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之奇妙幻境 第28章 山鬼娶親 (1)
    一、

    冬天的夜晚來得特別的早,深山中更是如此,寒冷挾著山風,與夜幕一起慢慢降臨,侵人骨髓。

    一個破敗的草房裡,有人的生命之火正要熄滅。

    那幾成敗絮的褥子上躺著一個憔悴的婦人,她面色蠟黃,伸出乾瘦的手,摸著一個小女孩的頭,那女孩不過五、六歲,大概此時也知道自己的母親已是彌留之際,失聲痛哭起來。

    「珠兒,娘要是走了,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好好的聽你爹和大娘的話!」

    「娘,不要叫我珠兒,我不要和姐姐一樣的名字!」她說著又哭了起來,好像不太懂她娘嘴裡的走了是什麼意思。

    淒厲的哭聲從茅屋裡傳出來,飄落到風裡,被陰冷的山風撕碎。

    「鬼叫什麼啊?吵得大小姐直害怕!」一個奶娘模樣的粗壯婦人,手裡拉著一個小女孩,那女孩比方才屋子裡痛哭的女孩大了一兩歲的樣子,手中抱著一個綵球。

    漏風的木板門被緩緩拉開,門縫裡露出一個小女孩髒髒的臉,她頭髮蓬亂,眼中居然冒著異樣神采。

    在黑暗中看起來很是突兀,把門外的奶娘看得嚇了一跳。

    「姐姐,姐姐!」那小女孩笑道,伸出手掌,掌心中隱約可見精亮的珠子,「看,這是母親給我的珍珠!」

    那大一些的女孩卻伸出手打了她妹妹的手一下,那珠子一下滾落在黑漆漆的地上,不見蹤影。

    她的姐姐看了笑了起來,雖然年紀不大,那笑聲卻詭異而陰險。

    十年後

    「緋綃,你看這地圖!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王子進和緋綃自從走出那大宅,已經在山嶺裡轉了幾天,現在似乎又陷入新一輪的迷路中。

    二人不得不在一個簡陋的茶肆裡稍做休息。

    「我來看看!」緋綃一把搶過王子進手中的地圖,「啊呀,子進,我們走反方向了啊!」

    「怎麼反了!」王子進聽了心下一涼,怪不得越走越遠,原來二人一直背道而馳。

    「我們去江陵應該一直往下走啊,這個怎麼標記的是往上走的!」

    王子進聽他說的糊塗,急忙湊過腦袋,卻見緋綃把地圖拿反了,還在拚命研究,他一把奪過地圖,「還是我來吧!」

    旁邊賣茶的白鬍子老人看了他們一眼道:「二位可是要去江陵府?」

    「不錯!老丈知道該走哪條路?」王子進聽了高興異常。

    「從這條小路下去,直走,上了大路就能直通江陵府了!」那賣茶老人伸著茶勺為二人指路,彷彿指點江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多謝老丈!」緋綃說著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拋到那老人手中,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唉,你等等我啊!」王子進連呼帶叫的追上去,人說動物的血比人的熱幾分真是不假,他的行動力確是令人佩服,似乎完全不經過大腦,全憑本能。

    兩人的坐騎轉眼間揚起一陣塵土,消失在簡陋土路上。

    旁邊幾個商人模樣趕路的人,瞪著眼睛望向兩人消失的方向,瞠目結舌。

    「老人家,你指路好像指錯了!」其中一個說。

    「啊?」那賣茶老人叫道,「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我還一直以為那條路是通向江陵的!」末了又抱怨,「你們知道怎麼不說話?」

    「我們還來不及說話,他們就跑了!」

    此時王子進和緋綃的身影已經完全在小路上消失,絕塵而去。

    其中一個商人望著那條小路,面現怪異神色,似乎哭笑不得,「這兩個人,還走了一條特別難走的路!」

    二、

    「你怎麼跑得那麼快?我還沒有喝夠水!」

    「聽說江陵有一種雞非常出名,希望晚飯前趕到,能嘗上一嘗!」緋綃說著又抽了馬匹兩鞭,那馬如風馳電掣一般衝了出去。

    王子進無奈中只好跟在他後面,只覺得連日趕路,自己的一身骨頭都被顛散了架。

    兩人又走了半個時辰,那小路倒是越來越寬闊,就是不見那賣茶老人說的大路。

    「這要到哪裡才能上官道?」王子進眼見周圍一片崇山峻嶺,似乎越走越深入山區腹地。

    「前面有好多人,我們去看看!」緋綃策馬上前。

    王子進只見離二人大概十幾丈的地方,鬧哄哄的一片,人頭攢動,比集市還熱鬧幾分。

    等到二人走進,更是目瞪口呆,只見那路口有幾十個和尚和道士在相互對罵。

    一撥是灰色僧服,一撥是藍色道服,兩隊人互不相讓,說得不亦樂乎。由於是出家人,倒聽不到市井間的污言穢語,只聽耳邊「阿彌陀佛」不斷,偶爾還夾雜著「太上老君」什麼的。

    「這,這是怎麼了?」王子進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見過這陣勢,急忙問旁邊的一個小沙彌。

    「阿彌陀佛!」那小沙彌道,「回施主,這個村子的人說是要驅邪,本來已經請了我師傅來做法事,哪想著又請了道士過來,我們千里迢迢的趕過來,還沒等進村就在這裡遇到了這幫道士!」

    「你們一起做不就行了?」緋綃在一邊問道,居然神色坦然,毫無慌張之色,王子進見他那托大模樣,不由暗暗佩服。

    「阿彌陀佛,施主有所不知,做法事這種事是萬萬不能起衝突的,怎麼能一起做?善哉,善哉!」

    王子進也略有耳聞,似乎佛家講究一個淨字,而道家講究的則是驅字,一靜一動,確實是互相衝突。

    卻見那人群裡有一個身材粗壯的老兒,穿著似乎很有身份,正帶著一干村民,夾在中間吵得臉紅脖子粗。

    「那是不是村長?」王子進問緋綃道。

    「不錯,看起來是!」緋綃已經縱馬過去,「先問問他路怎麼走,這些和尚和道士等會再說!」

    「這裡妖氣沖天!」那人群中一個道士拿著桃木劍正在叫囂,「西南方向尤甚!」他說著轉過劍尖,卻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匹駿馬,上面一個白衣公子,面容端麗無雙,正看著自己笑意盈盈,「你說什麼?」

    「沒有什麼!」那道士說著收回寶劍,暗罵今日邪門,剛剛這裡明明有妖氣的,怎麼突然被什麼衝散了?

    「請問這位可是村裡的管事的?」緋綃問那身材粗壯的老兒道。

    「不錯,是我!」那老兒仰頭望去,眼中竟現欣喜之色,似乎是獵人見了獵物的表情,急忙笑道,「不知這位公子可有媒妁?」

    「噎?」緋綃聽了一愣,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問出這樣的話來,「在下只是問路,這又關媒妁什麼事?」

    「怎麼不關,自然關的!」那老兒似乎已經完全把那和尚和道士忘在了腦後,說罷,一揮手,「請公子到舍下小坐!」

    「小坐是可以,可是我還有朋友在那邊!」

    「你還有朋友?」那老兒興奮得直搓手,「趕快叫他一起來吧!」

    說罷,叫過來幾個家丁替二人牽馬,慇勤異常。

    一行人很快就走遠,把那和尚和道士拋在路旁,還在打著口水戰。

    「緋綃,緋綃,這是怎麼了?」王子進在馬上納悶道,「你認識他們?」

    「不認識!」緋綃倒似乎很享受,騎在馬上淺笑輕盈。

    「那這裡的民風也太熱情了吧!」王子進望著那一干家奴,似乎把他們二人當貴賓接待,如果問路都能問成這樣,天下的學子都不必攻讀書本,只須坐著問路即可。

    「無事獻慇勤,必有明堂,我們且去看上一看!」緋綃朝他眨眨眼睛,似乎等待著瞧好戲。

    王子進懵懵懂懂的騎在馬上,被一幫人前呼後擁的圍到村子裡,只覺得如英雄凱旋一般。

    斜眼間卻見先前所見那錦衣老兒正偷眼望著他們,眉眼中滿含笑意,神情曖昧異常。

    王子進與他一對視,不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三、

    一行人走了一會兒,濃濃綠意中,出現幾片瓦房的屋頂,又走了一會兒,屋子越來越多,儼然是一個頗成規模的村莊。

    那村裡的人見來了外人,都跑出來看,還有的坐在自家房頂上不停的往二人身上打量。

    「是男的啊!」、「還是兩個!」、「趙善人這次真是撿著便宜了!」

    王子進耳邊聽到閒言碎語,不由暗叫不妙,「緋綃,這,這裡的人沒有見過男人嗎?」

    「不會啊!」緋綃指著那些家丁道,「不是這麼多!」

    王子進怎麼想也想不通,那幫家丁卻擁著兩人停在了一個宅院前面。

    那宅院似乎是這個村子裡最大的一所房子了,有青石台階,朱漆大門,似乎是鄉下的富戶住的地方。

    只是裡面種的樹似乎太多了一些,白日裡影影綽綽的投下許多陰影,把這富麗的宅院映得有些陰冷。

    緋綃一見這院子就呆住了,兩人胯下的馬到了院子前也突然直立了起來,發出嘶鳴的聲音。

    「這,這是怎麼了?」王子進坐不穩,差點沒有被摔下去。

    「子進,子進!」緋綃雙眼一直望著這院落道,「你有沒有看到什麼?」

    「沒有啊!」王子進只見眼前鬱鬱蔥蔥的樹蔭,碧綠喜人,哪裡有什麼?

    「算我多說了!」緋綃說著已經翻身下馬,「此地不可久留,等會要找機會速速離去!」

    「二位公子請進,請在客廳稍侯片刻,老夫去去就來!」那老兒已經引了二人進屋,然後自己一溜煙的往後院走去,也不知在搞什麼明堂。

    王子進和緋綃坐在客廳裡等候,只覺得屋子裡相對外面太過陰冷,再抬頭望去,屋外的參天大樹幾乎遮住了一大半的陽光。

    「這樹可真多,怎麼不砍幾棵,人住在這房子裡多不舒服!」王子進嘟囔道。

    「這位公子有所不知!」耳邊傳來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兩人回頭看去,卻見那老兒換了一件寶藍色綢緞袍子出來了。

    頭上帶著一個便帽,完全不似剛剛粗野模樣。

    「這話怎麼說?」緋綃問道。

    「我們這裡盛傳山鬼的傳說,據說上了年紀的大樹都是山鬼的耳目,萬萬動不得的!」

    「哦!」緋綃聽了點了點頭,似乎若有所思。

    卻聽那老兒說道,「在下是這裡的村民,免貴姓趙!外人都叫我趙善人,不過是個虛名!」

    「在下王子進,那個趙老伯!不知叫我們二人到寶地有何貴幹啊?」王子進朝他行了個禮問道。

    那趙善人卻不答,兩隻賊溜溜的小眼一直滿蘊著笑意,在二人身上來回打量,王子進被他看得發毛,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果沒有什麼事,我二人還急著趕路,這就告辭了,望趙老先生能幫我們指一條通往江陵的道路!」緋綃也著急要走,估計還惦記著江陵的燒雞呢。

    「怎麼沒事?」那趙善人笑道,「老夫叫二位公子過來,就是要招婿的!」

    「什麼?」王子進聽了,下巴差點跌到地上。

    「不錯!」那趙善人異常親切的走過來,拉著二人的手道,「哎呀,這樣的儀表堂堂,風度不凡,我真是有福氣啊!」似乎親事已然定下來了。

    王子進嚇得急忙摔脫他的手,顫聲道:「不,不,終身大事,還沒有經過父母許可,怎能輕易下決定?」

    那趙善人突然面帶失望之色,退了一步道:「二位不願意?」

    王子進和緋綃從來沒有這樣心靈相通過,兩人一起狠狠的點了點頭。

    那趙善人似洩了的皮球,胖胖的身軀一下癱在椅子上,似乎面現悲哀,「我怎麼這樣命苦啊,我的兩個女兒要怎麼辦?可惜我那如花似玉,貌若天仙的女兒了!」

    王子進聽了這話,突然來了精神,等他再說下去。

    卻聽旁邊的緋綃問道:「趙老先生如此匆忙招婿,甚至從大路上拉了陌生人回來,怕是有什麼棘手的事情吧!」

    那趙善人抬眼看了緋綃一眼,「賢婿啊,看來你不光長得一表人才,腦袋也甚為好用啊!」

    緋綃聽他如此稱呼自己,一時哭笑不得,還沒等出言否定,那老兒卻繼續說道:「說來話長,我們這村子在深山之中,真是靠山吃飯,一切物資皆來源於這大山之中!」

    王子進聽了點了點頭,這種偏僻地方確實如此。

    那老兒繼續道:「可是山也是有靈魂的,而且還有鬼怪潛伏在裡面,我們就叫它們山鬼!以前還是好好的,它們大不了就是捉弄一些砍柴的人,可是,可是……」他說著語氣激動,似乎不能自已。

    「可是什麼?」

    「可是,近十年來,那鬼怪越來越猖狂,居然要一年進貢一個女孩給它們,不然就會鬧山洪或塌方,不知死了多少人!」

    緋綃聽到這裡似乎明白了,皺眉道:「可是山鬼娶親?」

    「不錯!」他說著哽咽起來,「那些女孩子,進了山就再也沒有回來,後來屍體都在深山中被發現,還有的連送嫁的隊伍都一起消失了!」說罷又抹了抹眼淚,「這村裡只要一生了女孩,就急忙說媒,以至於有兒子的人家一下能娶上幾個女娃!」

    「你,你的兩個女兒,沒有結親?」王子進聽到這裡,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不錯,這村裡就連三歲的小男孩都結了幾門親家,我那兩個女兒又不想找小相公,這才把二位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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