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蘭出事的這幾天,賈大為就把陳喜任命為智多星比賽的隊長。陳喜也沒有什麼受寵若驚的感覺,倒是覺得理所應當的。除了六年級的張楓楓有些瞧不起自己的樣子。
「你看看你幹的什麼事情?」陳喜才當隊長沒幾天,就神氣十足地扮起了官樣,把胡馨差點逼死在牆角。「張楓楓這個人有沒有來過你都不知道嗎?為什麼連簽到的記號都沒有?」
「我這不是沒注意吧,所以遺漏了。」小姑娘嘟著嘴,含糊道。
「陳喜,你這隊長怎麼當的。」
唐彎兒斜著眼,看著暴跳如雷的陳喜,奪過他手中的名單,「他有沒有來,隨便好了,他要是拿不到賈校長要的結果,他就等好果子吃好了。」陳喜倒是覺得有道理,把名單一劃,丟盡了垃圾桶。
陳喜這一丟不要緊,結果差點讓自己被丟盡了垃圾桶。
張楓楓的室友比張楓楓還憤怒地站在陳喜面前。「你算怎麼回事,你個二年級的學生當了隊長,就不把我們這些六年級的學生放在眼裡了是嗎?張楓楓不知道你們在這裡集合,現在出了錯,你們要找他究責?還報告賈校長?」
「我們的工作失誤,兩位不好意思。」
「失誤?說句失誤就完了啊,你這個人給我們六年級的小心點,別以為你欺負了班長韓凱就能在學校呼風喚雨。現在什麼人都能創,看他靦腆,就覺得好欺負了是吧?」
「別跟他們呼呼了,這幫人就仗著學校老師看重,我們直接找賈校長理論去。」幾個男生唧唧歪歪在這裡紛擾。陳喜就聽不下去了,直接開了門就出去了。
孟美抱著一隻粉色的娃娃坐在陳喜的身邊。
「孟老師,冒昧地問一句,你男友送你的麼?」
「不是……嘿嘿,是我一個朋友。」
「孟老師,現在的智多星比賽的事情……唉……。」
「沒事兒,我和曉樂兩個人能扛得住,不過還是得靠你們幾個人努力,特別是你。」孟美笑起來,有種甜甜的味道,靠近了,有些棉花糖的溫暖。
「孟老師,這對我們學校來說,是一次挑戰,賈校長對我再三囑咐,這是唯一一次可以打敗地方第一學校黃沙小學的機會,智多星連他們都拿不下。白髮財這個校長離開後,他們暫時有代理校長在,這次比賽是我們來說,是艱難的一次機會。」午後的學校有點陽光,有許多同學吵嚷的聲音。陳喜和孟美旁若無人地聊著。
「我知道,賈校長招我們過來,傾盡全力,不就是為此嗎?」
「唉,可惜這次事情出了太多了,韓凱,張蘭老師一個個的。」
「我們可以一起加油的,不是嗎?你是一個好苗子,陳喜。」孟美說得有些意味深長。
我不說話,默默地沉思著些什麼。
「你怎麼不說話?」孟美托著下巴,看著我。
「我想你一定經歷過許多事情,但是你很堅強,沒讓別人看出來。」
「為什麼說我很堅強?」
「你很陽光,讓人有種親切的感染力,但是你懷揣著許多心事。這個時候,你還感冒了。」陳喜很自信地評價著孟美。
孟美笑了笑。
午後的樹葉遮不住星星點點的光,投射在地上,變成另一個世界。
「我聽說過一個故事,有頭小豬,身上有一個被屠夫留下的傷疤。它每每遇到自己的夥伴,都要給它們看一下,自己傷得有多深,結果最後,它的傷口化膿,它也死了。」孟美細聲細語地跟我講完這個故事。
陳喜沉默了良久。「我也跟你講一個故事吧。」
她瞇縫著眼睛,點點頭,示意陳喜講下去。
「我剃過一個光頭,然後帶著帽子不敢見人。這是理髮師的失誤,我很惱怒,也很覺得害羞。後來許多人喜歡爭著奪下我的帽子,然後故作驚歎,也有人在嘲笑。後來,我做一個大膽的決定……」
陳喜停頓了一下,孟美就接茬問:「你做了什麼決定?」
「我把帽子摘下來,然後就不戴了。他們再也沒有以往的嘲笑,我的頭髮也慢慢重新長出來了。」
孟美突然大聲地笑了起來,露出潔白的小虎牙。
「怎麼了?」陳喜疑惑地看著她。
「我們這是兩個寓言家在講故事嗎?」
孟美說陳喜很能逗她開心,在她陰霾的日子,有陳喜這樣的機靈小不懂。兩個人時常坐在學校的草地上,那樣的日子,清澈,放空。
陳喜問孟美什麼是最陰霾的日子,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孟美是一個感性的女孩,輕輕地說道,「天空是蔚藍若鏡的,有些事情不見得也是蔚藍若鏡的。用怎麼樣的心情看怎麼樣的天空,你我的眼睛裡是不一樣的。」
陳喜沉沉地睡著了。
孟美把這個小孩子挪過來,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獨獨在想一些事情。
陳喜翻了一個身,硌到了一塊小石子,恍惚間醒了過來。
「你在想什麼?孟老師。」
「你說男朋友是不是應該是這個樣子,可以不管女友的死活,可以不接電話,可以了無音訊。」
「你說你男友?」孟美驚詫地問道。其實孟美是忽略了這一點,她也沒起提起過,我也沒有問過。我這麼小,不打算對她有什麼非分的念頭。
「陳喜,不知道我有男友吧?」她戲謔地看著陳喜,絲毫沒壓制那得意的笑容。
「怎麼能?我陳喜是百事通吶,賈校長跟我都說過的,對你們這些老師的事情都瞭如指掌。」陳喜開了一個玩笑,掩飾一些尷尬。
「我其實不想說一些自己的事情……」她絲毫沒理會陳喜的玩笑,一張臉埋得很低。「他是一個長得很帥的帥哥,對於我們這樣年紀的女生來說,很有殺傷力。那樣的微笑,我無法抗拒。直到他說他喜歡我。他對我也很好……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情況變得亂糟糟起來,他不是很願意理我,電話也經常關機。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會哭。除了吵架,我都不知道如何宣洩自己的感情。」她的眼眶說著說著就濕潤了起來。「我發高燒,在醫院裡,我摟著他,他面無表情。我說,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那麼冷。」
陳喜用自己的小手拍拍她的背,她輕言了一聲謝謝,就接著講,「他都沒有回答。我說,那我們分手吧。他說了一句,傻瓜,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吧。我們就這麼摟到了天亮。那一夜,我怎麼都忘不了。他好無情。」
孟美連續幾個晚上都在校園的某處抱著夏曉樂哭,孟美死死地抱著夏曉樂,哽咽著支吾些什麼,陳喜知道以後,過去的時候也依稀能聽到夏曉樂在安慰她,「我都懂,我都懂。」
「陳喜,這麼晚了還不睡去啊?」夏曉樂應了一聲。孟美啜泣聲停了下來。
「陳喜,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不想讓你看到孟老師在哭,不好看。」孟美在這時候還在耍小孩子脾性。
「我是來看看你的,東西放下就走。」陳喜把一點點水果放在孟美面前。
「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看我動不動就哭,不像是一個人類靈魂的工程師。」
「沒有。有些事情哭出來才好呢。」陳喜安慰道,深夜裡,夏曉樂的眼睛特別炯炯。
「陳喜,要是沒什麼事情,你先走吧。明天還要上學呢。」夏曉樂給我使了個眼色。
陳喜點點頭,有些難過,「孟老師,別哭了,晚上有點冷,你跟夏老師早點回去吧,你看你都已經感冒了,吹不得風的……有些事情,睡過一覺會好的。」
陳喜不知道安慰些什麼,就亂七八糟地說了這麼幾句。
「不會好了,一切都是一場夢。」孟美哭的更加肆無忌憚了。這個世界也或許也只有孟美知道自己心裡的痛了,這是一個懲罰,雖然孟美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陳喜怏怏地回去了。女老師還真的是白天一面,晚上一面。
歎了口氣,他就鑽進了被窩,把手電筒打開了,這是賈大為借給他的手電筒,也算是萬山完小裡的一個很大件的設備了。他只能靠這個晚上好好地用下功。
這個冬天有些冷,他趕忙把被子裹緊了一點,燈光下所有的數據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萬山完小要成為這個片區重點小學之一,以後要改良設備,也許都掌握在他的手裡了。
智多星比賽是一次突破的比賽。陳喜一個人吃力地扛著兩項,別說自己是大學生了,這些小學生的東西確實頗費腦子,不像是那些很基礎的題目,陳喜倒是能輕鬆應付。智多星比賽玩的不是虛的,而是真正的較量。
「我校與黃沙小學之爭在此一役。只要贏了,我們以後就不會這麼貧苦了。」這是賈校長對自己最多的叮囑了。每次聽到這段話,陳喜就會感覺自己心潮澎湃,簡直要吹著號子要前進了一樣。
放心吧,我陳喜就是這樣一個知難而進的人,我雖然是重生的,但是機遇就在眼前。我對他們來說,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