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之奇妙幻境 第19章 半掩門 (3)
    初時聽到,還以為那是老太太糊塗了,隨口瞎說的,後來在文奇嘴中又聽到,他才注意到這個名字。

    「是啊,是啊!」緋綃聽了笑道,又端起杯子喝了一杯茶道:「好像上上下下都知道這人啊,看起來甚有身份,可是又沒有見過他!」

    「是不是我們找到這個福兒是誰這事情就會水落石出呢?」

    「子進!」緋綃笑道:「現下還不能判斷是否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呢?而且還不知道這是人的名字還是動物的名字,不可妄下結論!」

    王子進聽了,覺得很有道理,只好點了點頭。眼見那太陽正高懸在頭頂,心中不由焦急萬分,隱隱希望這日頭早些西沉,好再去那宋家大宅。

    那隱藏在門後的,半夜中走出來的,嚇瘋了宋文奇的人,到底是誰呢?

    王子進想著伸嘴吹散了籠罩在熱茶上的霧氣,倒是籠罩在心中的迷霧,要如何驅散?

    七、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兩人收拾一下就又去宋家大宅了,今日那引路的婢女春桃倒是沒有來叩門。

    此時夜霧瀰漫,空氣低沉,月亮也隱藏在厚厚的雲層後面,是個陰抑的夜晚,不同於前日的雲淡風清。

    王子進心情沉重,那衣服上又沾了霧氣,似乎也比平日重了幾分,倒是前面的緋綃,白衣依舊翩然若舞,似乎這夜霧半點也沒有沾到他的身上。

    「到了!」緋綃說著停下腳步,眼前的一扇紅色大門,正是那宋家的後門。

    「我們進去!」他說著用手一推,門「呵哧」一聲就開了,門裡的木製插銷已經斷為兩截,緋綃回頭朝王子進得意的笑了一下,一撩袍角就走了進去。

    王子進知他幹這種偷雞摸狗之事最是在行,天下的諸般大門怕是沒有一扇能把他關在外面,見他這驕傲模樣,只好搖頭輕笑,跟著他進去了。

    「緋綃啊,你說今晚能不能查出什麼啊?」王子進踏在那青石板上,又開始害怕起來。

    「不知道!」緋綃左拐一下,右拐一下,「先去那茅屋,且看裡面有什麼古怪?」

    「啊!」王子進聽了不由哀號,「那屋子好像很嚇人啊,我們能不能明日白天再來?」

    緋綃聽了,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白天看有什麼用?大凡鬼怪都是夜裡出現,你白日裡去除了一堆塵土以外還能找到什麼?」

    王子進見他似乎打定注意,也不敢再說什麼,只好硬著頭皮隨著他往那茅屋方向走去。

    兩人又走了一刻鐘的功夫方走到那月亮門外,此時院落裡樹影婆娑,漆黑的一片,今夜不見月光,那黑暗似乎比昨夜更加沉寂一些。

    「我們過去吧!」緋綃一馬當先,往那陰影中的破敗茅屋走去,那屋子分外的奇怪,小小的木門又變為半掩,留下窄窄的一條黑縫,似乎有人在裡面觀望著這大千世界。

    王子進心如打鼓,害怕萬分,一邊走一邊四處觀望,生怕草叢中竄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出來。

    夜草沾了露珠,濕濕涼涼,他不由暗道:王子進啊,王子進,這只是一個夢,不要怕,等會兒醒了又會在客棧床上,什麼都不曾發生。

    還沒等安慰完自己,就見前面的緋綃,身子一扭,白影一閃,已然推開那木門走了進去。

    「緋,緋綃,等等我啊!」他萬萬沒有想到緋綃竟然這樣冒失的進去了,把自己一人留在這黑暗陰森的庭院中。

    他急忙快走兩步,一把就去拉那茅屋的木門,哪想那門上竟然沒有拉手,光溜溜的沒有著手之處,而緋綃進去以後,竟然連門縫都沒有留一個。

    「緋綃,緋綃,快點開門啊,我進不去啊!」王子進拚命在外面拍打著那木門,可是那門裡毫無聲息,更不似有打開的樣子。

    他拍打一會兒,心中更是害怕,急忙把耳朵貼在了那門上,去傾聽裡面的聲音。

    似乎有「簌簌」的聲音傳來,難道裡面有人踏草不成?

    那聲音越來越近,他方才發現是屋子外面,自己的身後,又有人穿過那月亮門朝庭院走來。

    這麼晚了,難道又是那自己的舅父來哭訴懺悔?他想到這裡,急忙隱身到那茂密的草叢中。

    只見黑夜中一個人影慢慢的甚為悠閒的走了過來,那人身形有些消瘦,身量也不是很高,頭戴髮冠,似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這人又是誰?王子進只覺這家人處處透著古怪,夫人命一個怪裡怪氣的侍女去請他們又不讓別人知道,男主人在三更半夜跑到自己瘋了的兒子門外哭訴,這次又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乘著這月黑之夜來到這庭院中,不知要幹什麼?

    還沒等他想完,只見那少年左右看了看,似乎鬼鬼祟祟的樣子,摸到那宋文奇居住的屋子,一推門就走了進去。

    他去幹嗎?王子進只覺好奇心起,也不去管那兀自在茅屋中的緋綃了,躡手躡腳的摸了過去。

    他身後的茅屋,木門突然「咯」的一聲,打開了一條門縫,裡面露出一張俊美的臉孔,雙瞳如漆,正萬分焦急的望著在雜草中漸行漸遠的王子進。

    月亮依舊隱沒在烏雲後面,黑暗的天空中,連星光都沒有半點。

    八、

    王子進悄悄的摸到屋子外面,趴在門上往裡偷看,哪想那屋內太黑,根本就什麼也看不到。

    屋內一片寂靜,也不知那少年進去幹什麼了,過了一會兒,就聽見裡面似乎傳來桌椅翻倒之聲,甚是響亮。

    此時王子進再也待不住了,一把就推開了大門,藉著微弱的月光,可見那少年正捉著宋文奇的脖頸的衣裳,已經將他按在了那書案上。

    他聽到有人進來,急忙回頭,這一回頭,把王子進嚇了一跳,只見那少年甚為清秀的一張臉上,一排門牙暴突,倒像是什麼動物的牙齒一般。

    「哇!你是什麼東西?」王子進見了驚叫道。

    那少年笑了一下,嘴上的牙「呼」的一下就不見了,一張臉又恢復成常態,王子進這才認出此人就是那日在落日餘暉的照耀下躲在廂房門內偷看他們的那個少年。

    「在下宋文俊,是這家的二公子,倒不知閣下是哪路神仙,在這半夜擅闖我家的宅院?」那少年說話倒甚是得體,王子進見他那斯文模樣,倒有些懷疑自己方才是否眼花了。

    「我,我是文奇兄的朋友,因為甚為掛念他,所以才來瞧瞧他!」這話自己聽了都覺得心虛。

    「朋友?」那宋文俊冷笑道:「我這瘋了的哥哥,竟然還有朋友!」那清秀的一張臉上,掛著的全是陰險的嘲弄表情。

    王子進見他這模樣,氣不打一處來,高聲道:「文奇兄是被人陷害,只要找到那吸走他元神的人自會恢復正常!」

    那宋文俊聽了,一張臉居然一下就僵住,緩緩道:「你還知道什麼?」

    王子進說完甚為得意,「我知道的多了,我還知道那怪物就是從那茅屋中出來的,但是自有辦法將他封印回去……」

    還沒等他說完,就見宋文俊突然兩眼一翻,一把就搶了上去,掐住了王子進的喉嚨。

    「你、你這是幹嗎?」王子進見了急道,這少年身量矮小,力氣倒是不小,他掙扎了半天,就是動彈不得。

    「看你好像也是讀書的,吸了你的元神,是不是能下次金榜題名呢?」他說著手上加力,笑容甚是陰險。

    王子進被他掐得兩眼發黑,呼吸困難,正在這時,二人身後的宋文奇居然一躍而起,一下就撞到掐著王子進的少年身上,那少年受了撞,一個趔趄倒在地上,王子進見狀急忙手腳並用的爬了出去。

    只見月光中,瘋了的宋文奇大呼小叫的往外跑去,臉上全是驚懼之色,真是嚇壞了。

    王子進也趔趔趄趄的逃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弟弟為什麼要殺哥哥?那二公子到底是人還是鬼?難道從那茅屋中出來的就是他嗎?

    他還沒等想明白,就見那黑暗中的茅屋又露出一道門縫,那門裡正有一個人的臉,透過濃重的夜色,在直直的看著他。

    那人的臉,秀麗中帶著英俊,好像緋綃啊,怎麼他不出來?

    還沒等他想明白,就覺得脖頸一緊,又有一雙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王子進一時害怕,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手肘一彎就打到了那人肚腹之上。

    只覺得脖子上的手鬆了一下,他急忙又跑了兩步,露水將草浸濕,甚為絆腳,根本就無法跑快。

    「你這書生,不早早將你收拾了,便還要造次!」那少年說著手臂一下暴長,就要抓王子進的後心,那根本就不是人類的手臂。

    王子進這一驚非同小可,一時呆立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在這時,就聽身後有人叫道:「接住!」卻見一道冷光劃破黑暗,一柄鋼刀被人扔到了他的腳下。

    他急忙在地上打了個滾,撿起那刀,直直的往那手臂上砍去,眼看就要得手,那手臂卻突然拐了個彎,一掌就劈到他的手腕上。

    接著只覺手腕一痛,那刀拿捏不穩一下掉到地上,還不知是什麼回事,卻見自己面前的少年面色異常悲愴,望向自己的身後道:「父親,在你的眼裡,我到底還是鬼魅嗎?」

    王子進聽他這樣一說,急忙回頭看去,果然有一個穿著綢緞褂子,留著美髯的中年人正站在那月亮門外,一臉的悲苦模樣,正是自己的舅父。

    過了半晌,只聽他哽咽道:「都是,都是我的錯,讓我的大兒子瘋了,小兒子變成了鬼!」

    九、

    這是怎麼回事?王子進夾在這父子倆中間,只覺得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卻聽那宋文俊柔聲道:「父親,父親你不要怕,只要把這書生解決了,就沒有人知道我們的秘密,到時我再去赴考,金榜提名,自可光宗耀祖,這不是父親你的願望嗎?」

    王子進聽了這話,大大不妙,拔腳就要逃。卻見宋文俊那長臂一把就撿起地上的鋼刀,向他後心擲去。

    「不要啊,緋綃救我啊!」王子進眼見那刀帶著破空之聲飛來,自己身上就要添個透明窟窿,一時嚇得魂飛魄散。

    正在這時,斜裡衝出一條白影,一把就拉住王子進的衣領,把他拽到一邊,那刀帶著風聲從王子進腋下掠過,「噹」的一聲砸到那院落的牆上。

    「緋綃啊,你怎麼這時才出來啊,那茅屋有什麼好啊。要在裡面待那麼久?」

    卻見緋綃朝他笑了一下道:「我出來不就好了?」說罷望了望那茅屋道:「那屋子甚是古怪,如果沒有人呼喚我的名字,就無法出來!」

    「啊?你這樣本事也不行?那裡面到底有什麼?」

    「等下再與你說,先收拾了他再說!」緋綃說罷,一把推開了王子進,緩緩從腰間拿了玉笛出來,手一翻,那玉笛已經變做一把刀刃血紅的長刀。

    那少年見了緋綃,雙目圓睜,甚為氣憤,「你是什麼人?來壞我的事?」

    緋綃聽了將刀一橫,輕笑道:「我是來渡死了的人去冥河彼岸的!」

    「你說誰死了?」那少年說著,一躍而起,雙手帶著腥風就往緋綃的身上撲去。

    「舅父,舅父,這是怎麼回事啊?」王子進急忙跑去問他舅父。

    卻見那中年人面容沮喪,緩緩的蹲到地上,抱頭痛哭道:「這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這是為何啊?你有什麼錯啊?」王子進還沒等問出答案,就見草叢中竄出一個人來,瘋瘋癲癲的拿著一枝樹枝唱道:「半掩門啊,門半掩,鬼啊怪啊,都出來!」

    卻是那瘋了的宋文奇,他在這黑夜中唱這樣的曲子,讓人覺得詭異無比。

    王子進望著那緋綃正與那少年鬥得正歡,又望了望這瘋了的人,突然心中難過,不知該如何是好。

    「文奇啊,父親對不起你啊!你原諒我吧,我錯了啊!」他說著一把就抱住了宋文奇,哭得老淚縱橫。

    「你快快回去吧,此處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緋綃一邊與那少年搏鬥一邊道。

    「我回不回去,干你何事?」那少年陰笑道,手上加力,一下狠似一下,長長的指甲在黑夜裡泛著幽藍的光。

    卻見緋綃一個轉身,落到離那少年幾米的地方道:「我剛剛從那茅屋中出來!」

    那少年聽了面色一變,「那又怎樣?」

    「那裡裡面供奉了很多古代的土俑!」

    「那又與我何干?這屋子早就失修,以前就是用來祭神的!」

    緋綃聽了笑道:「怕不是祭神那麼簡單,大戶人家以前死了主人都要家人陪葬,後來就以人形的土俑代替。這屋子,怕就是建了存放那些廢棄的土俑!」

    王子進聽了這二人的對答,只覺得納悶,不知緋綃到底想說什麼。

    卻聽緋綃繼續道:「時間久了,這裡的土俑五臟中空,慢慢的被有靈氣的東西侵佔,只要有人叫它們的名字,就會有可怕的東西走了出來。」

    「哈哈哈!」那宋文俊似乎聽了一個很好玩的笑話:「這與我又有何干?我會是那些灰撲撲的東西嗎?」

    「不,你不是!」緋綃說罷,頓了一頓繼續道:「我在裡面又發現了一具嬰兒的骸骨,福兒!就是你吧!」

    這話一出口,那一邊抱著宋文奇痛哭的王子進的舅父,一下就止住了哭聲,一雙尚自滿是淚水的眼緊緊的瞪著緋綃。

    而那少年,似乎也沒有了先前猙獰的神色,面色悲哀,過了一會兒,緩緩道:「不錯,我就是福兒。因為沒有長大,所以只有乳名!」說罷,聲音中似乎帶著哭腔:「哪家的孩子不想長大?我卻連名字都沒有就死了!」

    一時間院落中死寂一般的沉默,只有夏蟲鳴叫,王子進大氣也不敢喘,空氣中只餘宋文奇瘋了的歌聲:「半掩門啊,門半掩……」

    慢慢擴散。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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