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程拉著小清的手，義無反顧的走了。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明亮的月光，燦爛的星空，時而徐徐的晚風，昏黃的燈光下，樹葉搖曳的影子。
我癱坐在陽台，彷彿在世間輾轉了千百年般的疲倦，累世的滄桑積聚於一身。聽著路過車輛發出的嘈雜聲，我想到了死亡。
我站起來，走向欄杆處，踮起腳尖看到了萬丈高樓。
「跳下去吧！一切都會得到解脫。」我如是的對自己說。
我一隻腳跨上了欄杆，準備跨另一隻腳上去時，聽到了媽媽驚愕的叫聲：「益陽，你在幹什麼？」
媽媽的速度如此之快，瞬間從客廳跑到了陽台，一把把我抓了下來，順勢就給了我一個耳光。
「媽，你讓我死吧！我活著很痛苦。」我大聲的哭喊著。
「死，你想死是吧！我成全你！」媽媽的聲音憤怒之極，因為她在心痛。
媽媽抓住我的領子，用力的把我推到了欄杆處，壓低我的頭和背，我看到了樓層的高度，樓下道路上來往的車輛，如果我從這兒掉下去，鐵定會變成肉醬。我內心恐懼至極，緊緊的抓住欄杆，媽媽還在用力推。我哭喊著：「媽，你放手啊！我不想死！」
媽媽放下了我，我癱軟在地上哭著，媽媽紅了眼眶，堅毅的臉龐突然有老去的跡象。
小清的媽媽站在旁邊一言不發，向四周看了看，沒有看見小清和林程，心中雖有疑慮，但是也沒有問我，只是對媽媽說：「秋姐，我先回去了，有時間我們再電話聯繫。」
媽媽沒有看她，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小清媽媽看了我一眼，歎息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了。
媽媽滿臉憤怒的看著我。「我怎麼生出了你這麼個沒有出息的兒子，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
媽媽喋喋不休的數落著我，我含淚一言不發。
媽媽罵了良久，終於停了下來，愛惜的看著我，用手擦拭我臉上的淚水。我的心終於有了一絲的溫暖。
「媽，我爸是不是又去賣毒品了？」
聽到我的話，媽媽的手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你聽誰說的？」媽媽眼神中透著一股我不敢碰觸的威嚴。
我低下頭，低聲的說：「那麼說爸爸真的是去賣毒品了。」
媽媽抬起了我頭，讓我看著她的眼睛，她聲音聲音洪亮而清晰的道：「記著，你爸是去做生意，不是去賣毒品！」
我從未見過媽媽如此的嚴肅，她的眼神讓我一陣心顫。我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起來，到我房間來！」媽媽的語氣生硬，不帶有一絲感情。
我跟著她到了房間，站在門口看著她，感覺很是陌生，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是長久以來最疼愛我的媽媽。我像衛兵一樣站在門口，不敢靠近。
「把門關上，坐到我身邊來！」她用命令的口吻，我像一個忠誠的侍衛，她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我關了門，坐到了她身邊。
「剛才的話不可對任何人說，知道嗎？」媽媽的語氣緩和了些。
我懂事的點了點頭。
「媽，影兒死去的真相你是知道的，是嗎？」遲疑了一會兒，我終於還是問了。
媽媽側過頭，疑惑的看著我：「小清告訴你真相了？」
我沉默的點了點頭。
媽媽慈祥的看著我，用手摩挲著我的頭髮，良久，歎了口氣說：「你恨爸爸媽媽嗎？」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我該恨他們，可是他們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我怎麼能恨得起來呢？我沉默的坐著，像是沒有聽到媽媽的話一樣。
「益陽，是爸媽害了你和影兒，如果我和你爸聽了你爺爺的話，不再沾手毒品，我們家就可以脫離組織，你可以像其他的孩子一樣，願意喜歡誰就喜歡誰，願意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就不會發生現在這樣的悲劇了。」媽媽看著我，滿臉的慚愧。
「可是媽，影兒是無辜的！」淚水又在我眼眶裡打轉，一面是對影兒的愧疚，一面是無可奈何的現實。
媽媽苦笑著點點頭，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她是無辜的，但是益陽，很多事兒我們都是身不由己啊！」說完媽媽輕輕的歎了口起。
又是身不由己，為了自己的利益就要剝奪別人生存的權利，這也未免太狠了點吧！
我強忍住內心的憤怒，沒有說話。
「只是苦了小清和林程兩個孩子！」媽媽惋惜的說。
「媽，你從開始就知道林程的身世，那你剛開始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而後來又叫我離她遠點呢？」我不解的問。
「你錯了，剛開始我並不知道林程還活在這個世上！」媽媽搖頭說。
「什麼意思？」我聽不懂媽媽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皺眉問道。
「你劉叔叔說，林程在她媽媽臥軌自殺後就不知去向。」
「那影兒死的時候你們沒有見到林程嗎？」我疑問。
媽媽苦笑一下，道：「見到了，可你劉叔叔和袁阿姨都說那是他們的二女兒，從小就寄養在鄉下，不久才接回家來的。」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兒！」我點點頭，低聲的說：「那為什麼後來你們要叫我離她遠點呢？」
媽媽皺眉深思了一會兒，沒有回答我，我知道媽媽是不會告訴我的了。
「那媽，你們和影兒的爸爸媽媽關係不是很好嗎？」在我懂事以來，爸爸媽媽和影兒的爸爸媽媽經常來往，爸爸媽媽又怎麼會去殺害好朋友的女兒呢？
媽媽冷冷一笑，道：「你知道影兒的爸爸是幹什麼的嗎？」
「不是個工程師嗎？」我疑惑的看著媽媽。
媽媽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傻孩子，那有那麼簡單，影兒的爸爸是個緝毒警察，他化身工程師只是為了做掩飾，以便於暗中調查我們。」
「那你們還和他走那麼近，就不怕他查到什麼嗎？」我困惑道。
媽媽冷笑一下：「怕什麼？自從你出生以後，我和你爸爸都是正正經經的做生意，毒品基本上都是你劉叔叔在經手，任他再怎麼高明也查不到什麼！」媽媽說話時很是自信。
「那影兒的死他沒有懷疑過你們嗎？」
「懷疑過，但是沒有證據，他也無可奈何！」
我沉默了，沒有再說話。
「你知道你袁阿姨和劉叔叔離婚的事兒吧！」媽媽突然問我。
「不知道具體情況，小清只告訴過我她爸爸媽媽是離婚了的。」我說的是實話，我的確不知道。
「他們離婚大半是因為林程的關係，但是也是因為影兒死後他家就搬了，所有影兒的爸爸一直在調查他們。」
「林程做了什麼會讓他們離婚呢？」我的好奇心使我追問下去。
「林程殺了人，你劉叔叔要保她，而你袁阿姨堅持要送林程去少管所。他們之間發生了分歧，又加上影兒的爸爸追查得緊，他們必須要點事兒來轉移他的注意力，所以他們就離婚了。」
林程殺人，我吃了一驚：「那林程殺人的事兒最後怎麼處理的？」
「用錢啊！你劉叔叔到處打通關係，最後又給了家屬很多錢，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這樣也可以嗎？一條人命誒，用錢就能擺平，也未免太那個了吧！我吃驚的看著媽媽。
「孩子，你現在還小，等你將來踏入社會你就會知道，只要有錢，什麼事情都會變得簡單！」媽媽微笑著說。
是嗎？有錢什麼事兒都會變得簡單嗎？我半信半疑。
「媽媽，爸爸這次去不怕影兒的爸爸調查嗎？」
媽媽微笑著說：「我都跟你說了，你爸爸是去做正當生意，影兒的爸爸能調查到什麼呢？好了，我累了，要睡覺了，你也去睡吧！」
我順從的點了點頭，出了媽媽的房間。在關門時我聽到了媽媽輕輕的歎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