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紋 第27章 移情 (1)
    偶然在我們生活中就像窗戶和一道門,是在我們的無意識之中敞開的。蕭雨怎麼也沒有想到參加完母親的婚禮之後的一個星期六,她會與牙科醫生相遇。說實話,如果不是牙科醫生她打索招呼,她早就已經忘記牙科醫生了。

    因為她跟牙科醫生的認識是在旅途上,而那時候正是她懷心一意地想見到凱的時候,她沒有想到她人生中真正的一次旅途是那樣寂寞,因為凱,她的旅途中似乎看不見美麗的風景,而就在這時,當她脆弱得像一只小蟲時,牙科醫生來了。

    站在身邊的牙科醫生因為失去了戀人走上了旅途,從而成為了她旁邊的一道影子。站在身邊的牙科醫生似乎從看見她的時候就看見了她的眼淚,所以牙科醫生走上前來是為了安慰她。然後她和牙科醫生短暫的機緣就被隔開了,雖然牙科醫生給了她診所的地址電話,然而,她似乎已經把那張紙條弄丟了。因為,在那個特定的時刻,她的心已經跟著母親的車輪在奔馳,她只想盡快地結束旅途生活,出現在凱的面前。

    然而,凱從火車上帶回來的一個女孩,因為長久的發燒而取代了她。當她在那個晚上離開凱的老房子後就再也不想去見凱,當然,不知道為什麼,凱也從來沒有給她來過電話。然後是母親的披著婚紗的隆重婚禮,當母親的婚禮結束之後,她又找回了自己。

    凱已經在她變奏著花紋的身體上留下了傷痛,於是牙科醫生出現了,她根本不知道在這個星期六的上午走上了這條街道,而這條街道正是牙科醫生開診所的街道。牙科醫生穿著白大褂站在她面前,好像是夢一樣縈繞著,她想起了與母親的旅途生活。

    牙科醫生把她帶到了他的診所,除牙科醫生自己外,還有另一個穿白大褂的女醫生,女醫生很年輕,好像比蕭雨大不了多少,牙科醫生說你坐吧,他並沒有介紹那位女醫生,也沒有把蕭雨介紹給她。

    這是一套民用住宅式的房子,因為在馬路邊,一樓的房屋都出租。所以,通向裡面的房間有消毒室和休息室,蕭雨似乎很快就回到了與母親的旅途生活之中去,當牙科醫生出現時,她看見了牙科醫生那雙真誠的眼睛,不知為什麼,她從一開始就很信賴那雙眼睛。

    牙科醫生說因為你沒有給我留下電話,我無法去找你。牙科醫生一邊說一邊把她引進裡面的休息室裡去,在這間十平方米的小小休息室裡有沙發、茶幾、沙發上有一床被子。牙科醫生讓蕭雨先下來,然後給她沏了一杯茶。蕭雨在大街上無目的地行走時,已經感到口渴,她也許正在尋找一家賣飲料的店,牙科醫生就出現了。

    她喝著那杯茶水,一口氣就喝完了,牙科醫生又給她往杯裡加水。她看了看這診所,她還是第一次走進牙科診所,她對牙科醫生笑了笑說:“我的牙還沒有痛過,今後會痛嗎?”這是一個女孩子才能提出的問題。

    牙科醫生說:“如果你牙齒不痛,說明你牙齒很健康,但隨著年齡的變化,牙齡也會生病的。”蕭雨聽見了外面的女醫生的高跟鞋腳步聲,牙科醫生說:“我昨天剛聘用了她,她剛從一座衛校畢業,我聘用她來幫助我消毒。”蕭雨就把那個女醫生改為了牙科診所的消毒師。她要告辭了,牙科醫生問她晚上有沒有空,可以一塊去看電影。她眨了眨眼睛,電影已經離她很遙遠了,盡管校園裡有電影院,然而,她的大學生活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她剛進大學的時間,她忙於大學中的一切生活,第二個階段,凱出現了,自從她跨上凱的那輛黑色摩托車時,就意味著她開始了約會,而約會是必須需要時間的。

    總而言之,她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看電影了。她答應了他的邀約,兩個人約定了時間,到新大街的電影院門口見面。當她離開時,她看見青年牙科醫生久久地看著她的背影,她今天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他叫薛濤。不過她更願意稱他為牙科醫生。

    她走到大街上,走了很遠回過頭去,依然看見牙科醫生還站在診所門口目送著她的背影,這是她離開凱以後感受到的一種溫馨。她之所以那麼快地答應與牙科醫生去看電影,是因為她和牙科醫生有了那段旅途的機緣。

    機緣對我們每人來說都很重要,因為在機緣之中我們的命運會發生演奏曲。當蕭雨和母親的旅途開始時,牙科醫生作為一個陌生男人出現在她面前,這只是機緣的開始,如果她和牙科醫生永不再見面,那麼,那次短暫的機緣就留在了記憶中,永遠中斷了,然而,她和他再次相遇,絕對是機緣重新向他們敞開了大門。

    他按時間的約會已經在她之前站在電影院門口了。她遠遠地就看見了他,當她坐在公共汽車上時,她從窗外看見了他。他,已經不再穿白大褂,她穿著一套休閒服,站在電影院門口,完全是一種等待她的姿勢。她好像被感動了一次,下了公共汽車,朝著他的等待走去。

    這是一部美國電影,一開始就是一個熱吻的鏡頭,占據了整個屏幕,蕭雨的心被這個鏡頭燃燒著,她在黑暗之中忍不住又想起了凱,當她和凱接吻時,根本沒有想到過有一天她和凱會分離,也根本沒有想到過,凱會從火車上帶回一個發燒的女孩,占據了那張窄床。

    命運是多麼難以測定呀,她坐在黑暗中好像並沒有進入電影故事之中去,當電影進入一個高潮時,男女主人公不再熱吻,他們好像穿越了一片崗哨,看見這片崗哨,蕭雨才意識到了這是一部戰爭愛情片,好像是二戰時期的愛情。

    電影中的高潮降臨了,男女主人已經越過了一片崗哨,朝著起伏的丘陵跑去,那似乎是一個自由的出口,他們越過了國界線,獲得了自由,出現了一條河流在松枝掩映之下,男女主人公在陽光明媚之中開始脫衣服,並撲進那條河流游泳,鏡頭突然變奏出一片綠色草地,男女主人公的裸體在草地上開始滾動,直至滾入一片綠草之中,然後男女主人公開始了瘋狂般的做愛。

    這是電影的一個赤裸裸的性姿勢,蕭雨想起了母親,而就在這時,牙科醫生的手突然觸摸到了蕭雨的右手,蕭雨感覺到一種心跳,她沒有將手抽出來,她就那樣靜悄悄地感受著電影上的愛情故事,同時也感受著自己的心跳。

    接下來,牙科醫生的手始終把她的手抓住,直至電影劇終時,牙科醫生的手也同樣沒有松開。她不敢去面對牙科醫生的目光,牙科醫生打了一輛出車把她帶到了診所。

    她迷惑著,她仿佛仍然置身在那場二戰時期的電影的熱吻之中,因而,牙科醫生將她帶上出租車時,她還沒有脫離那個熱吻的場景,整個電影似乎都在燃燒,二戰時期的碎片在燃燒,男女主人公的愛欲在燃燒。

    而此刻,她的心似乎也在燃燒,牙科醫生拉上診所窗簾的聲音就像一種旋律一樣在她身體中回響,牙科醫生走上前來攬緊了她的身體開始吻她時,她似乎還沒有醒過來。

    她閉上雙眼接吻,她的青春期在這座診所中燃燒著,而當牙科醫生的手輕柔地從她襯衣下伸進去,觸摸她****時,她的身體受驚了一下,然後,她似乎期待著這種撫摸,她的****好像開始脹痛,好像開始有了欲求。

    牙科醫生說,他說話時正在吻著她耳朵,他仿佛咬著她耳垂說話:“我們到沙發上去,好嗎?”她不知道他帶她到沙發上去干什麼?他喘息著說:“我好久都沒有女人了,你知道嗎?我們到沙發上去吧,我想要你的身體……”她聽不見他的話,她只是輾轉不出他的懷抱,她根本就沒有力氣來對付他,她好像也在喘著氣,他抱著她來到了沙發上,她已經躺下去。

    她本來是閉著眼睛的,現在卻睜開了雙眼,她看見他正在解開褲子的皮帶,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了,她恢復了理智。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把解開了的皮帶重新系上,他走上前來摟了摟她的肩膀說:“對不起,我太沖動了,我已有好久沒有碰女人了。”

    她想著他說的話,他說已經有好久沒有碰女人了這是什麼意思,她馬上尋找到了他在旅途中給她講述的話題,他的戀人死了,離開他了,也許自從他戀人去逝之後,他就一直沒有過女人。然而她覺得牙科醫生在電影中抓住她手的那一刻是美妙的,為什麼他不保持那種美妙性呢?

    她離開了診所,她只是覺得如果跟牙科醫生發生性關系太快了,她好像理解了他的沖動,也許因為她已經被牙科醫生吻過了,當一個女孩被另一個男人吻過後的那種感覺,開始籠罩她之後,她就這樣開始了與牙科醫生的來往。

    也許因為她已經有了與牙科醫生在旅途中的機緣,所以這種交往並不困難,而且當她又一次遇見牙科醫生的那天晚上就一塊去看電影了,而且那又是一部有愛情高潮的電影,也許這一切都是機緣。

    最為重要的機緣在於她被凱所拋棄了。這是命運之中的機緣,無論她怎樣否定,她都不能否認一個事實:懷著熱烈的激情,當她前往凱的老房子,想把自己青春的身體獻給凱時,出現了一只木盆,它變成浴盆,為那個發燒的女孩提供了一次幸福和溫暖的沐浴,而她的戀人凱從木盆中抱起了那個從火車上帶回來的女孩,並把那個女孩放在了窄床上。

    這個事實已有足夠的理由讓蕭雨離開凱,懷著迷惘的失落和傷痛的女孩蕭雨,很快就已經在母親中年的婚紗中看到了一種不幸或幸福的佐證,然而她需要療傷,她需要新生活。

    機緣重新降臨在她身邊,她見到了牙科醫生並走進了他的診所,當她決定與牙科醫生一起去看電影時,無論她承認不承認,她都是在試圖忘記凱,她想用另一種方式忘記凱,因而她保持著旅途的記憶,保持著對牙科醫生的信任,在上電影院之前,她回到了學校,因為上電影院也是約會,所以她洗了頭發,披著肩上的散發著擰檬香波的長發,穿著她最喜歡穿的格子短裙,開始搭公交車去電影院。

    她不拒絕他從電影院的黑暗中伸過來的手,這是她生命中的第二個男人的手移動過來,當然她的心跳動著,也許是為電影中熱烈的愛欲鏡頭而跳動,也許是為牙科醫生觸摸到她手的這一瞬間而跳動。總之,她沒有拒絕觸摸和吻,當然,她拒絕了同牙科醫生在診所休息間的沙發上發生性關系。

    她有無法說清的理性和障礙在包圍著她,禁止她和牙科醫生發生性生活,首先,她不喜歡那只長沙發,因為它放在診所的休息間裡,它缺乏隱秘性和溫馨,與凱臥房中的那張舊式木床比起來,它缺乏情愛的詩意性,而且它就置放在牙科醫生工作的地方,在她的意識深處,動人心弦的性生活應該發生在美妙的環境,比如電影中的那對情人,只有當他們彼此穿越了戰爭的崗哨和漫長的禁戒線之後,才尋找到了自由的世界,朝著山岡的起伏波動的青草地,他們赤身裸體地開始滾動,然後發生了性關系,這是最美妙無比的性生活。

    而她呢,她問自己,為什麼自己的世界中沒有那樣美妙的場景,當然,在她過去認為,凱的老房子是美妙的,她和凱睡過的那張窄床也是美妙的……然而永永遠遠也不會再產生把自己的身體獻給凱的那種熱情了。

    當然牙科醫生很聰明,從那以後,他不再把蕭雨帶到牙科診所的休息間去了,她再也用不著去面對那只毫無詩意的沙發了,而且每一次她與牙科醫生約會時,牙科醫生都沒有像第一次一樣沖動過。她和牙科醫生的約會很平靜地進行著,這通常是星期天,因為每周的星期天是牙科醫生的休息日。牙科醫生喜歡帶著她去看電影,屏幕剛剛有色彩,音樂和人出現,牙科醫生就會伸出手來把她的右手抓住,放在他的掌心,電影完畢以後,牙科醫生會帶她到夜市去吃小吃。每次牙科醫生都會把她送到公共車站牌下面,在她上站之前,牙科醫生會吻吻她的腮幫。

    她很少回家去,因為母親的再婚給家裡人帶來了一個男人。她對這個男人幾乎沒有多少印象,而且,她的新繼父總是沉默寡言,每次她回家時,都聽不到他多說幾句話,母親開始關心她畢業後的去向問題,母親說是吳叔幫忙的時候到了,那天晚上,母親說要請吳叔吃飯,主要是為了讓蕭雨在吳叔的幫助下找一份好工作。直到如今,蕭雨都不知道吳叔到底肩負著什麼樣的職業。而且母親說話時好像充滿了許多難以解開的謎。

    然而,母親說得很對,她很快就要跨出校門了,時光總是在悄然地移動著腳步,每個人都不在意自己的腳步聲,然而現在的時間總是變成過去的時間,而將來的時間也會變成現在的時間。

    蕭雨當然也期待著畢業以後能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她最想去的單位是電視台,當她把這個願望告訴母親以後,母親說沒問題,只要有吳叔幫忙就絕對沒有問題。

    這樣一來,她就更覺得吳叔很神秘了。母親給她買回了一件連衣裙,要讓她穿上去見吳叔,她覺得那件連衣裙很漂亮,就穿在了身上,母親說:“我的女兒簡直是一個美人……”,她站在鏡子裡,母親站在她身後,母親說:“憑你的姿色,你肯定能進電視台”,她看著鏡子中的自我,覺得那並不是自己的原型,她找不到自己的原型了,因為母親改變了她自己。

    在一間神秘的飯店包箱裡面,吳叔出現了。母親帶著蕭雨早已靜候在裡面,不知道為什麼,母親沒有帶上繼父去見吳叔,而且他們出門時,連繼父的影子也沒有看見。

    蕭雨總覺得吳叔跟母親的關系很曖昧,從她陪同母親去首飾城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感受到了,吳叔竟然把那樣貴重的項鏈送給了母親,而母親也竟然接受了吳叔的禮物,而且毫不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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