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建國後形成的宋、遼、夏三國鼎立的局面,使當時的局勢複雜化,出現了三國角逐的形勢。元昊時期的對外政策,即不同於繼遷時期的一貫聯遼抗宋,又不同於得明時期的與宋、遼和平相處,而是根據實際利益,隨機應變。抗衡宋、遼,視二國「強弱之勢以為異同」。這是十分靈活的外交政策。元昊繼位後,同遼聯姻,受遼封號。一旦兩國因黨項叛附問題發生糾紛,並引起戰爭,元昊在給遼以重創之後又立即以勝求和,恢復兩國友好。對待宋朝,結盟於遼,有恃無恐,悍然發動攻掠戰爭。當元昊看到遼以出賣夏國利益從中漁利,便立即決定同宋媾和,在一向堅持的名分問題上向宋做出了讓步。這一步不僅使元昊擺脫了早想結束的由長期戰爭造成的困境,而且避免了遼為從宋得到經濟實惠,有可能犧牲夏國,夏國將遭到兩面受敵的危險;對宋妥協,兩國議和,還可以從宋得到經濟實惠,可謂一舉三得。
元昊在建國的過程中,很重視人才的培養和收羅。西夏建國初,因忙於戰爭,教育事業並不發達,所以元昊特別注重吸收漢族的知識分子為自己服務。《宋史?夏國傳》記載元昊的「智囊團」有嵬名守全、張陟、張絳、揚廊、徐敏宗、張文顯,除了嵬名守全是黨項人,其餘皆漢人。重用張元、吳昊,更說明了元昊對漢族人才的重視。張、吳二人為宋華州(今陝西華縣)人,他們「累舉進士不第」,而又自以為有王佐之才,不甘寂寞,便寫詩明志:「好著金籠收拾取,莫教飛去別人家」。明白表示宋朝庭棄人才而不用,他們將為異國效力。宋朝的邊師未能重視,於是他們進入西夏。
為了引起西夏王國統治者的注意,他們到酒店裡狂喝豪飲,又在牆壁上書寫「張元、吳昊飲此」。張、吳二人的所作所為被西夏巡邏兵發現,遂將二人帶入宮中。當元昊問他們為什麼不避諱自己的名諱時,他們毅然答到:「姓都不管了,誰還理會名呢?」明目張膽地對元昊接受趙宋賜姓進行諷刺。元昊聽後,不但不生氣,反而認為他們有膽識,有奇才。立即予以重用。並在數月之內派人潛入宋境將二人的家眷接來,使之團聚,從而安心為西夏服務。張元曾當過西夏的中書令,和元昊一起指揮了好水川戰役。張吳二人幫助元昊成就了一番事業,充分顯示了漢族知識分子對少數民族地區的政治軍事的作用,也說明宋朝不重視知識分子人才的失策。
元昊對夏國文化建設的最大貢獻就是主持創製了西夏文字。元昊規定西夏國內所有藝文誥牒,一律都用新制夏字書寫。由於元昊的大力提倡和推行,西夏字上自官方文書,下至民間日常生活,廣泛使用並迅速流行,這不僅對於元昊加強統一,鞏固統治起了巨大作用,也是元昊加強民族意識建設的又一突出貢獻。元昊繼位後,對黨項民族實行受唐宋影響的禮樂制度十分不滿。他按照「忠實為先,戰鬥為務」的標準,認為唐宋以來的中原禮樂過於繁縟,不適合於黨項民族的習慣,於是「裁禮之九拜為三拜,革樂之五音為一音」,簡化了禮樂制度。
暴君和他的四個女人
戰爭鑄就英雄,但也製造暴君。
元昊在殺戮中長大,以征戰為生,這扭曲了他的性格。他的舅舅衛慕山喜,是他祖父李繼遷留下的重臣。公元1034年,舅舅暗中篡權,為元昊識破。元昊大開殺戒,把舅舅一家拋進黃河溺死,又親手毒死母親。他的一名妃子,也出自母親家族,當時有孕在身,但元昊連親生骨肉也不顧惜,就地賜死。
凡是暴君的特質,元昊都具備了,比如貪戀美色。
還是毛頭小伙時,父親李德明為了修好遼國,親自北上,為元昊求婚,帶回了興平公主。元昊一直抗拒這段政治婚姻,對興平公主冷淡疏離。公主抑鬱成疾,芳齡早逝。遼國震怒之下,大舉侵犯西夏,直逼都城興慶府。元昊自知理虧,因此並無怨言,咬牙打贏了這場艱苦的戰爭。
和所有遊牧民族一樣,黨項男子的骨子裡充滿了對女性的依戀。元昊立國後,他的皇后是野利氏,野利家族權傾一時。不久,有人向元昊誣告說,皇后兄長要造反。元昊勃然大怒,殺了大舅子全家。
等到真相大白時,元昊追悔莫及。他騎著馬,四處找尋野利家的倖存者、大舅子的遺孀沒藏氏。然而,對野利皇后來說,元昊的這次「反省」才是悲劇的真正開始——沒藏氏是那樣的年輕貌美,他一見之下,便據為己有。
沒藏氏從此享有皇后都不曾有的待遇:行獵途中,元昊帶著她;生孩子時,元昊親自守護,為兒取名「諒祚」。但沒藏氏的美貌,還是栓不住他。皇后所生的太子寧令哥大婚,元昊前去主持婚禮。誰知元昊一見到美艷的新娘沒移氏,立即走不動了。一場婚禮,竟變成父奪子妻。朝野嘩然大亂!但元昊置輿論於不顧,廢掉野利皇后,立沒移氏為新皇后。
驚世駭俗的不倫之戀,成了元昊最後的瘋狂。太子寧令哥不堪其辱:舅舅被殺、母親被廢、妻子被奪。恰在此時,沒藏氏之兄覬覦國舅寶座已久,挑唆太子造反。公元1048年一個夜晚,太子闖入元昊禁宮,持刀割去父親的鼻子。翌日早上,元昊因失血過多,結束了他的一生。隨後,沒藏氏之兄又以「弒君之罪」,殺了太子。
是年冬天,西夏興慶府城頭,一個女子拾梯而上,懷抱著週歲的嬰兒,他就是新君諒祚。太后沒藏氏垂簾聽政。
元昊時代,終於在他自己的好色之路中結束了。
天歷之變,明宗和世剌被弟毒殺
元文宗圖帖睦爾在歷史上算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本來自己想當皇帝,但是又覺得哥哥和世剌還在,自己根本不夠格,為了不致引起輿論大嘩,使自己處於不利的境地,他虛情假意地下詔說自己暫時先替哥哥當兩天,等哥哥一來,就把皇位讓給哥哥。哥哥來後,他又親親熱熱的跑去迎接,但當天就把哥哥給毒殺了!可憐那個明宗和世剌,僅僅當了八個月的皇帝,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自己虛偽毒辣的弟弟手裡,死時年僅三十歲!
假意讓位
圖帖睦爾是元武宗孛兒只斤海山的次子,英宗時曾被流放到海南瓊州,泰定帝也孫鐵木兒時被召還京,封懷王。他的異母兄叫和世剌,封周王。這一場弒主逼宮、爭奪皇位的鬥爭,便是在他兄弟二人間進行的。
鬥爭始於泰定帝死後。泰定帝是在公元1328年(致和元年)七月病死在上都的,活了三十六歲。他在位期間毫無作為,只知崇佛佞僧,廣建佛寺,致使國家財政困迫不堪。而且,由於他以殺害英宗罪嚴厲懲治鐵失黨人,導致統治階級內部矛盾激化,政權很不穩固。就在他剛剛死去的時候,留守上都的僉樞密院事燕鐵木兒和西安王阿剌忒納失裡發動了軍事政變,燕鐵木兒是武宗時因寵提拔的,所以他極力主張皇位正統應屬武宗之子。他強行召集百官到興聖宮,兵皆露刃地威脅大臣們說:「武宗皇帝有子二人,大統所在,當迎立之,敢有不順者斬!」(《續資治通鑒?元紀二十二》)燕鐵木兒當即逮捕了中書平章事烏佰都刺等人,又讓心腹親信掌握機要,自東華門夾道布列兵士,使人傳命往來其中,以防洩露。同時又查封了府庫,收錄了符印,召百官進入大內,聽候命令。
當時,元武宗的兩個兒子都不在大都。和世剌在大西北,圖帖睦爾在江陵。燕鐵木兒以為周王和世剌遠在漠北,不能馬上到來,擔心時間一長發生變故,便派人到江陵去迎圖帖睦爾。並宣稱已遣使北迎周王,以安眾心。為防意外,燕鐵木兒調兵守衛關卡,以禁軍屯守京師,出府庫犒賞軍士,燕鐵木兒則親自在禁中值宿,「一夕或再徙,人莫知其處」(《續資治通鑒?元紀二十二》)。他還將自己的弟弟撒敦和兒子唐唐其勢也密召前來。
圖帖睦爾是八月底到達大都的,九月即皇帝位於大明殿,改元天歷,史稱元文宗。圖帖睦爾本來自己想當皇帝,但是,為了不致引起輿論大嘩,使自己處於不利的境地,他虛情假意地下詔說,自世祖統一海內,建立定制,宗親都各有封地,不敢妄生覬覦。世祖之後的諸王都是遵照祖訓,以次相傳。現在宗王、大臣們以國家利益為重,擁我為帝,我以為自己無德,應等待兄長,故再三推讓。但神器不可久虛,天下不可無主,兄長又遠在漠北,我只好聽從大臣們的請求,姑且暫即皇位,「謹俟大兄之至,以遂朕固讓之心」(《續資治通鑒?元紀二十二》)。
上都方面得知大都政變和擁立武宗之子的消息,認為是變亂了祖宗的法度,有違大理,便擁立泰定帝的小兒子阿速吉八即位,是為天順帝。這樣,在元朝的兩個都城便出現了兩個皇帝。於是,雙方展開了激烈的內戰。結果,上都方面敗北,被迫交出皇帝玉璽,即位僅一個月的小皇帝被趕下台,不知去向。
弒兄復位
再說圖帖睦爾的哥哥和世剌率屬官和親眷從漠北啟行後,於第二年(公元1329年)正月路過和林(今蒙古哈爾和林)以北時即皇帝位,是為元明宗。和世剌稱帝后,先派人到大都報聞,接著,在這年的四月,在其漠北行在所接見了文宗圖帖睦爾派來的燕鐵木兒等特使,接受了燕鐵木兒奉上的皇帝寶璽。明帝和世剌嘉獎燕鐵木兒之功,封他為太師,仍命為中書右丞相、錄軍國重事。並對燕鐵木兒說:「凡京師百官,朕弟所任用的,無須改變,你可將朕的意思告知朕弟。」同時派人去大都冊立圖帖睦爾為皇太子,並敕造皇太子印。燕鐵木爾則留在明宗身邊。
五月,已是皇太子身份的圖帖睦爾離開大都北上迎接明宗和世剌。八月一日,和世剌先到王忽察都(今河北張北縣西北),次日,圖帖睦爾入見,兄弟二人各敘別情,一派親密無間的氣氛。
和世剌在行殿設大宴招待了弟弟和諸王大臣。酒宴之上,觥籌交錯,笑語聲喧。這天,和世剌因為高興,飲了很多酒,酒宴剛罷便回寢帳睡下了。但燕鐵木兒和皇太子圖帖睦爾卻沒有睡,他們密談了半夜。一連三天,二人都是經常在一起竊竊私語,誰也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
公元1329年8月30日(天歷二年八月庚寅),天已大亮,明宗和世剌仍未起床,皇后八不沙以為明宗多日勞頓,不敢驚動。過了一會兒,仍聽不到動靜,便入帳去看,她驚懼地發現,明宗已經七竅流血,死了。
皇后八不沙在突來的噩耗面前不知如何是好,侍女忙去報告太子與近臣,太子入臨,「哭盡哀」。燕鐵木兒「以明宗後之命,奉皇帝寶授於帝(圖帖睦兒),遂還。」(《元史?文宗本紀》)。同月乙亥(9月8日),圖帖睦爾在大都大安閣重登帝位,是為元文宗。可憐那個明宗和世剌,僅僅當了八個月的皇帝,死時年僅三十歲!
關於明宗和世剌之死,元史所載,語焉不詳。《元史?明宗本紀》只有數字:「庚寅,帝暴崩,年三十。」但綜合其他史料,可以斷定:和世剌是圖帖睦爾和燕鐵木兒合謀害死的。清人畢沅在《續資治通鑒》「考異」中擷取了這樣兩條材料:一是燕鐵木兒自大都奉玉璽見明宗後,「明宗從官有不為之禮者」,致使燕鐵木兒「且怒且懼」。至明宗死,燕鐵木兒聽到哭聲,即「奔入帳中,取寶璽,扶文宗上馬南馳」。由此看來,燕鐵木兒雖然在奉璽後留在明宗身邊,但因明宗屬宮不以禮待他,對他有看法,他十分擔心和恐懼,因此,這個剛剛發動政變的朝廷逆臣很可能再生不軌之心,他在明宗死後馬上奪取寶璽奉文宗南還,便是明證。
另一條材料是:文宗病逝前,曾召皇后、太子前來,對他們說:「鴻和尼(明宗死地)之事,為朕生平大錯。」俗語說:人之將死吐真言。文宗此言,是不是對他害兄行動的良心譴責呢?
或許就是根據這樣的推斷,畢沅下結論說:「明宗暴崩,實雅克特穆爾(燕鐵木兒)之故,而文宗也不得辭其罪。」
此外,據畢沅所記,文宗在燕鐵木兒的護送下疾馳返還大都的路上,「晝則率宿衛士以扈從,夜則躬擐甲冑,繞幄殿巡護」(《續資治通鑒?元紀二十三》)。文宗和燕鐵木兒畏神畏鬼,嚴加防範,豈非心有餘悸,唯恐遭人報復?
總之,圖帖睦爾為奪皇位以弟害兄想來是沒有疑問的。
在中國古代弒君史上,像此種為奪皇權、兄弟相殘的事是不絕於書的,但圖帖睦爾的弒兄奪權卻帶有某些特殊之處。主要是他運用虛而實之,實而虛之的伎倆,虛情假意地製造了許多假象,使人莫辨真偽。當他在大都穩坐御座之後,又下詔書說:「我由於念及兄長遠在大漠,又很賢明,不久當歸來,所以力拒群言,不肯即位。後來考慮到艱難之時,大位久虛,眾心難定,也於國家不利,故接受勸進。但我沒有改變當初的志向,一面頒詔辭讓,一面派使者去漠北迎接兄長。既而又派燕鐵木兒將皇帝寶璽奉上。及兄長即位,遣使授我皇太子之位,我如釋重負,遂率臣民北迎大駕。我急於見到兄長,故日夜兼程,相見之時,悲喜交集。沒想到,數日之間,兄長卻離我而去,我非常痛心,念及先帝重托,群臣力諫,天命所在,實在不可違逆,故即皇位於上都。」
這一番表白,可謂欲蓋彌彰!他煞費苦心將其當皇帝的過程講得如此詳細,不過是怕世人懷疑,怕朝臣議論,但這樣一來,恰恰流露出他的心虛和憂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