不緊不慢地朝她們走去,同卓瑪打過招呼後便聊了起來。

    貢布在距她們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腳步,看見她同七八位賣酸奶的藏族女人待在一起,跟蹤的步伐就此打住,他站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了。

    兩年後一個夏日的午後,雍金瑪解開了丈夫停止跟蹤的秘密,她從丈夫的回憶中得知他當時為什麼沒有繼續跟蹤的原因。

    貢布回憶當時的情景說,那時候他誤以為這群女人和她是一個部落的,他就打消了跟蹤的念頭。貢布揚言自己是一個不怕虎不怕狼的男人,但在眾多女人面前卻反而變得膽怯起來,更多的還是有點羞怯。她在他的回顧中也慢慢窺視到貌似強大的康巴男人內心的秘密,後來她得出結論:其實,外表粗獷的康巴男人,內心深處是非常細膩的。最難捕捉的是康巴男人很少流露的充滿悲憫的眼神,在貢布的眼睛裡找到了,那雙充滿孩子氣的眼神盯著自己的時候,從真誠到癡情,從癡情到茫然,女人的心會被他們喪失了聚焦的眼神所打動,認為這些具有英雄氣膽的男人簡直就是可愛得沒法放棄、可恨得深入骨髓的「惡魔」。

    對丈夫的性格有所把握是她同他一道去給父親送牛毛繩後返回的途中,兩人在草地上歇息。那是走進天堂都不會忘掉的記憶,那天太陽像是凝固在藍天上,草地上開滿了大片大片紫色的鵝色花、黃色的雞冠花、球形的紅白相間的狼毒花,成群的牛像緩慢流動的雲團,如果不是看到牛群的移動,彷彿整個時空都凝固了。只要屏住呼吸,完全感覺不出時間的流動,草原靜臥不動地訴說著它的沉穩。貢布仰臥在茂密的草叢中,將頭的一側和臉蛋枕在她的大腿內側,口裡含著一根老芒麥用手掌撐住下巴,做出十分享受的模樣含情脈脈地看著她,她從他流淌著情慾的眸子裡知道,這是康巴男人釋放情慾前的信號。口傳中不成條文的事實告訴她,康巴男人一年四季很少有時間將心思放在妻子身上,他們絕大部分的時間是在喝酒、玩耍、打獵、鑽帳篷(睡別的女人)。

    但就在極短暫的時間裡,他幾乎把一年四季要用的力量全部在那一瞬間用盡了。被貢布身體壓得透不過氣來的那一瞬間,她感到自己的心在痙攣、在顫抖,兩人纏繞在一起的身體頃刻間融化在麥塘草原上,融入到天地間的懷抱中。她奮力地扭頭找到能夠呼吸的空間,愉快地側過頭使壓抑的呼吸完全暢通,這時,永遠定格在她記憶中的是,不遠處的雪上飛正輕輕地用尾巴拂去叮咬身上的蚊蠅,她斷定,她就是在看見雪上飛的尾巴和它身後的以鮮花為背景的深刻印象中懷上小貢布的。完事之後,她感到自己格外地興奮,她記得,他倆後來聊得格外地開心,無意間話題再次聊到了自己被搶婚的那一刻。

    貢佈告訴她,雖然她獲得了那群賣酸奶女人的保護,但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搶婚想法在心裡較上勁了。這位長期行走在青、甘、川交界處的康巴男人熟知這一帶有搶婚的習俗。

    準備搶走雍金瑪的那天夜裡,貢布同好友意西尼瑪將一坨牛肉用刀切成不粗不細的條子,抹上淡鹽,在火上微微地烤了一下,當表皮的肉被熏烤後,那誘人的香味頓時瀰漫開去。貪吃的意西尼瑪趁他沒有看見的時候便將一條條的牛肉餵進自己的嘴裡,當他看見貢布手裡拿著的牛角後便知道了他的目的,開玩笑說,「哎呀呀,這個世道太不公平了,栽柳樹的是我,澆水的是我,柳樹長大了遮陰的卻不是我。」貢布聽到這酸溜溜的話理所當然地做出得意的樣子,說:「種牛舒服的時候自然要多一些,誰叫你不是當種牛的料啊。」

    意西尼瑪聽了這話無可奈何地抿起嘴做了一個鬼臉,眼巴巴地看著他將那些香噴噴的牛肉裝入到牛角里,提醒貢布說:「裝緊些,你這頭騷騾子,沒有兩道茶的時間,你是不會從女人的肚子上下來的。不然,那些吃完了牛肉的狗會衝進帳篷把你的那玩意兒吃了。」

    貢布熟練地往牛角里塞緊牛肉後比畫著給意西尼瑪看。意西尼瑪做出滿意的樣子點點頭,說:「這下夠那些守夜狗難受一陣子了,聞得到,吃不著,難受,哪裡有時間顧及你這個鑽帳篷偷腥的。」

    那是一個月光依稀的夜晚,貢布懷揣著牛角偷偷地潛入到袞馬部落的營地。

    貢布來到袞馬部落的營地,身體散發出陌生人的味道,眾多護營的獒犬紛紛朝他奔來。就在他拋出裝肉的牛角時,一個黑影在東面帳篷的另一角出現了,那黑影熟練地將生牛肉拋向獒犬,犬群就像過年那樣分成兩撥擁擠在一起分食發給它們的美食。貢布看見那黑影順利地貓腰鑽進了雍金瑪家的黑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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