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裡的聖經 第27章 第十九天  婚姻與外遇 (2)
    就像奧裡布斯,他曾經是一個那麼快樂的王子,可再次回到人間,卻總是帶著無名的憂鬱。一定是他的靈魂還沉浸在那場戰爭帶給他的傷痛之中。他曾親眼目睹無數的人倒在血泊之中,並清醒地意識到,多少個原本幸福的家庭在那場戰爭中支離破碎。作為王子,他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他依然無法保護他的臣民,甚至也無法保護他最心愛的女人。為了國家和人民的利益,他最終將自己的生命留在了戰場上。在他心臟停止跳動前的最後一刻,他想到的是他最愛的妻子。他知道,失去了他,Mary的生命就會像鮮花一樣枯萎。他總是讚美Mary美得像花。Mary卻說,如果她是花,那麼奧裡布斯就是她的土壤和水,沒有他,自己就會枯萎。從此,他深深記住了自己就是Mary的生命。

    奧裡布斯的憂鬱,就是從那一瞬間深深地印刻到了他的靈魂裡。可如今,他為什麼又要出現在我的面前呢?讓我也是這般地陷入某種憂鬱的絕境。為什麼?

    啊,有淚水滑落我的臉頰。我睜開眼睛。卻看到了奧裡布斯,他就跪在我的身邊,正低頭靜靜地注視著我。

    「奧裡布斯,你怎麼也會在這裡?」我驚奇萬分地盯著他的臉,然後我想坐起來,可頭卻是又一陣猛烈的眩暈,於是只好又躺了下去。我的思緒一片混亂,我不知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在昏睡中夢見他,而醒來後他又在我的身邊?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我覺得自己的頭好痛。我又想閉上眼睛,我覺得自己好累好累。

    奧裡布斯似乎懂我。他輕輕地握住我的手,然後我聽到他說:「Mary,我跟你說過,我喜歡中國文化,所以我常常會來這裡。我的居所就在這個公園的旁邊,離這裡很近。我知道你現在很累,我知道自己攪亂了你的生活。但是請原諒我,我必須要把想對你說的話跟你講完。我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的過去。那時我是你的王子,而你是我嬌美可愛的妻子。但戰爭改變了我們的生活。當你聽到我戰死的噩耗,你是那麼傷痛欲絕,你的淚從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停止過,直到有一天你哭干了所有的淚水,也耗盡了身上最後一絲力氣。你彷彿解脫了,你終於平靜了下來,並微笑著說,你終於可以到天堂和我相會。

    你走了,走得對人世沒有任何牽掛。你的靈魂也因此真的直接進入了天堂。只可惜,你在天堂裡沒有找到我。你不斷詢問你在天堂所見到的每一個人,但他們都只對你搖搖頭,並安慰你說『隨緣吧』。直到有一天你終於覺得累了。你不知,我在宇宙的另一個次元裡,它被稱為『阿修羅道』。那裡的人生前都善戰好鬥,死後亦是如此。但是,我為了有一天能夠重新跟你在一起,我便發誓,我要放棄這種好戰的秉性,我要將自己修煉得斯斯文文,成為一名造詣深厚的藝術家,那時,我就可以回到人間重新去找你。我相信你會回到人間的。我要演奏美妙的音樂給你聽。現在我終於見到你了,雖然你已是Bael最愛的女人。但我不會放棄愛你,我不會放棄。」

    聽到這裡,我意識到自己正在清醒過來,但眼淚又一次落了下來。這樣的一個男人,這麼的執著。可是,我不能,我不能接受他的愛情,他還很年輕,我不能毀了他的生活。我睜開眼睛,強迫自己從草地上坐起來,然後溫和地對他說:「奧裡布斯,你也坐下來,不要總是那樣跪著。你坐下來,聽我對你說,好嗎?」

    奧裡布斯很聽話地在我的身邊坐下。那一瞬間,我覺得他就像個乖巧的孩子,我不知自己為什麼突然會有那種感覺,只是覺得自己不能去傷害他,似乎還應該去呵護他,就像Bael呵護我那樣。不讓他再受到一點點的傷害。我眼望著沒有一絲波紋的湖面,內心卻是心潮起伏:「奧裡布斯,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事實上,在我第一眼見到你時,我已經意識到了,我們之間有著某種不同尋常的緣分。潛意識也總是不斷地給我傳遞著各種信息,告訴我一些關於你我之間曾經發生的事情。奧裡布斯,謝謝你曾經給了我那麼多的幸福,也謝謝你這麼多年來對我這麼執著的愛。可是,我們並沒有相遇在合適的時間,我現在有Bael,他很愛我,我也是。奧裡布斯,你應該去尋找屬於你的幸福。聽我的,好嗎?」

    「不,Mary,我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我認為你就是我的幸福。我會給你幸福的。」

    「奧裡布斯,我有Beal,我不能傷害他。我必須陪他走完這一生。」

    「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有人在結婚,也有人在離婚。為什麼你卻只能一生只愛一個呢?這究竟是為什麼?」

    「這就是緣分。如果你聽了我與Bael之間發生的一切,你也許就會明白了。」

    於是,在那個安靜的下午,在哈加公園湖邊的那片草地上,我和奧裡布斯就那樣並肩坐在一起,直到我跟他講完我與Bael之間的故事。

    接著是長長的沉默,我們想著各自的心事。我想著Bael是否在牽掛著我,我想著奧裡布斯心裡在想些什麼?

    終於,奧裡布斯打破了這種沉寂。首先從草地上站了起來,然後伸出手,似乎是很自然的,我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請他將我從草地上輕輕拉起。但是令我沒想到的是,他將我一把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日落前的餘輝暖暖地灑在我們的身上。那一刻,我似乎忘記了自己在哪裡,好像又回到了幾百年前,被一個我最愛的男人溫柔地擁抱著。我甚至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要掙脫出來,我是那麼忘我地投入在一個昔日靈魂伴侶的懷抱裡……

    直到一群突然飛過的鴿子將我驚醒,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我有些慌亂地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我看到他的眼裡分明燃燒著愛的烈火,彷彿要將我焚化。我避開他灼人的目光,低下頭說:「對不起,我該回去了。」

    「Mary,不要。去我那裡喝杯咖啡,好嗎?」

    「不了,奧裡布斯,我該回去了。改天吧,讓我跟Bael一起去拜訪你。」

    「那讓我送你回去吧,我想再陪你走走。」

    「哦,不,讓我自己回去吧。我想,我需要獨自靜一靜。」

    他用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撥了一下垂落在我臉上的一縷髮絲,然後柔聲對我說:「那好吧,我想我會很快再見到你的。我會等你的,就像Bael為了天兒整整等了三十年,然後等來了你。我也會等你,也許是三十年,也許四十年,也許更多,但我會一直等下去。直到有一天,你不再是Bael的天兒或者天匠,而是我的Mary。即使那時我們都已經白髮蒼蒼,但你依然會是我的新娘。但請你答應我,以後不要再為我哭泣。」

    我無言以對。他叫我不要哭泣,可我又一次落淚了,為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這麼癡情的男人。我不能想像,在今後漫漫的幾十年中,我們該如何走過?

    生生世世的情愛,就這樣一個接著一個地降臨到我的身上。我不曾想到,除了Bael以外,在我這一世的人生裡,居然還會邂逅幾百年前的奧裡布斯王子。就像世俗中,一個男人卻被兩個甚至更多的女人愛著,實在是生生世世以來,我們真的曾經遭遇過無數次的愛情。如果在那一世沒有了盡,總有一世還要再相聚。相隔的時間也許有長短,但在靈魂深處一定不曾放棄過對那一次愛情的記憶。於是在這一世裡同時遭遇幾個愛人,便也是兩性之間的愛慕唯一能從宿命的角度來解釋的原因。

    快到家的時候,我遠遠地就看到Bael正站在路邊等我回去。也許他一直在等我。總之當我看到他站在那裡時,就像一個迷失了家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家長,撲進他的懷裡就哭了起來。好似受了很多委屈。Bael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撫摸著我的頭讓我躲在他懷裡盡情地哭。

    Bael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寬容的男人。有時我很任性,雖然已經是三十幾歲的人了,可在他面前我常常顯得像個孩子。所以也不管他是否會擔心,我總是自己想哭了就哭個盡興。直到把他的襯衣前胸全哭濕了,自己也覺得累了,才停止了哭泣,然後由著他牽著我的手把我帶回家。

    等後來我安靜了下來,Bael就問我,為什麼剛剛哭得那麼傷心?

    於是我將下午遇到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因為我信他。如果連自己最信、最愛的人你都要隱瞞,那麼這世上,你還能對誰坦誠呢?

    誰知Bael聽完後不但不生氣,還笑著說:「小傻瓜,那你還哭什麼,這世上多一個人愛你,有什麼不好呢!」

    但即使這樣,我依然整夜整夜地躺在床上而無法入眠。彷彿有一個東西突然進入了我的大腦,撞開了我沉睡已久的記憶。就像打開了閘門的水,你想讓它停都停不住。除非你重新將閘門關上,或者等到上游的水全部流乾了。可人的大腦有時並不像閘門那麼簡單,想關隨時可以關上。我只能等著它自己幹了,等所有的記憶全部都傾洩干了,也許我就不再去想他了。可是這根本就不可能。

    那段時間,我痛苦極了,一顆被久遠前的愛折磨著的心,真讓我精疲力竭。我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在Bael的懷裡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孩那樣單純地酣睡。

    從那以後,伴隨我的每天都是沒完沒了的夢,一場接著一場,且大多都是幾百年前和奧裡布斯在一起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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