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著中的人性之痛 第22章 《水滸傳》  江湖好漢的另類情懷 (5)
    晁蓋雖然死了,但卻沒有將大哥的位置傳給宋江,而是要眾兄弟「競爭上崗」,這是吳用始料未及的。如果真按晁天王的遺願辦事,宋江顯然不可能接位。以他的功夫,十個八個也不是史文恭的對手,更不用談活捉對方了。

    盧俊義上山之後,吳用敏感地發覺了潛在的危機。盧員外不但名氣大,武功更是出類拔萃。梁山腳下,先是李逵、魯智深、武松用車輪戰對付他一人,後來劉唐、穆弘和李應三打一對付他,可盧員外卻根本把他們不當回事兒。梁山上能單打獨鬥勝過史文恭的,可能也只有盧員外了。

    攻打祝家莊,吳用借口盧員外沒上過戰場,讓他負責接應,其實是怕盧俊義有機會活捉史文恭。宋江對這種安排也很滿意:「吳用深知我心。」可人算不如天算,史文恭半夜劫寨,不但逃脫了重重包圍,還在大霧中迷了路,鬼使神差做了盧俊義的俘虜。

    本來,殺了史文恭之後,已經沒有必要開會討論誰當老大了。此時再議這個話題,明擺著是要反悔。吳用生怕有人提起晁蓋的遺言,迫不及待地第一個發言,先拋出結論:「兄長為尊,盧員外為次。其餘眾弟兄,各依舊位。」這個提議,大部分人是可以接受的,可宋江卻不能不說話。如果他默許了這種排位,無異於背棄了晁蓋的遺囑,無信無義。即使兄弟們嘴上不說,心裡也會有想法的。因此,宋江表現出十二萬分「真誠」,執意讓位。

    吳用當然不幹,盧員外是自己坑的,怎敢讓他做山寨之主。吳用雖然明知宋江是在演戲,可他生怕盧俊義一時頭腦發熱答應下來,趕緊沖李逵、武松、魯智深等宋江的鐵哥們兒使眼色。這幾位一見吳用示意,個個屁股上像著了火似的跳了起來。

    看到這陣勢,勢單力薄的盧員外自然不敢就職。可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總得解決問題,宋江此時提出兩人賭博決勝負,看誰帶隊伍的水平高。東平府、東昌府兩個地方,你一個,我一個,誰先得勝,誰就坐第一把交椅。

    此時不由盧俊義不接招。其實,抓到哪個鬮兒都沒關係,關鍵是看弟兄們為誰出力,如果眾兄弟都心向宋大哥,不為盧員外賣命,總不成盧員外和燕青兩人就把東昌府打下來吧!

    雖然吳用和公孫勝都在盧員外一方,卻是出工不出力,宋江正好可以顯示自己寬廣的胸懷。

    宋江和盧俊義在競爭的過程中雙雙受挫,實屬正常。宋江的特長是搞人際關係,攻城陷陣不是他的專長。雖然他有本「天書」,但缺乏感性認識,不會活學活用,以往每次都需要吳用做其「參謀長」,宋江的作用就是支持吳用,確保兄弟們聽令。一打祝家莊時,宋江沒有帶上吳用,被打得一敗塗地。此次又是如此,還沒有正式開戰,史進就做了俘虜。

    盧俊義那邊也是一樣,遇到了一個有秘密武器的張清,傷員多了一大批。對付張清這種另類高手用正大光明的手段是不可能把他打敗的,需要用計,或者是讓公孫勝作法。可吳用身在盧營心在宋,他時刻關注著宋江那邊事態的發展。聽說宋江使出昏招,吳用拋棄了盧員外,連夜跑去獻計。這完全是不公平競爭,吳用即使獻計,也應該獻給盧員外才是。

    等到宋江得手之後,吳用這才說,自己早已有計,不過是時機未到而已。果然,最後兵不血刃地活捉了張清。可見,吳用並非不能早一步收拾張清,只不過是怕早使出來讓盧員外贏得賭約。只可憐了一幫兄弟,豁出命來上陣拚殺,被張清打得頭破血流,卻不知這「工傷」本來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雖然盧員外當上了「二把手」,可他卻被排除在了權力中心之外,所有決策都是宋江和吳用商議後作出的,盧員外摻和不進去。即使被招安之後四面征討時的軍事會議,也沒有他參加的份兒。

    為了迎合宋江,體現自己的價值,吳用施展陰謀詭計害人的事做了不少,許多兄弟都曾遭他的陷害。吳用逼良為盜的水平確實不同凡響,盧俊義、朱仝、徐寧、安道全、李應、燕青、蕭讓、金大堅等人被逼上梁山,都是吳用一手策劃的。不過,話說回來,他和宋江確實是一對好搭檔,兩人一唱一和,演出了不少精彩片段,其他兄弟只能看熱鬧,領悟不出門道。

    同宋江相似,吳用同樣是拿兄弟們的血肉來修築自己向上爬的梯子。征方臘,兄弟們前仆後繼獻身沙場,吳用已不在意,只想著自己的前途。本以為立功會受獎,沒想到當初得罪的人太多,高俅、童貫這些實權人物不可能讓他們有機會同自己作對,梁山好漢最樂觀的下場就是「安樂死」。這個道理,花榮都能夠領悟,吳用就更不用說了。

    為自己的將來著想,吳用也想跳出這個圈子,甚至說服宋江投靠遼國。宋江不同意,他也沒辦法。吳用沒有拉隊伍自立門戶的能力,人緣又差,弟兄們中有不少人對其恨之入骨,一旦沒有宋江罩著,他的生命安全馬上成問題。

    「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該來的總歸要來,宋江一死,吳用知道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等待的恐懼,是會讓人瘋狂的,精神壓力太大了,還是自我了斷吧!

    鐵石心腸的好漢俠女

    中國人很看重親情,不過,這只適用於常人,不適用於殺人放火的強盜,梁山好漢就大多六親不認。

    五虎上將之一的秦明本是青州兵馬統制,宋江想拉他入伙,秦明自然不會放著好好的公家飯不吃,跟著這幫草寇「曲線救國」。他當場就義正詞嚴地拒絕了:「秦明生是大宋人,死為大宋鬼!」可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卻出乎秦明的預料。

    宋江害人的手段,絕不在吳用之下。為了拉秦明入伙,宋江使了一招反間計,他派人扮成秦明的樣子,直奔青州城下殺人放火,根本不顧秦明尚在城中的一家老小,絕了秦明的後路。

    秦明慘遭滅門之禍,詛咒發誓要將幕後黑手碎屍萬段。不過,等到宋江許諾將花榮的妹妹許配給他之後,秦明很快就從喪失親人的悲傷中走了出來,馬上轉變立場,同滅門仇人稱兄道弟,並主動請纓去攻打清風寨。可見,家人之於秦明,連件像樣的衣服都不如。

    同為五虎將的董平比秦明更卑鄙。東平府太守程萬里的女兒長得如花似玉,身為當地兵馬都監的董平曾多次去求親,但程萬里一直不答應。從後面的故事來看,這程太守看人還是很有水準的,董平這種人人品確實有問題,沒把女兒嫁給他是對的。

    董平自命清高,很看不起程太守,他曾對宋江說程萬里是童貫的門館先生,自從得了這個美差之後,殘害百姓的事做了不少。如果真是如此,董平為何執意要娶對方的女兒?一個有良知的人,哪會如此自貶身價。可見,董平絕不是什麼義士,為了女色,絲毫沒有做人的原則。

    被宋江俘虜後,董平立馬投降,並主動獻計獻策。騙開城門,引梁山兵馬攻入城中之後,董平直奔程太守家而去,殺了對方一家老小,只留下大小姐一個活口。

    同眾好漢相比,梁山上的女人同樣不顧家。「一丈青」扈三娘被林沖活捉之後,扈家莊暗中倒向了梁山一方,雙方已經達成了同盟。李逵卻不顧雙方的合作關係,不但把對方送來的戰俘祝彪一斧頭剁了,還衝入扈家莊中,把扈太公一門老小盡數殺了個乾淨,然後把家產搶劫一空。未婚夫祝彪被殺也就不提了,畢竟尚未成婚,還不是一家人,可滅門抄家的深仇大恨,扈三娘卻也是拿得起放得下。她後來不但認宋江為義兄,還嫁給了「矮腳虎」王英,這種行為,沒有一副鐵石心腸是做不出的。

    上面幾位最終向宋江妥協,或多或少是被迫的,畢竟,生存是第一位的,貪生怕死也是人之常情。可梁山上賣親求榮的也不乏其人。

    顧大嫂為了救解珍和解寶,把大伯子孫立拉下了火坑。孫立同解家兄弟一樣,都是顧大嫂的親戚。論關係,孫立同顧大嫂更近,他弟弟孫新是顧大嫂的老公,而解家兄弟不過是顧大嫂的堂弟。如果只是想救解家兄弟,大可不必鋌而走險。毛太公不過是個土地主,孫立卻是當地職位最高的武官。解氏兄弟身上又無命案,還是被人陷害的,由孫立出面走走關係,說說情,「無罪釋放」難度不大。可顧大嫂卻執意要逼反孫立,顯然是鐵了心造反,想拉孫立下水為自己增加幫手。

    一個女人如果被人叫做「母老虎」,武功比號稱「小尉遲」的老公還厲害,哪有可能安心在家做賢妻良母。

    孫立雖然被弟媳毀了大好前程,但此人卻一點也不值得同情,他轉眼就從受害者變成了害人者。祝家莊的武術教師欒廷玉是孫立的師兄,兩人自幼同師學藝,也有幾十年的感情了。孫立為了能夠在梁山立足,還沒上山就打入師兄「組織內部」做「臥底」。本來鐵板一塊的祝家莊,兩次同梁山交手都佔了上風,這一次卻毀於內外夾攻之下。欒廷玉最後死在了亂軍之中,但可以說,殺死他的真正兇手卻是他無限信任的師弟孫立。

    好漢「錦豹子」湯隆入伙不久,為了邀功,把自己的姑舅哥哥徐寧出賣了。徐寧本是金槍班教師,吃的也是「公家飯」,雖然他不是大富大貴,至少有穩定的收入,有一定的社會地位。湯隆不但策劃拉他下水,還親自下場表演以增加真實性。他不但把徐寧騙上了梁山,還扮成徐寧的樣子,自報姓名攔路搶劫,成功地把徐寧變成了「通緝犯」。

    宋江在江州第一次見到李逵時,戴宗介紹說:「因為打死了人,逃走出來。雖遇赦宥,流落在此江州,不曾還鄉。」想必李逵在逃期間,他的母親絕不會有好日子過,其兄李達更是代他蹲了不短時間的牢房。

    宋江不過是殺了一個女人,身為地主的宋太公尚且被連累。而李逵在江州劫法場,殺人無數,可想而知,他母親和哥哥將會受到怎樣的牽連。可是,李逵卻好像忘記了自己還有個老媽。宋江在酒宴上對弟兄們說要回家接父親時,他也沒什麼反應。直到宋太公上了梁山,公孫勝要回家探母時,李逵這才想起自己的老母親來。

    李逵回到梁山哭訴喪母之痛時,宋江連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反而大笑道:「被你殺了四個猛虎,今日山寨裡添的兩個活虎,正直作慶。」李逵也不含糊,悲傷的心情隨淚水流去,接著就同眾兄弟開懷暢飲。

    中國人最看重的孝行,在好漢身上難得見到。梁山好漢有父母出現的寥寥無幾,大多數好漢都是單身。那些一出場就已經是綠林人物的好漢們,自然不會受到家庭親情的拘束,否則也不敢佔山為王。關勝、呼延灼、索超等十幾個朝廷官員變節投敵時,絲毫沒有顧及自己的家人很可能株連被殺。

    一百零八將中,史進是第一個出場的。從家世來看,史進家屬於地主,家境殷實。因為是獨生子,父母對史進溺愛有加。可史進報答老爸老媽的方式就是惹是生非,直到把親媽氣死,也沒有一絲悔意。

    宋江號稱「孝義黑三郎」,可實際上他卻一點也沒把父親放在心上。知子莫如父,宋太公不止一次勸說宋江不要走黑道,不要違法,要做一個忠孝之人。他甚至詐稱自己過世,好讓在外面混的宋江趕緊回家,怕的就是他不走正路。兒子犯了事,做父親的不斷打點人情,在後面為其修補後事。

    看一個人是否孝順,首先要看他聽不聽父母的話。宋太公一副老實忠厚的樣子,怎麼可能允許兒子結交匪類?如果宋江真孝順,就不會在外交結匪人。

    臉厚心黑的宋江

    從一個老百姓的立場來看,宋江絕不是好人。身為「公務員」同黑道人士勾結就不說了,他身上的壞毛病也不少。酒是少不了的,色這一方面,宋江雖然掩飾得很好,可絕不是不沾。閻婆惜如果沒有幾分姿色,宋江怎麼會把她收在房中。不過,當時宋江正在努力博取名聲,還不敢太放肆。等到大局已定,坐上了梁山的頭把交椅,宋江已是百無禁忌。喝了點酒,就在京城名妓李師師的房中捋胳膊挽袖子,指點江山,激揚文字。這一次,他是找錯了對象。李師師是徽宗皇帝的相好,見過大世面,在她面前裝腔作勢,只會惹笑話。跟宋江一起去的柴進還是有些水準的,畢竟祖上坐過龍椅,他在一旁打圓場道:「我表兄從來酒後如此,娘子勿笑。」一旁的李逵看不慣了,出手攪局,驚了聖駕,禍闖大了,宋江此時顧不了許多了,自己的性命要緊,丟下李逵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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