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之奇妙幻境 第18章 半掩門 (2)
    哪知這話剛剛出口,那一直坐在主座的一個蓄著鬍鬚的中年男人一下就發起急來:「看你這人也甚為瀟灑,不似凡品,怎的滿嘴妄言?」

    緋綃卻並不答話,只是面帶微笑,清澈的目光一直上下打量著那男人。

    「我的兒子根本就沒有病,你又從何醫治?」那人繼續道。

    王子進這才知道這人就是自己那未曾謀面的舅父了,「可是,可是我見文奇兄……」他急忙要解釋。

    「不錯,是我們弄錯了!」緋綃見狀急忙一把拉住了他,「在下這就告辭了!」

    「我說文奇沒有事嗎?他怎麼會有事?」那老太太聽了又兀自嘟囔著。

    王子進呆立在大廳中,望著這一桌子的人,只覺得他們如鬼魅般可怕,好好的一個人變成了瘋子,他們卻不聞不問,事不關己,如此冷漠,便是連禽獸都不如。

    「子進,我們走吧,日後再做打算!」緋綃拉著王子進急忙出了大廳的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還要與他們理論!」王子進一路氣憤,大聲嚷嚷著。

    剛剛嚷嚷了兩句,他就像是被誰掐住脖子一般,不說話了,只見廂房那邊,有一間屋子的門半掩,一個人正透過那門縫在看著他們二人。

    緋綃顯然也發現了那個人,那是一個少年的面孔,估計不過十幾歲的模樣,頭戴髮冠,俊秀的臉上一雙眼睛分外的銳利有神。

    那人發現二人也在看他,慢慢的將門合攏。

    此時已近黃昏,樹影婆娑,王子進望著那廂房的雕花房門,又望著這鋪了青石板的庭院,只覺得這是逢魔的時刻,這一扇扇的門後,是誰躲在裡面,用它們的眼偷看這繁華繚亂的人世?

    四、

    「你看到了嗎?」王子進回過神來,問身邊的緋綃。

    「看到了!好像是個少年!」緋綃拉著王子進道:「我們快走!回去再說,這房子裡有諸多古怪!」

    兩人回到客棧的時候天已完全黑了,王子進呆坐窗邊,望著外面初放的華燈,只覺得心中難過。

    緋綃知他心中氣憤,也不理他,一個人坐在燭光下又啃起雞來。

    「緋綃,文奇兄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家人為何不救它?」

    「不知道!」緋綃抬頭道:「反正事情不似那麼簡單,似乎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在那家中盤亙。」

    「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緋綃聽了目光迷離,似乎在想什麼事情,「今日人太多了,生氣太足,我也沒有什麼把握,待得過幾日,我們再去看看!」

    「啊?」王子進聽了叫道:「還要過幾日啊?那文奇兄不是還要遭幾日罪?」

    「事情沒有查清之前,還是不要冒然出手!」緋綃一臉狡黠,輕聲笑道,「不然只會把事情搞砸!」

    王子進聽他說的也有道理,只好去樓下買了兩壇黃酒,借酒澆愁,兩人一直喝到半夜。

    此時在那宋家大宅中,月亮門外,桃樹的影子被月光投射在地上,婆娑起舞,似少女婀娜的丰姿。

    樹下一個人,正伸手撫摸著那桃樹糾結不平的樹幹,頭髮蓬亂,目光呆滯。

    那是春天的桃樹,他兒時一手栽下,在這萬籟俱寂的夜晚,失去了意識的他似乎還沒有忘記這陪伴了他十幾年的夥伴。

    此時正是半夜,夜涼如水,月滿如盤,清冷的月光撒滿庭院。

    那庭院旁邊的一個小小的茅屋中,輕輕的傳來「吱呀」的一聲,那破舊的木門居然自己開了。

    接著涼夜中傳來「簌簌」的聲音,庭院中並沒有人,但是地上的青草卻好像被人踐踏一樣歪到了一邊。

    似乎有人從門中出來,正踏草而行,可是這月色如此明亮,只有茅屋的木門洞開,那庭院之中,又哪有什麼?

    是夜,王子進喝了幾杯黃酒,正睡得深沉,只覺有人在輕輕搖他。

    「子進,起來了!」他睜開惺忪睡眼,見眼前站了一個人,白衣如雪,一雙漆黑的眼睛正凝望著他,不是緋綃是誰?

    「這麼晚了,叫我有何事?」

    「有人剛剛叫門,你去看看!」

    王子進仔細的聽了一下,果然是一陣輕微的叩門聲從暗夜中傳來。

    他急忙披了一件外衫,跑去開門,拉開門一看,可見一副桃紅色的衣袖和一張白白的臉。

    王子進見了這人,心中一緊,今日下午躲在那破舊木門後面的似乎就是這樣的一張臉,他嚇得急忙後退了一步。

    那人卻伸手推門進來,朝二人做了一個萬福:「小女子春桃,是宋家的丫鬟,現在是特來請二位公子助我家大少爺康復的!」

    那女子倒是禮數周全,似乎是個平常女孩,頭上挽了兩個小髻,倒真是丫鬟打扮。

    「你,你不要多禮了!」王子進急忙穿好衣服,「你家主人不是說不用醫治?」

    「王公子有所不知,大少爺的病只有少數人知道,在那大庭廣眾之下,自是無人承認隱疾,夫人現下派我過來就是專門請二位公子的!」

    身後的緋綃見了,急忙點著了蠟燭,「今夜就過去?」臉上全是狐疑之色,似乎對這侍女不大信任。

    「正是!」春桃說著就垂手立在門外,「我此番就是來引路的!」

    王子進見推脫不掉,心中雖然害怕,但想著緋綃跟在身邊,應該沒有事,急忙去內室整了整衣服,兩人就跟著春桃出發了。

    「那個,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王子進還是心中沒底,與那春桃攀談。

    「我是伺候大少爺的侍女,大少爺酷愛桃花,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那春桃接著道:「下午的時候我在那茅屋清掃,好像就是那個時候與王公子有了一面之緣!」

    王子進聽她說得合情合理,心中暗暗放心,這春桃似乎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就徑直與她向那宋家大宅走去。

    身後的緋綃,卻是一直劍眉緊鎖,望著那前面引路的春桃,心生疑惑。

    這已經是三更時分,城中且有宵禁,哪家的侍女可以隨意走出院落,往來外界呢?

    五、

    三人踏著月光,很快就來到了宋家大宅,春桃卻引著二人直往後院去了。

    「此時天色已晚,二位公子這邊走!」

    王子進和緋綃只好跟著她從後門走進去,她東拐一下,西拐一下,很快就帶著二人又來到那有著月亮門的庭院。

    那庭院中綠樹蔥蔥,在黑夜中看起來甚是恐怖,一棟房子立在院中,烏漆漆的一片,不見燈火,正是那宋文奇居住的,被木板訂死了窗戶的房子。

    王子進見了那房子,只覺得身上發冷,白日裡怎麼沒有覺得這樣可怕?

    「這邊就是公子居住的房間!」春桃在一邊介紹。

    緋綃卻不看那主屋,一雙美目倒是死死的盯著月亮門旁那個破敗的茅屋,那茅屋的木門此時已經大開,似乎有什麼人走出來的時候忘記了關門,門裡是黑洞洞的一片。

    「這是什麼地方?」他伸出折扇指了指那茅屋。

    春桃見他問起,臉色一變,過了一會兒緩緩道:「這裡據說是個神社,好像以前供奉過菩薩什麼的,後來就荒廢了!」

    緋綃不再打聽,「我去看看你家的少爺!」

    「公子替少爺診病,我在門外伺候著,有事叫我即可!」那春桃說著就垂手站在門外,倒真是一副侍女的模樣。

    王子進望著那緊閉的雕花大門,一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顫抖道:「緋綃,我們真的要進去?」

    緋綃瞪了他一眼道:「你自己充英雄,鬧著要救你朋友,怎麼現下如此膽小?」

    王子進被他一激,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一把就推開了房門。

    那屋子裡面此時已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比白日裡更嚇人一些,只有那酸臭的腐敗氣息不曾改變。

    緋綃伸出手掌,一簇青色火焰「突」的一聲就跳了出來,照亮了大半個房間。

    「這裡什麼味道?這般難聞?」他說著拿袖口掩鼻,似乎不堪這酸臭氣息。

    哪想話音未落,就從斜裡竄出一條黑影,一下推開二人,撲到門上,雙手齊用,一把就關了大門。

    那人回頭朝二人陰森森的笑道:「門啊,門要記得關好!」

    「哇!」王子進被他嚇了一跳,一下就躲到緋綃的身後。

    在青色火焰的映照下,只見那人蓬頭垢面,目光迷離,似乎不大清醒,正是王子進的兒時玩伴宋文奇。

    緋綃卻並不害怕,直直的看著宋文奇,只覺得這人瘋的怪異,他小聲朝王子進道:「子進,子進!這人怕是元神被什麼厲害的東西佔去了!」

    「啊?那我們要怎麼辦?」王子進到了此時已經甚是後悔插手這件事。

    「你且去問問他,在門後有什麼?」

    「為什麼是我?」王子進哭叫道。

    「你與他相處過,且去試試!」

    王子進見推脫不掉,只好硬著頭皮上陣,顫聲道:「文奇兄,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子進啊!」

    「是福兒嗎?」

    為什麼這家裡的人都說福兒?王子進只覺得這人和那老太太如出一轍,不過現下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他急忙繼續道:「我是子進啊,你還記得我嗎?小的時候我們曾一同玩耍過!」

    那宋文奇目光更為迷離,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文奇,我想問你!」王子進說到這裡,嚇得嚥了口口水道:「門後,你在門後看到了什麼?」

    那宋文奇聽了,環視一下四周,似乎怕別人聽到一般,小聲道:「我,我那天夜裡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有人從門後出來!」

    王子進聽了只覺得一頭霧水,門後走出人,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

    卻聽他繼續道:「那夜好黑,一個人就那樣從沒有人的茅屋中走了出來!」

    聽他這樣一說,王子進只覺得背後滲出冷汗來,那破敗茅屋的樣子,那洞開的門,又浮現在他的眼前。

    正害怕間,突然眼前一黑,又是什麼也看不到了,卻是身後的緋綃一把合上手掌,熄滅了那跳動的青色火焰。

    「緋綃,你莫要嚇我啊!」王子進急忙叫道。

    哪想黑暗中伸出一隻冰冷的手掌,一把按住了他的嘴,那人輕聲在他耳邊道:「子進,不要說話,有人來了!」

    王子進瞪圓了一雙眼睛,大氣也不敢喘,只見那唯一能透過月光的雕花門上,恍恍惚惚的映出了一個人的影子。

    六、

    這人是誰?在這樣的半夜探訪一個瘋了的人?二人都是一頭霧水,只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不敢作聲。

    只聽門外竟而傳出了一個男人壓抑的哭泣聲,那聲音嘶啞而悲痛,在暗夜裡聽來分外的嚇人。

    那人哭了一會又用手拍著門板,似乎心中十分難過,只聽他哭道:「奇兒,奇兒,爹對不起你!」說罷歎了一口氣又道:「爹也是沒有辦法才這樣的,誰讓你不專心向學,屢次不能中舉!」

    看來此人就是自己的舅父了?王子進聽了那人哭訴,卻更是納悶,這又關科舉什麼事?這家人當真古怪得緊。

    卻聽那人繼續道:「你再等一等,反正那屋子還在,我們就有制它的東西,到時候爹自會還了你清明回來!不會再讓你這般糊塗下去!」

    又提到那間茅屋了,王子進聽了心中一緊,那屋子不是廢棄的神社那樣簡單嗎?

    卻聽那人在外面又哭泣了一會兒,甚是傷心,過了良久沒有聲音,似乎走了。

    緋綃又祭出青火,兩人見那宋文奇竟然在這半個時辰中歪在屋子的角落睡著了,這人似乎是完全瘋了。

    王子進望著他那香甜的睡臉,不由暗自搖頭,估計在他的身上是問不出什麼了。

    緋綃緩緩推開房門,從外面傳來一股清冽之氣,似乎吹散了一些屋子裡的濁氣,使人心曠神怡。

    「對了,春桃姑娘呢?」王子進見門外一個人也沒有,又想起引二人過來的那個侍女。

    「估計走了!」緋綃說著看了看天色,「今天天快亮了,你我先回客棧,明晚再來吧!」

    「可是我們什麼還什麼都不知道啊!」王子進見天色只是有一些濛濛亮,實在是心有不甘。

    「子進,莫要打草驚蛇,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嗎!」

    「你已經知道些什麼了?」王子進問道。

    「還不能確定,所以明晚我們再來!」緋綃說道,抬眼望著那院中的桃樹,那桃樹枝葉繁茂,生長得甚為茂密,「此事我是管定了,你大可放心!」

    王子進聽他這樣說,心中不由一寬,眼光一瞥,卻是又看到了那個破敗的茅屋,那扇木門不知在何時已經關上了,似乎有人走了進去,帶上了房門一般。

    他見了那緊閉的房門,心裡一個激靈,急忙跟著緋綃走了。

    兩人回去又睡到日上三竿,昨日所見,似乎就像一場噩夢一般,在陽光下煙消雲散。

    「子進,你且仔細回想一下那宋家有什麼怪異的事情?」

    「怪異?」王子進歪著腦袋拚命的想,「就是文奇瘋了吧,還有什麼怪異?我那姑奶上了年紀,自然糊塗,別的倒沒有什麼?」

    緋綃聽了,坐在窗旁,端起一杯茶喝了,面無表情,似乎在思考什麼事情。

    「有什麼不妥嗎?」王子進見他面色難看,急忙問道。

    「我在想一件事!」緋綃說著揚了揚眉毛,「宋文奇瘋了,元神被人奪走,又是誰幹的呢?那人為什麼偏偏要他的元神不可呢?」

    王子進望著緋綃的一張俊俏的臉,聽他一字一句的說話,只覺得似乎事情的真相就快水落石出,但是偏偏就差一個環節。

    「奪走元神的估計就是那茅屋中出來的東西,可是為什麼他的父親會知道這件事呢?」

    緋綃說著,似乎又面臨難題,望著窗外道:「子進,你沒有發現他們家的人都很熟悉一個人嗎?」

    王子進聽了腦中想起一個簡單的名字,像是小廝的名字一樣好叫的名字,脫口而出:「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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