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大為不說還好,一把如此這般都跟陳喜說了,陳喜立馬眉飛色舞起來,跑到教室,從課桌裡逃出一個用練習本上扯下來的紙張報好的東西在賈大為面前晃了晃。
「老李出了你事情,你怎麼這麼開心?」賈大為大惑不解,但是對陳喜這樣的表情反倒是十分憎惡,這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學生麼。介於對陳喜的瞭解,他倒不是覺得陳喜是這麼一個人,這應該會是一個妙點子。
陳喜把東西在賈大為面前抖了半天,才慢慢撕開,「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東西。」
賈大為知道陳喜把東西徹底完全的展開以後才知道,原來這就是陳喜私藏的第三份文件,也正是奧林匹克比賽的第二份下發通知,而這份下發通知才正是寫錯別字的那封。
「你第一個文件糊弄了林局長,第二份糊弄了我、老李、林局長,你第三份還想糊弄誰?」賈大為怒目圓瞪,這個學生居然把這個年紀比自己大數十歲的人當猴子耍。
陳喜嬉皮笑臉道,「不是的,老賈,你誤會了。這是一封救命的文件,如果省教育廳知道這個是老李拿來的指證林局長的罪證,那麼老李就會被從輕處罰的。」
賈大為又好氣又好笑地把文件奪過來,「你小子變戲法一樣的,一份又一份,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哥頭,別等會又把我們耍了。」
陳喜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那不會那不會,總共只有三份,我們怎麼敢再拿假的來糊弄賈老師呢?」
賈大為倒是習慣了這個一直有著聰明點子的「二年級」學生,雖然他一直質疑自己見到的不是真正的陳喜,但是這個陳喜實在與原來的陳喜長得一模一樣,連耳垂下面的那顆痣都是位置分毫不差。這就怪了,這真的是陳喜被智多星上身了?
月光皎潔,像是白白的一層紗布纏繞這著小湖畔的樹叢。
賈大為在這個地方突然不想走了,靜靜地坐著,看著水裡的漣漪,他不知道從何時候開始覺得有些怕了。如果這次的文件不能把林局長定罪的話,如果林局長能夠出來,事情就不會像陳喜說的那麼簡單了。他畢竟是一個小孩子,就算是他再神童也不能像大人一樣瞻前顧後那麼久,他們這樣的年紀都是盲目的,莽撞的,如果自己也去信了陳喜,那麼如果出了事情,陳喜根本不可能為自己抗擔子的。只有自己能夠負責最後的慘劇。
他把文件收好,塞進衣袋裡,這份文件還不是保險的,若是能夠決定後來的事情,能告訴自己一個準確的審判結果,他倒是願意一試。
賈大為見到陳喜的時候,就故意繞開這個話題了,裝作沒事人一樣。
陳喜在下課的時候神神鬼鬼地湊上來,問道,「賈老師,昨天的文件帶來了麼?今天要交給那兩個省教育廳的。」
賈大為苦笑了一下,搖搖頭。
「你沒帶?如果……」陳喜的嘴巴立即被賈大為摀住了。
賈大為幾乎是連拖帶拽地把陳喜帶進了辦公室裡。「你幹嘛在班級裡問我這件事,萬一被同學聽到後果不堪設想。」
陳喜擦了擦自己的嘴唇,「那你為什麼會忘在家裡呢?」
賈大為抽搐著臉頰,「我就是忘在家裡了,我現在去拿根本來不及了。」
陳喜的眼神突然間變得無比犀利,「老賈,你在騙我。你是不是把文件藏著,不想交給他們。以你和老李的交情,你會把這茬給忘記了?」
對方冷眼相對,「你想說什麼?」
「你是不想讓老李減少處罰吧。」陳喜臆測了一個原因。
賈大為哼了一聲,「你說我老賈如何做得出這樣的事情。」
陳喜突然明白了什麼,「你不會是怕林局長萬一沒出什麼事情,反而報復在你身上了?」
「……」賈大為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陳喜歎了一口氣。「果然是這樣……老賈,憑你跟老李的感情,出了這點事情,你也不幫他一樣。你們是二十年以來的戰友,也是同事,更是兄弟,你想想,他對於你是不是很重要?」
老賈有些淚水,他躊躇,但是也想幫忙,於是他把文件拿出來放到陳喜的手中。
「交給你,陳喜。」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
陳喜認真地看了一遍文件,確認無誤。小徐和肖江恰巧進了校長辦公室。
「叔叔,這是文件,這是證據。」
小徐看到眼前的這個小男孩奶聲奶氣,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頭。
「叔叔,這是指控林局長與白髮財的證據。」陳喜迎著兩個人驚異的目光,把文件遞到了兩個人的面前。
小徐指著陳喜問老賈,「你們教出來的孩子還真不錯,居然這麼小就會說指控,證據什麼的。」
賈大為一臉苦笑,應和了幾句。
陳喜拉了拉小徐的衣角,「叔叔,是我們的校長李大貴和我們的班主任賈大為教得好。」這兩個西裝男看著這個小孩,那麼小就會拍馬屁了,不禁開懷大笑。
「那你說說,這個證據是怎麼回事啊?」
陳喜的表情突然嚴肅了,「這個是白髮財為了跟我們學校比,所以讓林局長在奧數比賽以後,通過行賄把榜單給私自更改了。還宣稱是國家文件。」
小徐仔細看了看,也沒覺得有什麼毛病。
「叔叔,你看這個滋有……應該是茲有……國家的文件不可能出現這樣嚴重的問題的。」陳喜幾乎有些碰到這個錯別字。
小徐跟肖江嘀咕了幾句,馬上笑容滿面地轉過頭,笑道,「這個孩子真的是一個神童,我們大人都看不出有這麼細微的差別,總以為印刷技術不強,所以勉強地被糊弄過去。」
陳喜微微地笑了笑。
小徐看看賈大為問道,「你還有什麼要匯報的嗎?盡快吧,我們要趕回縣城了。」
賈大為打開校長辦公室的專用櫃子,從一團揉皺的報紙裡拿出一袋茶葉。
「碧螺春?」肖江比較識貨,走近一看,捏出一把在鼻尖處聞了聞,就感覺到這個碧螺春是上好的。
「賈大為你這個是什麼意思?是要招待我們還是要告訴我們李大貴在任職期間貪贓枉法?」
賈大為把碧螺春收進一個極小的塑料袋子裡,「老李一輩子不鋪張不浪費,什麼奢侈的東西他都不買,他父親留給他的錢,他也幫我們學生闖禍給墊付用光了。有這樣的碧螺春,不是他的作風。」
陳喜使勁地幫忙搭話,「校長伯伯不是那樣的人,一定是有人給他的。對,應該是林局長伯伯。」
小徐跟肖江對視了一眼。
「你一個小孩子說話,我們也不能全信,我們還要回去調查以後再定下結論,不過還是謝謝你們了。」小徐捏捏陳喜的臉,跟賈大為握了握手,就出去了。
陳喜和賈大為把這兩個人送到拖拉機上,目送離去。
「林局長這次算是完了。」賈大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多行不義必自斃。」陳喜也感慨道。
賈大為牽著陳喜的小手,陳喜覺得心理確實不是滋味,李大貴這樣的校長雖然有時候迂腐不化,但是在生活作風上從來都沒有過問題,但是為什麼這時候會出現這樣的無問題。一定是有什麼情況,只有他們知道,而學校裡卻不知道。
陳喜在中午吃飯的時候,偷偷地問賈大為,「老賈,你說老李是不是做了什麼不應該做的事情,碰了什麼東西。或者是開了眼界什麼的。不然他應該沒事了,早就回來了。」
賈大為笑而不語。
「賈老師,你欺負一個學生,這樣可不對哦,老師要對學生坦誠的,不然上樑不正下樑歪。」陳喜插科打諢的本領倒是有一套。
賈大為從口袋中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份文件。
「任職通知書……」陳喜草草看完這份文件,突然震驚了。「這你是怎麼來的?」
賈大為輕聲道,「我給他整理辦公室的時候發現的。」
「他本來要去當黃沙小學的校長?這個……其中一定有利好。」陳喜也輕聲回應道。
賈大為點點頭。「確實是這樣,現在更可怕的事情是李大貴一直沒跟我們說,也沒有去那裡馬上走馬上任。這都是蹊蹺所在。」
陳喜思考了良久,「難道是那邊沒有收到通知或者不承認,人都往高處流,如果老李深愛我們學校不想走的話,一定會跟我們說的。」
賈大為對於陳喜的推理能力一點都不懷疑,好嘛。就這麼點事情居然能演化出推理的事情。
「如果按照你陳喜這麼說的話,就是說如果這份任職通知被人知道的,極有可能稱為老李賄賂林局長的證據。」賈大為驚恐的看著這份文件,心理彷彿五味瓶子都打翻了一般,「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覺得可以把這個證據撕毀了在說。」
「不要撕毀,也許還有用。若你現在急於銷毀,到時候再想找回來就找不回來了」陳喜說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話。
在賈大為的眼裡,陳喜真是一個奇葩了,他或許考慮地比一些成人還要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