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之奇妙幻境 第22章 紅綢與青綢 (2)
    王子進只好悄悄掩上房門,一個人去睡了,想著緋綃落寞的身影,心中不由難過,本以為他是一隻狐狸秉性,時而狡猾貪吃,時而滿腔熱忱,萬萬沒有想到他也有煩惱的時候,望著那窗外的圓月缺了一角,突然覺得人生便如這圓月,有圓就有缺,有盈就有虧,無論人鬼精魅,概莫能免。

    哪想半夜正睡到迷迷糊糊之際,卻聽門外傳來清亮的笛聲,他急忙披著衣服起來,推開房門一看,緋綃依舊如剛才自己所見,屈膝坐在窗沿上,只是微微頷首,正在吹奏那碧綠的玉笛。

    那笛聲悠揚動聽,在西京萬籟俱寂的夜空迴盪。

    「緋綃,早早歇息吧!」王子進見他這樣子,心中實在不忍。哪想話音剛落,就聽到窗外緩緩的飄來低沉的,嗚咽一般的簫聲。

    那笛音高昂,簫音低沉,偏偏緋綃的玉笛如何拔高音節,卻始終壓不過那簫聲,只聽那洞簫的聲音百轉千回,以為它已被笛音蓋過之時,細聽之下它卻依舊縈繞在耳。

    王子進一聽這洞簫聲音,便知青綾就在附近,上次一別到現在,已然兩個月有餘,不知青綾現下如何了?

    正在想著,卻見緋綃放下玉笛,插入腰間,嘴角帶笑,神色開朗,已不見抑鬱之氣。他翻身躍下窗沿,對王子進笑道:「子進,不早了,休息吧!」與往日神色無異。

    「唉?你沒事吧?」王子進話還沒有說完,緋綃的房門已然關上了。

    他鬱悶的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此時已是午夜,只覺得自己一腔心緒都付了流水,也不知是哪根弦搭錯了,居然在他的身上浪費善心。

    五、

    次日,緋綃一大早就神采飛揚,已不同於前日的鬱鬱寡歡。

    「我昨日與青綾已達成共識,他似乎甚是喜愛那個女子,不願放棄!」

    「那你打算怎麼辦?不管這件事嗎?」王子進一時覺得滿頭都是霧水,也不知這二人怎麼吹了一會兒樂器就達成共識了。

    「我們已然決定,既然有此機會,千載難逢,不如比試一番!」

    「什麼?」王子進聽了,手中端著的茶碗差點翻到地上,「你們不要為了那將軍的小姐傷了和氣啊!」

    緋綃斜眼望著他輕笑一聲道:「子進,也許能夠幫你覓得一門好親事呢!」

    「不,不,不!」王子進頭搖得像波浪鼓,「我寧可不要什麼好親事,也不想你們自相殘殺!」

    「怕是現在已經晚了!」

    「什麼意思?」他話音未落,就聽門外傳來店小二的聲音,「胡公子,樓下有客人找!」

    王子進聽了只覺納悶,怎麼會有人知道他們住在這裡?眼見緋綃整理衣冠就要出門了,他突然靈機一動,一把就拽住緋綃的衣袖道:「是不是那蘇將軍派人來的?」

    緋綃看著他但笑不語,似是默認。

    王子進看著他俊美的笑臉,突然心中難過,「緋綃,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求過你做什麼!」

    緋綃卻還是一臉的笑容望著他,那笑容在此刻看來如此的不真實,彷彿經過昨夜,他認識的緋綃已經不見了。

    他繼續道:「這次,就當我求求你,不要與青綾為敵!我們這就遠離西京,不再回來!」

    緋綃伸手拉開他的手,神情落寞,「子進,你知道,人妖殊途,我若是不管,那家花樣年華的小姐又該如何呢?她又何罪之有?」

    說罷,推門而出。

    王子進見他在走廊裡漸行漸遠的白色背影,心中突然難過,只覺得緋綃此番行事與平日大相逕庭,那個巧笑嫣然,玩世不恭的緋綃又到哪裡去了呢?

    他一個人發了會呆,也耷拉著腦袋走到樓下。

    站在樓梯上,只見緋綃正談笑風生的與那管家說著什麼,兩人身後還有小廝捧著盒子垂首立著,看那盒子的描金畫鳳的華麗外觀,估計裝著貴重的禮品。

    王子進見緋綃白衣如雪,甚為瀟灑,折扇輕搖,笑語嫣然,一切都與平日無異,但又與平日差得太多,他認識的緋綃,是不會為了區區的幾樣貴重禮物,去與自己的朋友為敵的。

    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一個人又走回房間,開始收拾東西,不想目睹這同類相殘的景況。

    原以為只有人類才會利慾熏心,才會螻蟻竟血一般互相陷害,哪想著一向豁達瀟灑,脫塵出俗的緋綃竟也如此,一時間只覺心灰意冷,人生了無生趣。

    他的行李剛剛收拾了一半,門就被人推開,一個白衣的少年正面帶微笑走了進來,看到他的包裹問道:「子進,你這要去哪裡?」

    「我想回老家了,出去了一年,母親定是十分掛念我了!」王子進說罷繼續收拾東西。

    「子進,要走也不急這一時!」

    「我什麼也幫不上你,你也不聽我的,我不想看到你和青綾互相殘殺也不行嗎?」王子進聽了怒道。

    緋綃見他生氣,卻也不以為意,「我約了青綾決戰,就在今晚,要你幫手我才有勝算!」說罷搖頭道:「如果你想我落敗,命歸黃泉,那你就走吧,怕是此生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語氣中竟有無限悲哀。

    王子進呆呆的望著他的臉,如描似畫的五官,突然心中難過,雖然自己不想見他們彼此互鬥,但是更不想見到緋綃有什麼危險。

    想著兩人過往的一切,共同經歷的種種,他緩緩的點了點頭,手上也停止了收拾,頹然道:「我能幫你什麼忙?」

    六、

    「去了就知道!」緋綃笑道,顯是又在賣關子。

    王子進心裡難過,也不去追問他,一個人對窗喝了一個下午的茶,眼見青瓷杯中,茶葉如槍似旗,緩緩沉浮,只覺得自己的心緒也如這杯香茗,無法平復。

    終於到了黃昏,那蘇家派了兩個下人過來為二人引路,王子進只好氣鼓鼓的十分不情願的跟著走了。

    兩人坐在華麗的馬車上,王子進依舊不願與緋綃說話,還在生氣。

    「子進,子進?」緋綃坐在對面,偏頭逗他。

    「幹嗎?」王子進沒好氣道。

    「你可是在氣我利慾熏心,致朋友的生死於不顧?」

    王子進見被他說中心事,急道:「不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算是我王子進瞎了眼,與你做朋友!」這話雖是氣話,語氣中卻夾雜著悲傷。

    「子進!」緋綃折扇一展道:「你要相信我,到任何時候不要懷疑我,好嗎?」

    王子進只覺得這話中另有明堂,待要再問,卻見眼前突然燈火通明,卻是下人掀了轎簾,請二人下車。

    「到了!」緋綃笑道,一撩袍子,跳下馬車。

    王子進只見一座燈火通明的大宅,似乎要將夜晚的天空點燃,在那院落外面,一股寺院中才有的香火氣息瀰漫在空氣中,耳邊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和尚頌經的聲音,似乎這家正在做法事。

    「哎呀,二位公子終於來了,老夫恭候多時了!」從門中走出一個錦衣的老頭,正是那劉管家。

    二人見了他,一起抱拳還禮。

    「不必多禮!」那老管家急忙道:「二位這就隨我去見老爺吧,這是後門,可能要多走一會兒了!」

    王子進正有不滿,聽到是從後門進來,免不了又哼哼了幾聲。

    那管家何等老練,急忙道:「讓二位委屈了,不過大門早就被道士貼滿了咒符,現在根本就打不開了!」

    王子進聽了心中一涼,看來這小姐真的病得不清,一時心下猶豫,不知哪邊才是對的,哪邊又是錯的。

    前面的緋綃似是看透他心事,回眸朝他一笑,似乎是在對他說,這世間諸事無常,凡是沒有絕對,不要過分計較正邪對錯,否則只是自尋煩惱。

    他點了點頭,跟著緋綃一路走去,院落裡香灰四處飄散,映得院落中的景物飄飄渺渺,既像人間仙境,又像熔爐地獄。

    兩人跟著管家七拐八拐,不知行了多久,終於可見一個大廳,門旁放了兩個巨大的火盆,正有一個灰袍道士,在那兩個火盆中間舞著一把桃木劍,口中唸唸有詞,似乎甚為投入。

    頌經的聲音正從那大廳後面傳來,此起彼伏,渾厚震耳,讓人聽了說不出的難受。

    那燈火通明的大廳中,正端坐著一個虯髯的大漢,穿著紫紅色的綢緞衣裳,身材魁梧,偏偏腦袋上纏了一個畫著八卦圖案的黃布條,甚是滑稽。

    「老爺,老爺,我請了貴人回來!」

    那大漢估計四五十歲的年紀,本來在椅子上打坐唸經,聽了下人匯報,睜開一隻眼看了一眼緋綃,身子一歪,差點要從椅子上栽下來。

    指著緋綃對那管家道:「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一個妖怪還沒有攆走?怎麼又找了一隻回來?」

    「老爺,老爺,這位公子身負異能,定能助咱們渡過難關!」

    那蘇將軍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緋綃,搖頭道:「不信,不信,我怎麼不覺得這個風一吹就倒的公子哥能有什麼本事?你叫他回去吧!」

    卻見緋綃笑道:「先請將軍遣散這些道士和尚,今夜那妖孽就會來府上,在下還有事要交待!」

    王子進聽了急道:「緋綃,緋綃,這些人不是能助你一臂之力?幹嗎要遣散他們?」

    卻聽緋綃伸手掩嘴,悄聲道:「你這個呆子,這些人都是騙子,連我是什麼都沒有看出來,你還指望他們什麼?」

    王子進聽他這樣說,望著那聲勢浩大,正在唸經的和尚,又看了看門口賣力舞劍唸咒的道士,看來不光街頭耍把戲的,就是這將軍府中也不乏騙子橫行。

    那將軍將信將疑的看了一眼緋綃,下令將那和尚道士遣散,熄滅了熊熊的火盆,一時間屋子裡黑煙亂竄,人仰馬翻,熱鬧非常。

    「你真的能確定那妖孽今日就會來?」

    「小生能拿性命擔保!」

    「誰要你的性命!」那將軍氣哼哼道:「你要死了,他來了誰來抵擋?」

    緋綃指了指王子進道:「小生拿這位公子的性命擔保!」

    王子進聽了差點氣得七竅生煙,原來他是叫自己來做人質的,叫自己幫忙就是這個幫法?

    剛要發做,就聽緋綃悄聲道:「等會兒你就呆在那小姐身邊,保護她左右!」

    他聽了面色一紅,暫不做聲,叫他保護小姐?這該如何是好,要是唐突了佳人可怎麼辦?心中立時如小鹿亂撞,早就把要他做人質的事忘到了腦後。

    卻聽緋綃道:「請將軍把小姐請出來,在下要為小姐做一番佈置!」

    那將軍瞪了瞪眼,吹了吹鬍子,似乎不大情願的對下人道:「去把小姐請出來!」

    王子進一時來了興致,已經忘記了青綾與緋綃的恩怨糾纏,抻著脖子就等著那小姐出來。

    青綾喜歡的,非要糾纏的是什麼樣的女子呢?定是人間絕色吧?一時如坐針氈,緊張得要命。

    過了一刻鐘,方從內室走出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子,方方的一張臉上撲滿了白粉,一雙丹鳳眼倒甚為喜人,只是目光渙散,穿著艷麗的綠色衣服,頭上帶著金晃晃的首飾,一點也不像沒有出閣的閨女,倒像是哪裡的媒婆。

    王子進見了那蘇小姐,立時傻了眼,又看了看蘇將軍,兩人的臉似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看就是父女。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青綾怎麼會喜歡這樣的女子?難道他在山裡待久了,辨不出美醜不成?

    七、

    「子進,子進?」緋綃見王子進兩眼發直,急忙叫他。

    王子進聽他呼喚,轉過頭哭喪著臉道:「能不能不讓我保護這位小姐?我怕!」

    「大丈夫當能扶危濟困,捨生取義,這點犧牲算什麼?」

    王子進聽了,又用眼角餘光看了一眼那小姐,她正傻呵呵的笑著,小聲道:「說吧,要我做什麼?」

    「拿著這些符紙,你躲到那小姐身後,她身上穿的朝服足以掩蓋你的身影,若青綾接近,就將這符紙貼到他的身上就行!」說罷,又面色嚴厲的囑咐道:「只有一次機會,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王子進望著手中的一沓黃紙,上面扭扭曲曲的畫滿了咒符,也不知是做什麼用的。

    卻見緋綃將小姐請到屏風後面,掏出玉笛在那蘇小姐周圍畫了一個圓圈,接著令王子進踏入圓圈裡面,蹲在那小姐身後,就又去安排別的了。

    王子進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好依他吩咐,忍著那蘇小姐身上嗆人的香粉味道,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過了一會兒,只見緋綃熄滅了蠟燭,隔著那薄紗屏風,可見屋子裡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如水一般傾瀉進來。

    緋綃的白衣在黑色中甚是刺目,只見他端坐在屏風前面,雙眼緊閉,面色嚴肅,口中唸唸有詞,那蘇將軍與管家,站在他的兩側。

    不知過了多久,月上中天,已是半夜,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倒是緋綃念的咒文像是催眠曲一般,讓人昏昏欲睡。

    王子進剛剛要打盹,就聽一個晴天霹靂的聲音叫了起來,「你這小子,是不是在耍弄本將軍?」

    卻是那蘇將軍站了大半夜,站不住了,暴跳如雷。

    「蘇將軍啊,為了令愛,暫且忍耐!」

    王子進不用看都能想到那將軍吹鬍子瞪眼的模樣,剛剛要笑出聲來,就聽門外傳來鬼哭狼嚎之聲,哀叫不絕,卻是那些守門的家丁發出來的。

    「你去看看怎麼了?」那蘇將軍急忙吩咐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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