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上面這些話從表面看來都像是來源於夢中的決斷,可分析結果顯示出的這些文字還可以有其他的解釋,而且是解析這個夢很重要的。與此同時這些話還可以澄清各種荒誕。這句話「我企圖找出其時間順序」,使我置身於我朋友弗利斯的處境——他仍在想找出生命的時間的次序,這樣它就會失去評判它前面極具荒誕性意義的句子的份量。插入的那句「即便是不大可能的」則屬於下面的話「看來他似乎是……」在與那位女士議論其弟弟病案的例子中,我差不多全部使用了這些精確的字眼,例如在我看來,這簡直是不大可能的觀點——即他大聲呼喊「自然!」怎麼會和歌德扯上什麼聯繫呢?可我覺得這是很可能的。這些語句又擁有一些你熟知的性的意義。的確,在此例子中,的確表達了某種決斷,不過是發生在真實生活裡(而非在夢中),是被夢思追加起來而且加以利用的。夢的內容和對其他夢思的方法將這種決斷巧妙地加以利用了。
在夢中,即便數字「十八」和決斷的相連是毫無意義的,可這是此決斷從原來地方脫離後留下的痕跡。最後的那句話「我不清楚現在是什麼年代」只是為了強化我與這個癱瘓病人的距離。在我診斷他的時候,這點的確曾被提及過。
從研究來看,這些似乎是對夢的評論的結果,在本書的前面所提及的解析夢的原則:不得不把夢各成分間的聯繫看成是無關的,與此同時又不得不從每一個要素本身出發去探討其緣由。夢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可在研究的時候不得不再把它恢復成碎片。從另一方面來說,在夢裡肯定有種心靈的力量在運作,才會造成這些表面的聯繫,也就是說這種力量將夢的運作所連成的材料再度加以改正。這是我們面臨的另一種力量,它的重要性我們將在後面加以比較,現在姑且把它當做是構成夢的第四種要素。
6·下面又是一個我曾援引過的夢例,可以當做「決斷」在夢中運作的例子。在市議會寄給我們通知書的那個荒誕的夢中,我曾經這麼問:那麼後來你是否緊接著就結婚了呢?大概我是在一八五六年出生的,似乎剛好是接下來的那一年,這就披上了邏輯結論的外衣。家父於一八五一年結婚,我當然是家中的老大,在一八五六年出世,因此這都是對的。我覺得這個虛假的結論是為了達成某種願望而設計的,而主要的夢思是這樣進行的:「四五年根本不算什麼,不值得我們去加以考慮。」這種邏輯的結論的每個步驟,無論是與內涵或程序怎樣的相像,都可以認為在夢思中就決定好了。
而我這位同事認為,治療大病的病人自己決定要在治療結束後去結婚。夢中我與父親談話的方法正像是審問或考試一樣,這使我想起大學的一位教授,他經常詢問選修他的課程的學生很多讓人討厭的問題。我們學生都這麼認為,這位教授是否可能由學生父親的教名判斷出什麼結論,而不能由學生的名字推斷出來。因此夢中推斷出結論不過是另一件推斷結論(夢思中的一件材料)的重複罷了。由這裡我們又學到一些新的事物。如果夢中出現了一個結論,毫無疑問,它一定是源於夢思,不過它表現的方法可以是一段回憶的好材料,又或是以邏輯方法聯結一連串夢思。無論是怎樣,夢中的一個結論肯定是代表著夢思中的結論。
現在讓我們再對夢進行分析。這位教授的詢問不僅使我想起大學生的註冊名單(是用拉丁文寫的),而且還使我想起了自己的學術研究。攻讀醫學的五年,對我來說的確是太短了,於是我靜靜地再多工作了幾年。因此,熟人都把我當做是閒人一個,懷疑我是否能過關。於是我很快決定參加考試,而且通過了,雖然遲了些。以下是我對夢思新的強化,憑借這個夢思我能坦然地面對批評我的人:「即便我慢慢做使你們認為難以置信,但是我仍會獲得成功;我將讓我的醫學學習得到一個滿意結果。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夢開始的幾句話裡暗含著一些有爭辯性的句子,這些爭辯還不能說是荒誕的,而且可能是發生在清醒的時候。對市議會寄來的這封信我感到很奇怪,因為在一八五一年的時候我還沒有出生,同時和這可能有關的家父也已逝世。這兩個辯解不但本身是對的,而且如果我真的接到過這麼一封信,它們也會與我的辯解相吻合。從前面的分析知道,此夢是來自苦惱及嘲諷的夢思。如果假定審核的動機是很強有力的,那麼夢的運作僅是為了製造一些對存在於夢思中荒誕思想的完整與明確的駁斥。但是分析的結果卻顯示出了夢的運作並非那麼自由,它不得不義務性地運作出夢思得到的材料,這正如一道代數方程式(除了數字之外)其中包含著減號、加號、根號、冪號,如果叫一位不懂得數學的人把它記載下來,那各種符號和數字都可以被抄下來,但是卻把它們都混淆在一起了。夢中的這兩個辯解可以溯源到下述材料上。
當想起我對心理症病人作心理學解釋所援引過的前提,首次聽說曾經引發過懷疑和嘲笑時,我覺得很困擾。比方說,我覺得,人生第二年的印象(有的時候甚至是第一年)會一直存在於那些以後發病者的感情生活中,而這些印象——即便受到記憶的扭曲與誇張,都是造成歇斯底里症狀的第一個和最深刻的根基。而當我在恰當的時機去向病人解釋這點時,他們總是以一種嘲弄的口氣仿造著這新得到的知識說,他們會去找尋一些他們還未活著的時候的記憶。而我的另一個發現是,父親對女兒的早期性衝動所充當的角色(出乎意料的)——也會遭到同樣的看待。但是無論怎樣,我認為會有足夠的理由證實這些假定是正確的。為了確認這一點,我記起一個例子,他的父親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而以後的事件證明,存在的潛意識中,仍是留有這位很早就去世的人的影子(這麼想的確很使人費解)。這兩個結論是基於正確性將會受到考驗的推論上,因此這就是願望達成——也就是在夢運作中利用我害怕會遇到考驗的論點來推導出不會引發爭論的結論。
7·在夢開始的時候,夢者對突來的事物表示吃驚,對這夢我到現在還沒有好好地加以研究,老布魯克叫我做一些很奇怪的事。這與剖析我自己身體的下部(骨盆部和腳)有關。我之前好像在解剖室看過它們,但是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體或這些部分,而且絲毫也沒有害怕的感覺。N·路易士站在旁邊幫我把那些骨盆內的內臟器官取了出來,我們可以看到它的上部,現在又可以看到下部,二者是合起來的,還可以看到一些肥厚肉色的突起(在夢裡面,使我想起痔瘡)。一部分還蓋在上面,像是捏皺了的銀紙,我小心地把它鉤出來。接著我再次有了一雙腳,在市鎮裡走來走去。
但是因為疲倦的緣故,我就坐上計程車,使我驚訝的是,這車子開進了一間屋子裡,裡面有一條通道,在快到盡頭的時候轉了一個彎,車子最後又回到屋外。最後,我與一位拿著我行李的高山導遊走過變化無窮的風景。在路途中,因為我雙腳疲倦的緣故,他也背過我。地上很泥濘,因此我們沿著路的邊沿走;人們就好像印第安人或吉卜賽人似的坐在地上——其中有一位姑娘。在這之前,在滑溜溜的地上一步步前進的時候,我有這樣一種驚訝的感覺,即經過解剖以後我怎麼會走得這麼好呢?終於,我們到了一間小木屋,末端開了一個窗。於是導遊把我放下來,與此同時拿起兩塊預先準備好的寬木板架放在了那個窗台上,這樣就可以形成一個跨越窗邊陷坑的橋樑。這個時候,我真擔心我的腳。但是我們沒有像預想中那樣走過去,卻看到兩位成人躺在沿著木屋牆壁而架的板凳上面,還有兩個小孩睡在它旁邊,似乎是小孩將使這跨越成為可能(而不是木板)。我起來的時候,感到很害怕。
每一位對夢的濃縮作用有一些瞭解的人都會知道,要詳細分析這個夢需要用多少頁紙才能夠說清楚。幸運的是,在這裡我只需要討論其中一點,即當做「夢中的驚訝和奇怪」的例子。這表現在插入的那句「很奇怪」中。讓我們來看看這個夢。那個在夢中幫助我工作的N·路易士小姐以前找過我,要我借給她一些書讀。我給她哈蓋特著的《她》,並向她解釋說:「這是一本奇怪的書,可卻潛藏著很多意義」,「永遠的女性,我們感情的永恆……」她打斷了我的話,「現在我已經知道了。難道你沒有屬於自己的東西嗎?」「沒有,我永恆的巨著還沒有寫成。」「那麼你何時才能出版你那所謂最新的啟發,而且我們都能看得懂的那本書?」她以這種譏諷的語氣問道。我發現她是在替別人發言,因而就沉默不語,我想即便只是把自己對夢的工作成果發表出來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因為我不得不公開自己很多私人的性格。
Dasbestewasduwissenkannst,
Darfstdudenbubendochnichtsagen·
(你所知道的最好的事情,
你都不可坦誠地告訴小孩子們。)
夢裡要我剖析自己,因此在自己的夢例中自然要牽扯到自我分析,布魯克在這裡出現是很恰當的,因為在我第一年科學研究中,我就曾經把自己的一個發現放在一邊,直到他再三堅持要我把它發表出來為止。可和N小姐的談話引發的思想太深而不能顯現出意識來,它們分散到因為提到哈蓋特的期盼所激起的材料裡面。此書上的評論「很奇怪」,還適合該作者的另一本書《世界的心》。夢中的好多要素即來源於這兩個極富想像力的小說。著者被背過的泥濘地帶,還有要用寬木板才能渡過的陷坑,都是來自《她》這本書。而印第安人和木屋中的女孩則來自《世界的心》,這兩本小說的嚮導都是女性,而且都和危險的旅行有關;《她》描述一條神奇冒險的道路,很少有人走過,而且引向一個還沒有被發現的地帶。
從我對此夢所做的筆記來看,雙腿的疲倦是在那個白天所感覺到的,可能這帶來了一個疲倦的情緒和疑惑的問題:「我的腳還能堅持多久呢?」《她》這部冒險故事書的結尾是:女主角(嚮導)不僅沒有為他人和自己找到永生,反而葬身於神秘的地下烈火中。毫無疑問,一種恐懼在夢思中活動著,那「木屋」就暗示著棺材,即「墳墓」。但是夢的運作卻成功地以心願達成來實現這個願望。因為我到過墳墓一次,那是靠近奧維托被挖空的伊特律利阿人的墓地——一個窄小的小室,靠著牆壁有兩個石凳,上面躺著兩個男人的骨骼,夢中的木屋裡面看來與它沒有什麼兩樣,除了石室變成木屋以外。夢似乎是這樣的:「如果你一定要在墳墓中旅居的話,那麼就讓其成為這伊特律利阿人的墳墓吧!」通過這置換可以把最悲慘的期望轉變成為很受歡迎的事。但是不幸的是,夢通常可以把伴隨著感情的概念顛倒過來,可卻不能經常變化這種感情。因此,夢醒的時候我就覺得「害怕」,即便這觀念很成功地呈現出來(即孩子可能會完成他們父親失敗的事)。這其實暗示著一本怪誕小說中所謂人的認同可以一代代流傳下去,連續達兩千年之久。
8·還有一個夢的內容對夢中的經驗發出相似的驚訝和奇怪。但是這個驚訝和奇怪卻與一個深刻的、牽強附會的理智的解釋有關,即便它不包含其兩個有趣的特點,我也要將它加以解析。在七月十八或十九日晚上我乘著開往南方的火車旅行,當我睡著時聽見:「Hollthurn到了,停十分鐘。」我馬上聯想到了棘皮動物——想到了那個自然的歷史博物館——這是英勇的人類在絕望中對抗統治他們國家的超級力量的地方——是奧地利的反抗解放的運動。正如是斯地裡亞或泰羅的一個地方。接著我隱約看到一個小博物館,裡面放著這些人的化石或遺物。我很想走下火車,可是又猶豫不決。
在看台上有很多攜帶著水果的婦人,她們蹲在地上,在那個姿勢之下,邀請似的舉起她們的籃子。我之所以會猶豫不決是因為我不知道時間夠不夠,但是火車沒有動。突然我處在另外一間房子裡,裡面的傢俱和座位顯得很窄,以致背部會直接牴觸到車廂的靠背,對此我感到很驚訝和奇怪。可我想自己可能在睡著的情況下被人換過了車廂。這間房子裡面有好些人,包括一對英國兄妹,牆上書架清楚地擺著一排書,我看到馬克斯韋爾的《國富論》和《物質與運動》,那是一本很厚的巨著,而且還包著褐色書皮。那個男人提起一本有關席勒的書,問他妹妹是否忘記了,這些書似乎有時候像是屬於我的,有時候又像是屬於他們的,我想加入他們的談話,為了確認或者支持前面所說的……我醒來時渾身是汗,因為全部的窗子都開了,車子正好是停在馬爾堡(在斯地裡亞內)。
在記下這個夢的同時,我又記起另一個夢來,這是記憶所想忘記的。我與一對兄妹交談,提及了一件特殊的工作:「這是從……」可接著我自己又改正為:「這是由……」「是的」那人和他妹妹說:「他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