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的夢和她雙親的房子是有關係的,這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夢中的話是她媽媽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堆瓦罐是來源於同一個建築物內的小店。夢的其他部分則說到了她父親——他經常追求女傭人。可最後在一次河流氾濫之中,得了重病死去(他們的房子靠近一條河流)。因此,藏在這「起始的夢」的意義在於:「因為我出生在這房子裡,在這卑鄙而且使人憂鬱的環境……」主要的夢也有同樣的觀念,不過卻用一種願望的滿足把它加以改換,「我是從高貴世家來的」,因此隱藏的真正觀念是:「因為出生是這樣卑微,因此我生命的過程也就是這樣的了。」
據我瞭解,把夢分成這樣相同的兩份,並不始終表示這後面的夢思和前面的夢思之間擁有因果的聯繫,反過來我們會覺得同一個材料經常以不同的觀點各自出現在這兩個夢中。當然,晚上那些最後引起射精的夢就是這樣的——這是一系列將肉體需求越來越清晰表現出來的夢。有的時候,這兩個夢來源於夢思不同的中心,只不過它的內涵相似,使得這夢的中心在另外一個夢中只是線索般地存在著,在這夢中不重要的部分卻是另外一個夢的中心。可在某些夢中,將它當做一個短的前言和一個較長的主要部分,正表示這兩項有著明顯的因果聯繫。
另一種表現因果聯繫的方法則牽扯較少的材料,它將夢中的一個形象(無論是人或物)變形成另外一個。當變形在目擊下發生時,我們要認真地考慮其因果聯繫——而不是在那種只是某物代替了某物的時候。
我已經談到這兩種方法在實質上是相同的,因為在這兩種狀況之下,因果聯繫同樣是利用先後順序來表現的:前者是用夢的前後發生,後者卻以一個形象直接變成另一個形象。我不得不承認,大多的夢例之中並沒有人出現在這因果聯繫中,它們已經在夢的過程中,只是不可避免各元素的混淆而消失了。
那種隨便哪一個都可以的「不是這個……就是那個」的狀況在夢裡是沒有辦法表現的,它們經常各自插入夢中,似乎二者都是同樣的有用(實際上只有其一可以成立)。伊瑪打針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很清楚它的隱意如下:「我不用為伊瑪的病痛負責,因為這不是因為她不願意接受治療,就是因為她生活中不恰當的性生活,或者就是因為她的病痛是器官性的,而並非歇斯底里的。」這個夢基本上都滿足了這些可能(實際上它們是排他性的……不同時存在)。如果合乎夢的願望,它也會毫不猶豫地加上第四個可能。在解析完這個夢後,我把「不是這個——就是那個」加入夢思的內涵中。
但是如果在重新產生一個夢的時候,只是想應用「不是這個……就是那個」,比方說「這不是花園就是客廳」——則表現於夢思的就是「和」一個簡單的加法罷了。「不是這個……就是那個」一般是用來指一個模糊的夢元素——可以被分開。在這種狀況下,解釋的原則是:將這兩個狀況看成同樣有效,以一個「和」字把它們連接起來。
比方說,曾經有一次我的朋友留在意大利,我剛好有一段時間和他失去了聯繫。當時我夢見收到了有他地址的電報。是以藍字印製的電報體,第一個字是模糊的:
或者是「Via(通過)」
或者是「Villa(別墅)」
或者是「Casa(房子)」第二個字是「Secerno」
念起來似乎是意大利的人名,這讓我想起了我與這位朋友討論過的詞源學的題目,而且也表示了我對他的不滿,因為他把自己的住址保密了那麼長時間而不告訴我。但是第一個字的三種可能狀況卻在分析後變得各自獨立而且都能成為一個思想串列的起點。
在父親出殯前一天的晚上,我夢見了一個佈告(招貼或者海報)——很像在火車站候車室中貼有的那種禁止吸煙的佈告,而且上面印著:
「你被要求閉上兩隻眼睛。」
又或是:「你被要求把一隻眼睛閉上。」
我總是習慣把它寫成:
「Youarerequestedtoclosetheaneye(s).」
這兩個不同的說法有不同的含義,在分析時就引發了不同的分歧,我那個時候選擇了很簡單的送殯儀式,因為我很明白父親對這種儀式的觀點。但是家中的其他成員對這種清教徒式的簡單葬禮並不怎麼贊成,覺得會被那些參加葬禮的人瞧不起。因此,其中一句話:「你被要求將一隻眼睛閉上。」這說明,閉著一隻眼,可能是忽視的意思。在這裡我們很容易發現非此即彼所表露的模糊意義,夢的運作不能用單一字眼來表現出夢思中呈現的模稜兩可,因而這兩種思想即便在夢的表象意義中也開始分開了。
在有些夢例中,這種要體現出「非此即彼」的困難是藉著將夢分成同樣的前後兩半來克服的。
夢處理不同意見和矛盾的方法是值得我們注意的——它乾脆就不加理會,對夢來說,「不」似乎是不存在的。它經常把相反的意見連在一起,或者把它們當做同樣的事件來呈現。它甚至會隨意地用相反意思代替原來的元素而在夢中出現;因此,我們不能一眼望過去就決定一個不同的元素在夢思中是否也是如此存在或者恰好相反。
剛剛在前面提及的一個夢中,我們已經分析過它的第一句「因為我的出生是這樣」,在此夢裡,病人曾夢見自己正從一些高低排列的木樁上走下來,而手裡拿著開著花的枝條。因為這個形象,使她想起了那位手持百合花並宣告耶穌誕生的天使畫像——而她的名字恰恰又是瑪麗亞——與此同時也使她想起,當街道用青色樹枝裝飾起來,舉行「耶穌聖體遊行」時,那些穿著白色袍子步行的女孩子。據此,夢中這開著花的枝條肯定是暗含著貞潔的意思——枝條上長著紅花,看起來似乎是山茶花。夢仍在進行當中——在她走下來的時候,花已經都要枯萎了。
所以接下來肯定是月經的暗示——由此來看,這握著好似百合花的枝條的少女同時也象徵著茶花女:她平常戴著白色的山茶花,而在月經來臨的時候,就會戴青紅色的。這帶著花瓣的枝條,與此同時代表著貞潔與不貞。而這個夢表現她對這一生純潔的欣喜,但是在有些部分卻暴露了相反的概念(如花的凋謝)——顯示出她因為各種有關貞潔的過失而感到的罪惡感(也就是說,在她孩童時候發生的)。在分析夢的進程中,我們可以很清晰地把這兩種思想區別開來。自我安慰的那一部分是比較表面化的,而自責的那部分較為深藏——這兩種想法幾乎是完全對立的,可性質相似的元素卻在夢的顯示之中用同樣的事件表現。
夢的形成機制所喜歡的邏輯聯繫只有一種,那就是相似和和諧,或相近的聯繫——即「恰似」。這聯繫與別的不同,它在夢中能用各種不同的方法表現,夢思之間早已存在的平行或「恰似」的關係是形成夢的第一個基礎,而夢的運動大部分只是製造一些新的平行關係來代替那些已經存在,可沒辦法通過審核制度的障礙。夢的運作趨向於凝縮,因此它支持這種相似的關係。
相似、和諧,所謂擁有同樣歸屬的——在夢中卻以單元的形式來表現一些聯繫,或者早已存在於夢思間,或是剛剛才被製造出來。第一種大約可以稱為「類似」,第二種則稱之為「集錦」。類似是用在人身上,而集錦則指對事物的統一,不過「集錦」也可用在人的身上。而地方則經常被當做人一樣看待。
在類似作用裡,只有和共同元素相聯繫的人才可以表現於夢的表象意義中,其他人則被壓制了。但是這個夢中的封面人物出現於全部的聯繫和環境中——不但是他自己,而且也包括了其他的人物。在集錦作用裡面,這種情況擴展到人的聯繫——這夢的影像概括了所有人所持有的特點,可不是每個人都共有的;因此這些特點的組合促使了一個新的單元化,一個新的組成。
集錦的實際過程可以分成好幾條,有的時候,夢中人擁有一個與他有關的人的名字——在這種狀況下,我們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因為這與清醒的知識一樣:這正是我們要的人——而之外卻是別人的樣子,或者,夢的影像能夠一部分像一個人,一部分又像另一個人。或者這第二人的聯繫其實並不是外觀的,而是存在於夢中人的姿態言談和所處的環境中。在最後的這種情況下,類似和創造一個集錦人物間的區別就不那麼明顯了。但是,要製造一個如同這樣的集錦人物的想法可能遭到失敗,在這種狀況下,夢中的景物就只像是屬於其中一個有關的人物,別的人(經常是最重要的)就會變成一些附隨的,而不擁有任何功能。做夢的人有時候可能會用這些詞句來形容這種狀況:「我媽媽也在那裡」(斯特克爾)。夢內容中的這一元素可能像象形文字中的決定性因子——不僅是發音,而是用來說明別的符號的。
形成兩個人物結合的共同元素可能會表現於夢中,也可能會被刪除。一般來說,類似或者是建造集錦人物的因素是為了避免表現出共同元素。為了避免說「A仇視我,B也是這樣」,於是我在夢中製造一個由A和B合成的人物,或幻想A在做一些為B所特有的行動。像這樣就造成夢中人有了新的連接,而它代表A和B的狀況使我可以在夢恰當的時間裡插入一個它們共同的元素,也就是說,對我的仇視態度。憑借這種方法經常能使得夢內容達到顯著的凝縮。如果我可以利用別人把同樣的狀況表現清楚,那就可以省去直接表現某人的狀況的複雜,我們也可以很輕易地指出,這種利用類似形式來表現的方法也可以避過審核制度的阻抗,而阻抗卻是夢運作的嚴厲一面。審核制度反對的,可能恰好落在夢思中某一個人物的特定思想上,因此我就找尋另外一個人,他也與這被反對的材料有關,不過聯繫較少。這兩個人不被審核通過的共同點使我可塑造一個集錦人物——它具有了兩個人其他無關緊要的特點,無論是源於類似或集錦作用,這個人被允許進入夢內容而不被阻抗,因此利用夢的凝縮作用,我滿足了審核制度的要求。
當夢呈現出兩個人共有的元素時,這通常是暗示著另外一個被蒙蔽的共同元素,可卻因為審核制度而不能表現。共有的元素一般憑借置換作用來達到順利表現的目的,於是,夢中集錦人物所擁有的不重要的共有的元素,使得我們能得出這樣的斷語:夢思中肯定會進入一個並非這樣無關緊要的共同元素。
根據上述的討論,類似作用或者是集錦人物擁有以下意義:首先,它代表兩個人之間的共同元素。其次,它代表一個被換掉了的共同元素。再次,它只是代表了一種一相情願的同樣的元素。因為希望兩個人擁有共同元素的想法,常和這兩個人的置換不謀而合,所以後者在夢中也是以類似作用來表現的。在伊瑪打針的夢中,我希望把她與另一位病人置換——也就是說,我期望另一位病人同伊瑪同樣也在接受我的治療。夢達到這種願望的方法是,出現一個名字叫伊瑪的婦女,她被檢查的方法卻是我從前看到的另一位婦女所接受的治療狀況(請看第二章)。在有關我叔叔的夢裡,這一種置換已成為夢的中心:我利用打鼾和評判同事來把自己想像成一個部長。
根據經驗,我發現每個夢都聯繫著做夢者本人,絲毫沒有例外,夢完全是自我的。當自我在夢的內容中變成別人的時候,我可以很有把握地說,自我肯定利用類似聯繫隱藏在這個人的後面,所以才能把本人的自我加入夢內容裡。在別的狀況下,如果本人的自我的確出現在夢中,那麼也可知道別人的自我也憑借類似作用而隱藏在本人的自我後面。因此在分析這種夢的時候,通常得注意我同這個人所共同擁有的隱匿元素(而這個元素是連接在這個人身上的)。在其他的夢裡,自我最初是附著在別人身上的,可當類似作用消除後又再次回到本人的自我身上來的時候,這些類似使我得以詳細觀察:在自我的思想中,哪些部分是審核制度所不能通過的。因為這種因素,自我在夢中可以經過數次交疊,時而直接呈現,時而通過類似別人而表現,通過好幾個類似作用,它才能把很多的夢思凝聚起來。這種夢者的自我,在夢中多次呈現或者以不同的方法表現,即便是在清醒時,自我也會在不同時間、地點或背景下出現不同的思想——例如這個句子:「我想我從前是一個很健康的孩子。」
比起人來,關於地點名稱的例子似乎更容易被瞭解,因為在夢中富於重大影響力的自我並沒有牽扯在內。在我的有關羅馬的夢裡,我發現自己在一個叫羅馬的地方,不過卻看到街上很多的德文廣告,覺得很奇怪。因為後者是種願望實現,使我馬上想到布拉格;而這個願望可能起源於我童年時度過的德國國家主義時期(而這已經過去了),在做這個夢的時候,我希望在布拉格遇到朋友(弗利斯);於是羅馬和布拉格的類似可以用一種願望的共同要素來解釋:我想在羅馬碰見朋友,而不是在布拉格。而且這會見的目的使我情願將布拉格和羅馬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