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若虛
女,1988年夏生於廣東,現就讀於天津商業大學英語系。連獲第五屆、第六屆「少年作家杯」作文大賽一等獎,第五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二等獎。曾在《青年作家》、《萌芽》等雜誌上發表大量作品。有作品被選入《那年春天我要離開》等多部叢書。2006年入圍小作家聯盟網站中國十大80後作家排行榜(女榜)。曾與朋友一同創辦《中文主義》雜誌。著有長篇小說《摻水》和《那男人和女人》。
自述
寫作就是一種自救,就像上天注定,在某個時候我一定會備感孤獨,並開始尋找庇護我的天使。這個時候上帝就過來告訴我說,你其實是一個寫作者。於是我就開始寫作,寫作成了我的情人和生命,成了一個宿命,永遠也無法擺脫。
我無疑走進了世界上最迷人的地方,並與「戀人」盡情嬉戲,一切藝術成為我們的營養品。卡夫卡說:「只有一個精神世界,其他一切都不存在,這一事實讓我們失去了希望,獲得了確信。」精神世界成了唯一的支撐我生活的事實。
世界上不存在樂觀主義,悲觀讓我們看到了包括希望的一切。悲觀是崇高的,這就是寫作帶給我的最大禮物。有了寫作我幾乎能夠完美地生活著,像永遠酣睡在愛人的懷抱之中。
每個人談起自己多年愛戀的人都會顯得很激動,正如我現在談起文學。每當被問到這樣一個問題:「文學是什麼?」時,我便感到不知所措。我曾經看到約翰·瑪西的一句話:「不要對文學頂禮膜拜,也不可對之輕浮草率」。他的這句話足以概括出我對文學的理解。約翰?瑪西一生寫了一部偉大而通俗的文學史——《文學的故事》,而他「自己的一生都在為寫作此書做準備」。毋庸置疑,他為我們做出了崇高的典範。
我們絕不能簡單地把文學理解為一個晚上書寫的成品,文學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種境界,一種高度,一個私人的天空。它是瘋狂的、乖謬的、孤獨的,它的成品雖然是易懂的,但它創作出的境界往往是無比自我的,這就是為什麼藝術家都有著共同的孤獨氣質,這來自於他們獨特的思考。
我認為,一個以文學為己任的人,他對文學的情感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割捨的,這就是周國平說的:「對於養成寫作這種習慣的人來說,幾天不寫作就會引起身心失調」。然而,他也是一個不能被強迫的人,靈感是被偶然激發的,所以文學作品的產生也是隨機的。當他感到靈感枯竭的時候,他就有很充分的理由宣佈他再也不寫了,然而當他再次受到激發,他也會隨時拿起筆,寫出一些優美的詩篇。這也可以充分地說明,文學絕不是一種方法,也不是可以被勸說、被阻止的產物,硬逼著寫的東西絕不是美麗的。
如果說文學創作給我的震撼無以計數的話,我認為,沒有對其他藝術的理解,這種震撼也不會出現。我認為一個從事文學創作的人,如果他對其他藝術形式一無所知的話,那他就相當於一個白癡。文學與音樂、電影、哲學以及美術等都有一定的關聯性,這並不是說,寫文章的時候要用到它們,是因為它們都有一致的美感,而擁有這種美感的人,就是藝術家。
一、我確信我會義無反顧地追尋那至高無上的美
陳平:你是怎麼走上寫作這條道路的?
鄧若虛:我感覺我一出生就是一個寫作者,所以無所謂如何走上寫作之路。在某一天我發現我自己應該寫了的時候,我就寫了,這是很自然的事情。至於我怎麼愛上文學,我已經記不清了,我只能解釋為是上帝給我捎來了這份禮物。
陳平:什麼時候「發現我自己應該寫了」,什麼時候開始寫小說的?
鄧若虛:大概12歲左右吧,我寫了一篇叫《小鳥的羽毛》的文章,發表在報紙上。當時我只想試試,因為覺得寫作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當時看了很多西方文學作品,所以也是模仿它們。現在看來,那種學著翻譯作品寫出來的怪腔怪調的文字,真讓人忍俊不禁。
陳平:這是你第一次發表作品嗎?
鄧若虛:是的。
陳平:能在報刊上發表作品,對你以後的寫作有影響嗎?
鄧若虛:當時的確挺高興的,覺得有信心了,影響挺大的。可這一次只是增強了信心,讓我繼續寫下去。其實就算不發表,我也會一直寫下去,所以這還不是真正改變我的寫作生命的一次經歷。
陳平:在你的寫作之路上,退稿的情況多嗎?
鄧若虛:肯定有過這樣的情況,在我發表了我的第一篇小說之後,我對投稿還沒有什麼明確的方向,寫好後只管到處亂投。後來,當我真正認為自己已經有了寫作方式後,我才知道要投向哪裡,我的寫作趨於成熟時,基本沒有這種情況。
陳平:當知道自己的文章不被發表時有什麼感受?
鄧若虛:跟發表了的感覺一樣。
陳平:你什麼時候開始寫第一部長篇小說的?
鄧若虛:13歲。12歲發表了作品,就洋洋得意了。當時非常有激情,看的書也多,很快就想寫長篇了。斷斷續續地寫,一有時間就寫,寫得很瘋狂、很投入。這次寫作對我的寫作水平有很大的提升。因為隔的時間較長,看的時候才發現,後面寫的明顯要比前面寫的成熟多了。
陳平:大概寫了多長時間?
鄧若虛:因為我沒打算把它寫成一本真正意義上的書,只是一次實驗和尋找,也沒想過要寫多長。所以從13歲寫到14歲,直到初三的暑假才完稿。因為那個時候覺得,該結束了吧。
陳平:不擔心影響學業嗎?
鄧若虛:當時根本沒把學習成績放在眼裡,只擔心學習成績影響我的寫作。我這個小說寫的就是反對學校教育的。
陳平:在你寫作長篇小說的過程中,遇到的困難多嗎?
鄧若虛:沒有考慮那麼多,當時就是憑著激情在寫作,這是我後來認為的小說創作的弊病之一。寫不下去就放著,很快就又能寫了。不記得有什麼困難,困難是在成熟之後才有的。
陳平:成熟之後遇到了哪些困難?
鄧若虛:成熟之後,對很多事情越來越敏感。當然水平提高了,想上去也就困難了。我的對話處理和心理處理比較好,這就造成了一個問題——我濫用了它們。有時候寫出來像是喃喃自語,故事不豐滿,現在我正漸漸擺脫這個問題。
陳平:怎麼擺脫這個問題的,有什麼好方法嗎?
鄧若虛:對一篇小說太執著,要求太完美,有時就會寫不下去,甚至會半途而廢。每當遇到這種情況,我就會很長時間不寫小說——只讀不寫,多讀少寫,感覺就慢慢回來了。沒有什麼方法,我覺得更多的是一種感覺,要是刻意去讓小說豐滿,又不活潑了。我說的這個問題,很多朋友也說過,一些前輩也曾指點過我,他們的話一時半會聽著不太明白,慢慢讀多了就悟出來了——其實最重要的還是閱讀。
陳平:在你的寫作之路上,還遇到過其他方面的困難嗎?
鄧若虛:上次我的好朋友皮皮跟我說,我的寫作被存在主義局限了。我15歲開始接觸哲學,一下子就對它著迷了,很久都沒有讀小說,完全沒法擺脫哲學的魅力。我那時也在寫小說,因此小說就很容易地體現出一種哲學精神。我覺得哲學書不能瘋讀,應該學會從它裡面走出來,這樣的話,小說寫作也就不會受局限。
陳平:你一共寫了幾部長篇小說?
鄧若虛:到現在為止兩部。我想不久之後我會寫第三部。但我不能那麼快下筆,我必須要先想清楚,我要以全新的姿態寫一部完美的小說,這是我的夢想。
陳平:你這兩部長篇小說已經完稿好幾年了,一直沒能出版,感覺後悔嗎?
鄧若虛:剛開始寫的時候沒有想過要出版,寫完第一部之後就想給出版社看看。後來上海某個出版公司準備把我兩部長篇小說都出版,但後來因為某些原因沒能出版。對寫作是不能談後悔的,能寫出來就是水平的一次很大提高。
陳平:你在寫作方面的主要追求是什麼?
鄧若虛:我還是用我喜歡說的那句話吧——我確信我會義無反顧地追尋那至高無上的美。
陳平:你一般是在什麼情況下寫作?
鄧若虛:我一般在晚上寫作,也在晚上閱讀。我以前在早晨和下午寫不出東西來,現在就不那麼受限制。以前想到一個小說就一定要馬上寫,不然就會失去感覺,現在不這樣了,可以在腦子裡把它放很久,感覺也不會丟失,寫出來照樣很棒,這就是一種成熟——能很穩地把握住任何一次寫作。我多數是靈感來了一揮而就,但肯定少不了寫作前的構思。
陳平:在你的作品裡有沒有寄托你美好的願望?
鄧若虛:我把我的內心全部放進了文字裡。
陳平:你的寫作有什麼目的嗎?
鄧若虛:寫作是我的情人,情人之間不談目的。
陳平:你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寫作的,寫作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怎樣的?
鄧若虛:寫作是我的情人。
陳平:你有寫作經驗可以傳授給大家嗎?
鄧若虛:寫作是個人的事情,經驗是自己悟出來的。
二、如果小說是歌唱,那麼理論就是彈奏
陳平:你的寫作和學校裡的作文成績有關係嗎?你的作文成績怎麼樣?
鄧若虛:沒關係。我的作文成績基本上不及格。
陳平:你的寫作和學校裡的語文成績有關係嗎?你平時的語文成績怎麼樣?
鄧若虛:我認為這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東西。
陳平:學校裡的教育對你的寫作有影響嗎?
鄧若虛:沒有。
陳平:你認為學校教育能培養出作家嗎?
鄧若虛:作家不能靠培養。
陳平:很多人說大學只能培養評論家,不能培養出作家,因為寫作主要靠自學、生活閱歷、才氣等個人因素,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鄧若虛:作家不能培養,評論家也要有生活閱歷、天賦和才氣,大學未必就能培養出評論家。
陳平:你對韓寒高中退學和門門科目掛紅燈怎麼看?
鄧若虛:你對我喜歡吃蘋果,不喜歡吃梨怎麼看?
陳平:你一般喜歡看哪些書?
鄧若虛:各種書都看,文學、哲學、音樂、宗教、歷史、美術以及建築類的書籍我都會涉獵,包括現在開始喜歡上的英文原著。我會刻意避免去讀一些過於大眾化的書和內容過於淺顯的書。
陳平:你看過很多文學作品嗎?
鄧若虛:是,我一直覺得自己看書不夠,所以我活過的這十幾年來都在不斷閱讀。
陳平:對你影響最大的文學作品是哪一部?
鄧若虛:克爾凱郭爾的《恐懼與戰慄》,我執意要把它歸入文學作品之列,是由於它本身就是一部極具文學氣質的哲學作品。我把它讀了一遍又一遍,並因此寫成了《等待與折磨:類似亞伯拉罕的苦行》,我至今對這篇文章感到得意。《恐懼與戰慄》——它與我的內心是多麼吻合,它讓我知道了信仰——信仰意味著生命。
陳平:能介紹一下你讀書的方法和經驗嗎?
鄧若虛:不要讀太淺顯的書,其他沒有什麼方法和經驗。讀書是個人行為,讀書和寫作都具有私密性。
陳平:你看過《寫作技巧》或者《文學概論》之類的書籍嗎?
鄧若虛:我不知道米蘭·昆德拉的三部曲《小說的藝術》、《被背叛的遺囑》、《帷幕》算這類書嗎?還有納博科夫的《文學講稿》,如果算,那我很認真的讀過。但我不會去讀像教科書那樣的文學理論,真正的文學理論與小說一樣,是源自內心的,如果小說是歌唱,那麼理論就是彈奏。
陳平:可以向讀者推薦一些好書嗎?
鄧若虛:如果你不嫌長的話。卡夫卡的所有作品,史鐵生的所有作品,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癡》、《鬼》、《白夜》,克爾凱郭爾的《恐懼與戰慄》、《非此即彼》——華夏出版社最近出版了他全新版的《非此即彼》,新譯名是《或此或彼》——它一直是我的床頭書,納博科夫的《洛麗塔》,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米蘭·昆德拉的《身份》,我還是以後列一條書單吧,說不完。主要是根據自己的興趣去閱讀,不要別人讀什麼自己就跟著讀什麼。
陳平:在你的文學之路上讓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麼事情?
鄧若虛:寫了一些好小說。
陳平:作者的經歷對作品有很大的影響,讀者常常能在作品中看到作者的影子,特別是在散文和自傳中,你如何看這個問題?
鄧若虛:是的,作品就是作者。
陳平:你的生活和學習經歷是如何影響你的寫作的?
鄧若虛:我的寫作是一種自救,是一種強烈的孤獨感讓我開始寫作,我發現我不得不創造一個自己的世界,讓我得以平靜而幸福地存活,這種孤獨感其實就是對生活的某種失望。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個性和性格對你的寫作的影響嗎?
鄧若虛:作品就是作者本人的寫照。我雖然朋友挺多,但我平時不喜歡張口說話。往往很多人在一起聊天,如果我有幸能捕捉到一些話題,可以說上兩句,但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不善於用語言表達,只能沉默。我過於沉湎於個人世界,所以作品有喃喃自語的痕跡,這也是我一直熱衷於心理描寫的原因。我總喜歡在一旁觀察而不參與,像加繆所說的局外人。我的作品表現出來的基本也是這樣。
陳平:你說的這個局外人與習慣很有關係,可以簡單談談生活習慣對你的寫作的影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