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相對著沉默了片刻，林程若無其事的對我笑了笑，然後走到客廳從她的手提包裡拿出煙盒和火機，又淡定從容的走到了陽台，背靠在欄杆上，抽出一支煙隨意的叼在嘴裡。
「你要來一支嗎？」她笑著問我。
這種場合她還笑得出來，不知道她是真經歷過大風大浪，還是故意強裝堅強。我冷冷的看著她，搖了搖頭。
林程點燃了煙，深深吸了一口，笑著對小清說：「是你說還是我說？」
小清棉表情的看著我，似乎沒有聽到林程的話。
「那好，既然你不能說，那我說好了！」林程又抽了一口煙，投的看著小清。
小清慢慢的側過頭看著林程：「我自己說！」小清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語言與眼神都是那麼的執著堅定。
「好！你請！」林程微笑著，瀟灑的向小清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小清瞪了林程一眼，眼神轉向我，與我對視著。
「哥，這件事我埋在心底很久了，我也很難受！也許我早點坦白的告訴你的話，這六年來我也不用活得這麼累了。」
我如同一截木頭，呆呆的站在那裡聽著她的話，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
「很可悲，我，你，林程，我們三個人的命運從出生就是栓在一起的，所以我們注定要彼此糾纏。」小清的聲音跟著臉在顫抖，她停頓一會兒，似乎是在措辭，看接下來該怎麼說。
「算了，小清，這一段由我來講吧！」林程抽完了一支煙，把煙蒂摔在地上，用腳踩了踩，收起了笑容說。
小清輕輕的點了點頭。
林程轉正臉，靜靜的看著我，說：「劉，林，尹三家在我們爺爺那一代就是世交，我們三大家族從事什麼生意你想必是知道的。」
我的心突然一陣顫抖，據林程所說，她爸爸是個大毒梟，我家和她家是世交，那我爸爸不是也是……不可能，如果我爸爸是的話，我怎麼會一點都不知道？我質問的看著林程。
林程彷彿看出我心裡的疑惑，苦笑著說:「我知道你一時之間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我們都應該，不，是必須接受。」
是的，如果是事實，我逃避也沒有用。
「因為要保證我們三大家族的秘密不被別人知道，老一輩叮囑我們的爸爸，千萬不能住在大城市，而且平時的生活要低調，所以我們才會居住在這種小城裡。最重要的是，老一輩說了，在我們家族沒有脫離毒品生意之前，我們是不可以和我們三大家族以外的人發生真感情的，而你，我，小清，如果我們要嫁人，只能嫁給你，而你要娶妻，也只能在我和小清之間選擇。」
聽到林程的話，我簡直像是在看小說一般，我居然是個大毒梟的兒子，況且我的婚姻在出生那天就已經定了選擇的區域，我難以相信這是事實。我嘴角輕微的勾起一抹弧線，這麼多年來，還以為自己是個好人，卻不知道自己的爺爺，爸爸，是自己深惡痛絕，販賣毒品害人的人，呵呵，這是多大的諷刺啊！
「這和影兒的死有什麼關係嗎？」我見林程遲遲不肯說關於影兒死的真相，我又不想再聽更多關於我們家族的事兒，所以想早點知道影兒死去的真相，早點結束這次談話。
小清說得沒錯，有些事兒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得多。然而我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林程驚訝的看著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明白嗎？」
我搖了搖頭。
林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輕輕的歎了口氣道：「你不能和影兒在一起，她和我們的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你還明白嗎？」
「所以，你們製造了她墜樓身亡的假象，實則是你們害死她的，對嗎？」我沉聲的問。
「呵呵，怎麼一下子開竅了啊！」林程微笑著說。
林程的笑，徹底點燃了我的怒火。
「為了家族的什麼狗屁利益，你們就可以隨意的熄滅一個無辜的生命嗎？」我憤怒得全身顫抖，聽聲音就可以體會到我內心的憤怒。
我可怖的樣子讓小清和林程吃了一驚，林程呆呆的站著，笑容瞬間僵祝「哥，我們別無選擇！我們可以選擇很多東西，但是卻無法選擇我們的出生，從出生的那天開始，我們所做的事兒都容不得我們選擇。」小清的臉平靜如死水，說話時沒有帶起一絲波瀾。彷彿說的是關於別人的事情，與她沒有半點的瓜葛。
「小清說得沒錯，要怪就只能怪老天讓我們投胎在這樣的家庭裡面。」林程一臉無奈，眼神中帶著憂傷的說。
其實我也知道，他們所做的事兒是被逼無奈的，可是一想到影兒是因為我和她走得太近而死去，況且死不瞑目，我就極度的恨自己，小清，林程，以及所有知道內幕的人。
「這就是你們毀掉一個無辜生命的理由嗎，啊？」我用力全身力氣喊出這句話，陽台的玻璃被震動得嘩嘩直響。
林程和小清很是平靜的看著我。
「我們剛開始知道時，也和你一樣的憤怒，但是這就是事實，我們無法改變！」小清不帶一點感情的說。
「你們可以告訴我事實，讓我離開影兒，為什麼一定要讓她死呢？」因為太用力，我的眼眶有些紅潤，臉部肌肉不停的抽搐。
「因為我們知道，如果她不死，你對她的心就不會死。所以，她必須得死！」林程冷冰的話語讓我極度厭惡，以至於我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我的胸部極度起伏，喘著大氣。
「你們是怎麼害死影兒的？」這是不帶一絲人性的質問，我似乎在話語中加了千萬把刀，想要把林程和小清碎屍萬段。
「影兒和我，林程，三人本來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們騙她說有東西送給她，叫她去天台，她很高興的去了。我們…我們……」說到這兒，小清停頓了下來，表情痛苦，無法再說下去。
「我們叫她閉上眼睛，我們叫她睜開時才能睜開。」林程看小清表情痛苦，知道她無法再說下去，於是接口說道；「影兒對我們深信不疑，她真的那樣做了。」林程臉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我們三人從小感情就很好，要我們下手殺她，我們怎麼下得去手呢？我們遲疑了很久，我們有想過要放過她的。」
「可是你們還是殺了她，不是嗎？」我冷冷的說。
「不，我們沒有殺她，是……」林程本想說下去，卻被小清冰冷的聲音打斷。
「是的，是我們殺了她！」小清乾脆得不帶一點感情的說。
我和小清四目相對，周圍的空氣極度下降，似乎要將我們冰凍在那一刻。
「到現在你們還不為自己的行為懺悔嗎？」我咬牙切齒的說。
小清嘴角拉扯出一條弧線，冷冷笑道：「懺悔？你覺得有用嗎？」
「小清，你怎麼能是如此惡毒的一個人呢？」我低沉驚措的聲音像是在抗拒一場我不願接受的噩夢，連連不斷的不自覺的搖頭。
小清望著我，眼淚奪眶而出，澀聲道：「是，我是惡毒，我是全天下最惡毒的人，如果你要我給你的影兒償命的話，你就殺了我，我不會怪你的。」小清的語氣堅硬而執著。
我閉上眼，任淚水流下，我最深愛的影兒竟然是死在我最相信的女孩手裡，這叫我如何接受這現實，我內心痛苦得希望快點死掉。
「好！我就殺了你。」突然我睜開了眼，一步跨到小清面前，右手緊緊抓住她的喉嚨，小清閉上眼，靜靜的等候死亡，臉上還帶有一絲微笑。
「你也殺了我吧！影兒是我和她一起殺的，要償命也該由我們兩人來分擔。」我想不到平時和小清水火不容的林程，關鍵時刻有這般的義氣，看著近在咫尺的小清，呼吸已經困難，臉上慢慢變得蒼白，我不自覺的鬆開了手，手慢慢的從小清的喉嚨上縮了回來。
小清睜開眼睛，頓時蹲在地上，咳嗽不停。林程忙跑過去扶住她，輕輕的拍著小清的後背。
我冷冷一笑，道：「你們想痛快的死去，我偏偏不讓，我要讓你們一輩子生活在內疚與恐懼當中，這是你們應得的下場。」
小清抬起頭看著我，滿是淚水的臉上帶著悲痛，因為她知道，我們再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做兄妹了。也許我會永遠痛恨她，永遠也不想見到她了。
林程抬起頭，怨恨的看著我，道：「尹益陽，原來你和那些男人一樣，都不是好東西，是，我和小清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但你也不想想，那真的是我們的錯嗎？就算我們不殺影兒，你也為她就能活得長久嗎？那個時候的我們，誰給了我們選擇的權利了嗎？」
我怔住，林程說得沒錯，那個時候的他們有得選擇嗎？
「算了，林程，不要再說了。」剛才我太用力，小清極度缺氧，聲音艱難而沙啞。
「為什麼不讓我說，憑什麼要我們兩個女生來承擔所有的責任？難道他，尹益陽就可以一點責任都不負嗎？要不是他和影兒走得那麼近，我們會選擇殺我們的好朋友嗎？」
林程憤憤不平，委屈的眼淚開始往下掉。
被林程一陣呵斥，我也感到自己有過錯，更加的怨恨自己。看到小清和林程流著淚的眼睛，我的冰涼堅硬的心開始軟化。我慢慢的走到林程和小清面前，半蹲下，伸出手想抹去小清臉上的淚水，林程一下打落了我的手。
「滾開，誰要你來做好人！」林程憤恨的說。
小清的臉色依舊蒼白，我的心猶如有千萬條蟲子在撕咬，隱約卻很持久的痛。
林程扶起小清，走進客廳讓小清坐下，我依舊蹲在那裡，沒有動一下。
林程走到陽台和客廳的交界處，冷冷的說：「尹益陽，你要讓我們一輩子生活在痛苦內疚之中，那是我們應該得到的懲罰，我們不會逃避，我們的命給你留著，你什麼時候想要都可以拿去。」
林程話音剛歇，又聽見小清大喊道：「林程，你幹什麼？」
我驚愕的側過頭，看到林程右手握著一把削水果的刀，左手背上流著鮮紅的血。我心中大驚，一下子站了起來，想去看看她的傷口嚴不嚴重。剛走兩步，林程就用刀指著我。
「你別過來！」林程冰冷的聲音讓我一陣心酸，我停住了腳步，靜靜的看著她。
小清面色已經恢復如常，走到林程身邊，奪過了她手裡的刀。林程伸出流著鮮血的手背，冷笑著看著我，道：「尹益陽，我會永遠記住今天你說過的話，這就是記號。」
我咬緊嘴唇，淚水在眼珠裡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