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紋 第26章 戒指 (4)
    吳豆豆沒有拒絕去見簡,她拒絕不了,她覺得簡的聲音很溫柔,很親切,而且簡的心情好像很燦爛。她被這一切感染著,似乎對傷疤的悲哀感正在慢慢地減弱,她開始回到宿舍換衣服,去會見簡肯定是要換衣服的。與簡見面意味著與簡約會。

    而且她已經想好了,如果簡問到她臉上的傷疤是怎麼一回事,就告訴簡出了一場車禍,蕭雨,夏冰冰她們不是已經相信了她所說的那場意外車禍了嗎?

    而且她似乎已經在蕭雨的話中得到了某種啟示和安慰,她想,我應該把我臉上的傷疤看成是兩種意象,玫瑰花瓣和畫上去的花紋。

    她下了樓,她完全沒有預感到自己會有如此大的勇氣站在簡的面前。簡坐在摩托車上,似乎還沒有看見她臉上的傷疤,因為她出門時,蕭雨遞給了她一副墨鏡,蕭雨戴墨鏡是最近的事情,蕭雨遞給她的就是蕭雨戴過的墨鏡,她明白蕭雨的用意,因為她剛在被子中哭過,眼眶是紅色和潮濕的。但她並沒有想到,蕭雨的墨鏡很寬大,蓋住了她臉上三分之二的傷疤,這使得簡在當時並沒有來得及看見她的傷疤。

    她上了摩托車,簡驅著車把她帶回了簡的居處,簡在上電梯時突然問她:「豆豆,你怎麼戴上了墨鏡……我更喜歡你不戴墨鏡的模樣……也許是你戴上墨鏡,我就看不見你的眼神了……你在想什麼……」

    當他們進了屋後,簡摘下了頭盔,並且幫助吳豆豆也摘下了頭盔,簡說:「豆豆,現在進屋了,你可以把墨鏡摘下了吧?」吳豆豆並不知道那只深黑色的墨鏡已經遮掩住了三分之二的傷疤。

    她取下了墨鏡,前來擁抱她的簡突然大聲問道:「傷疤,你臉上怎麼會有傷疤?」吳豆豆的心跳動了一下,怯聲說道:「一周以前,我碰上了一場車禍……」吳豆豆避開了簡的目光,她感覺到簡的目光很驚訝,簡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車禍,誰為你製造的車禍,我怎麼不知道這場車禍……」簡走過來看了看那道傷疤說:「你不知道你的傷疤有多深嗎?告訴我,你坐在什麼車上發生了車禍……難道僅僅發生了車禍就完了嗎?」

    她扭過頭去,她的淚水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淚水流在了那道傷疤上,她感到有種刺痛感,因為淚水是鹹的。簡伸出手把她的身體強硬地扭轉過來說:「你必須非常誠實地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嗎?我需要的是你的誠實。」簡拉著她的手坐了下來。

    吳豆豆覺得簡根本就不好對付,因為簡不是蕭雨和夏冰冰。她開始正視這個問題,並認為簡說得很對,她必須誠實地把這一切真實告訴給簡,她坐在簡的對面,簡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需要她出售誠實的靈魂。

    她開始講述與另一個男人的故事,當她講述時,她臉上的傷疤就像蕭雨所描述過的玫瑰花瓣和花紋一樣閃現在她臉上,她由那一座綠波蕩漾的泳池開始講起來。

    在她投奔向那座泳池時,正是簡外出的空隙,她根本就沒有想到要背叛簡,也根本就沒有想到要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而當簡回來時,一個女孩突如其來,她就是周英她就是簡昔日的女友,她帶著對簡的迷戀突如其來的撲進科蝗懷抱時,吳豆豆不得不忍受著這種迷惘逃離而去。

    然而,逃跑是有限的,她逃向了泳池,逃向了劉季的車廂,逃向了劉季的花園小洋房,最後逃向了劉季的懷抱。因此劉季掏出了戒指,為她的手指賦予了一種永久性的性別之圈套,起初,她並不太懷疑這種圈套,也不拒絕這種圈套,因為在我看來,她所愛的簡已經徹底拋棄了她。

    她不得不講述那只戒指盒,因為有了它,她不得不去找劉季,就在她把戒指盒放在劉季膝頭上的那一剎哪間,車禍發生了。這就是她的臉上為什麼留下了永久性的傷疤,還有她身體上,當然,簡此刻還沒有看見她身體上的一系列傷疤。

    她把與傷疤有關係的故事講完了,她十分誠實地講述了每一個細節,包括自己與劉季發生的性關係,然後當她感覺到再也沒有語言表達自己的不幸時便垂下了頭,她期待著簡伸出手臂來擁抱她嗎?

    她垂下了頭,她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簡好像也垂下了頭,當她講完故事時,簡一聲不吭,兩個人都垂下了頭,這不是她所期待的結局,她之所以誠實地把一切告訴給簡,是因為她深信簡能夠理解她,就像她後來理解簡和昔日戀人的關係一樣。

    然而,當她鼓起勇氣仰起頭來看著簡時,她看到了簡頹喪的神態,簡依然垂著頭,但簡已經開始說話了:「豆豆,你知道我今天叫你來是想告訴你什麼事嗎?我要出國了,我父母已經為我辦好了到歐洲一所藝術院校讀書的一切手續,我本想告訴你的,我的計劃,我想先到歐洲去,然後在哪裡落下根本以後,再把你接出去……然而,我想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我想我們就此結束一切吧!」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吳豆豆突然發瘋似地站起來:「簡,為了愛你,為了把那只戒指盒交還給劉季,我臉上留下了傷疤,還有我身體上也留下了傷疤……」吳豆豆發瘋似地突然開始脫衣服,她要讓簡看看她身體上留下來的傷疤。

    當一件件衣服從吳豆豆身體上滑落下去時,簡也發瘋似地說:「可你背叛了我,這是你背叛我而留下的烙印……」簡站在一側,看著吳豆豆的裸體,這裸體曾經一次又一次地留下了他撫摸她時的指紋,而如今,他的目光充滿了嘲諷,他不住地說「背叛」這個詞彙。

    他的目光終於徹底讓吳豆豆絕望了,她冷漠地開始拾起地上的衣服,儘管她的內心已經坍塌,然而她還是高傲地站在簡面前穿衣服,她已經無法再忍受簡的目光,這一點也不像簡,在她看來,簡充滿了同情心,可現在面對她身體上的傷疤,簡的目光中卻激盪起了一種惡。

    正是她無法忍受的這種惡,一種嘲弄似的惡,一種想把她拋棄的惡,終於使吳豆豆拉上了裙子的拉鏈,扣上了最後一個衣扣,然後她就這樣帶著她臉上的傷疤以及掩藏在身體中的傷疤離開了簡。

    在她拉開門的一剎哪間,她似乎還充滿了最後一種期待,她希望簡撲上前來拉住她的手,她也許就會留下來,然而簡竟然沒有撲上前來,簡的理智比她認識中的另一個簡似乎要強烈得多。於是,她走了,下了電梯。

    她本來已經在絕望之中尋找到了一條鐵軌,這是火車站延伸到城郊的鐵軌,當她站在鐵軌上時,火車的轟鳴之聲還沒有從風中飄來。就在她想像出如果有一輛火車迎面而來時的情景時,她突然在絕望中期待著生。

    火車已經來了,離得還很遠的時候,從風中飄來了火車那激揚的轟鳴之聲,她開始離開了軌道,儘管軌道兩側的野草鋒銳地劃破了她的膝頭,她還是逃離開了軌道。

    她站在軌道之外再一次感受著自己身體上留下來的傷疤,她想起了蕭雨的比喻,在蕭雨看來,吳豆豆臉上的傷疤既像玫瑰花瓣,又像畫上去的一種花紋,突然,她似乎尋找到了一種秘密的安慰,一種絕望之後降臨的寬慰使她在郊外乘上了一輛中巴車開始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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