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作家訪談錄Ⅱ 第8章 陳安棟:我的寫作是慾望發動的 (1)
    陳安棟

    1982年1月生,第二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獲得者,另獲得過首屆中國國際建築藝術雙年展學生作品展榮譽獎、湖北省高等院校美展入圍獎、東方青少年文化交流活動鋼琴比賽青年組金獎,已出版長篇小說《高三四兄弟》和《情愛膠囊》。

    自述

    我覺得談論作家比談論文學更有意義。文學的特殊性決定了決心寫作的傢伙必將是一些被挑選出來的人。這種挑選既不應當附屬於權力,也不應屬於任何社會環境。網絡的出現事實上也將這項奇異的挑選變得更為性感。我認為,這種挑選基本上取決於天性,而和其他所謂的素質並不密切相關。一個作家的成長,從他在生活中抉擇的軌跡上看,應當帶有某種相似之處——他一直試圖拒絕生活,或者說,他對生活中的一切,比如愛情、友誼、名聲和財富都懷著根深蒂固的恐懼。因此,無論他是個貌似油滑的社會活動家,還是一個情場老手,從根本上,他是孤獨並渴望孤獨的。他對孤獨的需要就像梅杜薩之筏上的飢渴者對海水的需要一樣。一方面,他抗拒著海水,因為喝海水會置他於死地;一方面,他又將海水當成一種安慰——當沒有淡水的時候,海水既是一種毀滅的替代品,亦是一種冰涼的享受。當然,拯救的海船也是不會出現的。識破宿命和幻影的作家一邊大口喝著海水,一邊在想像的王國復活。作家是永遠陰鬱的少年,嘴裡含著苦酒,在遙遠的土星遙望著這個地球。

    一、因為寫作治癒了那場戀愛

    陳平:你是怎麼喜歡上文學和寫作的?

    陳安棟:其實我並不喜歡文學,寫作還是喜歡的。就是說,我喜歡進入一種自造的語境裡,並對現實產生影響。

    陳平:你什麼時候開始寫小說的?

    陳安棟:14歲時寫了第一個長篇,主要是因為暗戀一個鄰班的女生。應該算是我的第一個作品吧,不過沒寫完。

    陳平:為什麼沒寫完?

    陳安棟:因為寫作治癒了那場戀愛。

    陳平:大概寫了多長時間?

    陳安棟:不記得了,斷斷續續地大概有半年吧。

    陳平:那時寫長篇小說不擔心影響學習成績嗎?

    陳安棟:如果不寫小說,我想我的成績會更糟。

    陳平:你一般是在什麼情況下創作的?

    陳安棟:無聊的時候——非常無聊,幹什麼都沒興趣的時候就開始寫作。

    陳平:無聊的時候,能有心情和能力寫出好作品嗎?

    陳安棟:我寫長篇,所以沒什麼一揮而就的情況,進展很緩慢。不無聊可以生活,沒必要寫作。

    陳平:你的創作有沒有什麼目的,只是為了消磨無聊的時間嗎?

    陳安棟:寫作讓人身心健康。

    陳平:你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寫作,寫作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怎樣的?

    陳安棟:我的寫作基本上是慾望的結果,風格對我並不重要。我覺得寫作首先是一個存在方式,它肯定在很大程度上是拒絕生活的。這可能就是柏拉圖所謂的真實世界吧。我是業餘的,寫作就是愉悅身心,而且我的性格有時需要自己認真地審視自我和世界,而寫作是一個很好的方式。

    陳平:你在你的作品裡寄托美好的願望嗎?

    陳安棟:我倒沒反思過這個,我覺得小說與個人的願望沒什麼關係,它對世界自有觀點。

    陳平:你在寫作方面的主要追求是什麼?只是為了表達自己對世界的自有觀點嗎?

    陳安棟:表達「文字」對世界自有觀點。

    陳平:你有沒有什麼創作經驗可以傳授給大家?

    陳安棟:我覺得如果把小說當成事業,就要認真地寫,如果只是作為一個愛好,可以寫得很隨意。態度決定一切,不同的態度寫出來的絕對是不同的東西。菲捨爾說過,要將生命而不是暴力融入音樂。我想創作也是一樣的,如果你想當個作家,就自覺點,遠離一切。

    陳平:你什麼時候在刊物上發表處女作的,當時有什麼感想?

    陳安棟:初二那年拿了個上海市中學生作文競賽的二等獎,當時很得意,但因為沒能取得一等獎,所以內心也很失望。第一次發表作品就像一種預言,反正我對自己作品的看法或多或少都有這種矛盾的心態。

    陳平:能在刊物上發表作品,對你以後的寫作有影響嗎?

    陳安棟:就是覺得自己似乎還有寫作的才能。以前並不明顯,我已經說過了,我其實並不愛文學。

    陳平:你認為愛文學和愛寫作的主要區別在哪裡?

    陳安棟:我想對我而言,我更喜歡自己創造一個文字的世界,而不是沉溺在別人的文字世界裡,而且,我也不太讀小說。說得確切一些,我喜歡寫作的過程。

    陳平:你第一部長篇小說出版後,剛剛拿到書的時候是什麼心情?這對你以後寫作有影響嗎?

    陳安棟:很矛盾,很興奮,也很失望。總之出來的書不是我想像中的樣子,有心理落差。它對我的寫作沒什麼影響,我的寫作是慾望發動的。

    陳平:在你的寫作之路上遇到退稿的情況多嗎?

    陳安棟:很多。

    陳平:當知道文章不被發表的時候是什麼感受?

    陳安棟:很驕傲。

    陳平:驕傲?為什麼?

    陳安棟:一篇作品不被發表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寫得太差,一種是寫得太好,照這樣說來,我的作品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屬於優秀。加之我對自己寫作的自信,所以我感到驕傲。

    陳平:在你的寫作過程中,經歷的失敗和挫折多嗎?你是如何應對它們的?有什麼好方法嗎?

    陳安棟:不少。我時常感覺寫不下去,尤其是長篇,有個臨界點。這時就需要技術和經驗,有時候靠自己的意志力有效,但大多數時間,意志力不起什麼作用。好方法?祈禱吧。

    陳平:只能祈禱嗎?

    陳安棟:如果你想寫出好作品,運氣絕對是必要因素。

    陳平:這個運氣,應該是指靈感吧?

    陳安棟:有靈感,還有別的。

    陳平:那在你的寫作之路上,還遇到過其他方面的困境和問題嗎?

    陳安棟:我的寫作總是和生活發生衝突,或者說和理性發生衝突。比如在學校時,每到考試前都是我最有寫作慾望的時候,靈感的光芒簡直就像菜刀的生產線一樣耀眼。有幾次我沒能忍住,結果就很慘。

    二、作家的產生是多元的

    陳平:你的作文成績怎麼樣?

    陳安棟:時高時低,不過不差。

    陳平:你認為自己的創作和學校裡的作文成績有關係嗎?

    陳安棟:關係不大。

    陳平:你的語文成績怎麼樣?

    陳安棟:一般,不過不差。

    陳平:你認為自己的創作和你的語文成績有關係嗎?

    陳安棟:毫無關係。

    陳平:你認為學校教育能培養出作家嗎?

    陳安棟:作家的產生是多元的,但最起碼是識字的。就像你想成為音樂家,肯定要懂音階——我不否定教育。

    陳平:很多人說大學只能培養評論家,不能培養出作家,因為寫作要靠自學、生活閱歷、才氣等因素,你如何看這個問題?

    陳安棟:我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作家本來就是外星人。

    陳平:你對韓寒高中退學和門門科目掛紅燈怎麼看?

    陳安棟:我覺得這和他的寫作沒什麼關係,和他的成名有關係。

    陳平:你看過很多文學作品嗎?

    陳安棟:不多。我更喜歡看哲學作品,還有科學史著作。純文學對我來說缺乏思維上的樂趣,當然傑作除外。

    陳平:能介紹一下你看書的方法和經驗嗎?

    陳安棟:首先,我覺得看書不能虛榮。其實,人能理解和欣賞的都是和自己本身的性格、境遇相似的東西,還有對未知的好奇。反正,讀書不能苦大仇深,那沒意義。

    陳平:在你的寫作之路上對你影響最大的是哪本書?

    陳安棟:說不清了,我想一本書產生的影響都是有限的。多元的閱讀更有益處。我想一個人塑造了自己之後,可能就不需要看什麼書了。塑造源於發現,讀書的意義就在這裡。

    陳平:對你影響最大的作家是誰?

    陳安棟:如果真要說一個,還是卡夫卡吧。他向我第一次展示了謎和晦澀的意義,而我想這是小說最深處的東西。

    陳平:你喜歡的作家和作品還有哪些?

    陳安棟:好的我都喜歡。小說關鍵要看質地,深度倒還在其次。這個質地和作者的品質有關。最起碼的一點,對待自己的態度,可以殘酷和邪惡,但不能虛假。我不喜歡深藏不露的東西,深藏也要有露,不露肯定有問題。

    陳平:你看過《寫作技巧》或者《文學概論》之類的書嗎?

    陳安棟:沒有。

    陳平:你認為看這類書對寫作會有影響嗎?

    陳安棟:沒看過,所以不好說。

    陳平:可以向大家推薦一些書嗎?

    陳安棟:《西方哲學原著選讀》。

    陳平:個人經歷對作品有很大的影響,讀者常常感覺在作品中能看到作者本人的影子,特別是在散文和自傳中,你如何看這個問題?

    陳安棟:經歷當然很重要,但文學更多探討的是行為的含義,有個潛意識的挖掘問題。而且作家的敏感度也很重要,一些人可以在日常的行為中發現深意,而其他人卻不能。而且,作家的行動力通常都不太強。天賦,因此顯得更重要。

    陳平:你的生活和學習經歷是如何影響你的作品的?請舉個例子說明。

    陳安棟:我認為學習經歷是應該被隱藏起來的,就像作者多半不願意展示自己的書架一樣。我更願意讓讀者忽略事實,而關注表達本身。在組織自己的素材的時候,其實是經歷中的一些內心的感覺進入了作品,抽像而非具體的。比如我在寫一些神聖的事物的時候,西藏的一些景色就會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但表達出來的東西肯定已經面目全非了。

    陳平:男性寫作一般比較理性,而女性寫作比較感性和細膩,並且女作家都喜歡寫愛情,你如何看這個問題?

    陳安棟:思維差異。其實還有一個內在的差異,理性本身就具有男性「力比多」的特徵,而女性更情感化一些,關注的是享受而不是控制。

    陳平:現在有不少男作家以女性的身份寫作,或者女作家以男性的身份寫作,你如何看這個問題?

    陳安棟:除了某種思辨上的考慮之外,可能好奇心也起了一點作用。寫作是一種進入,不僅能夠進入異性的世界,也可以進入自己的性別世界。事實上,換位寫作是一種探索世界和自身的方式。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好奇心和興趣對你寫作的影響嗎?

    陳安棟:對於好奇心和興趣還能說什麼呢,這是兩位永恆的人類之父。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成長環境對你的寫作的影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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