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他們一起向西走,夜間很晚時才紮營,穆倫溫格詢問有沒有其他歐洲人通過附近地區,那個帶頭的人答道:「有,先是一個,然後又有5個,他們現在都已成了俘虜。」
第二天他們繼續前進,一些羚羊在附近吃草。穆倫溫格請求借那人的步槍一用,但羚羊卻及時跑開了。他們循著去哈密的路線前進,但隨後卻偏離大路進入曠野,我們的人發現情況有些不對頭——這些士兵們沒有穿著統一的軍裝,給人的印象更像土匪。
不久他們進入了一個類似峽谷的谷地,晚上停留在一個山洞前面,附近有泉水和蘆葦。洞裡面有兩堆火,他們說自己的頭領就住在裡面。但他們沒有見到頭領,他們說他循著去安西的路去了星星峽,他們必須把穆倫溫格也帶到那裡去,然而,穆倫溫格除了哈密以外哪兒也不願去,那些人便聲稱要派一名信使把頭領接回來。因此,在頭領到達那裡以前,穆倫溫格他們就成了這些人的俘虜,但他們被允許在洞的入口處搭起帳篷安身。
穆倫溫格在洞中受到禮遇,洞中除了騎鞍以外別無他物,據此穆倫溫格懷疑這些所謂的士兵可能是土匪。驚慌不已的班徹堅持認為他們已落入了一幫土匪的魔掌,而老張卻確信他們就是士兵。半夜,穆倫溫格被吵醒,發現班徹正跪在地上念誦喇嘛經。他忙問他在幹什麼,那蒙古漢子回答說他們落入了土匪手中,肯定會送命。半小時以後,那個被派出去尋找頭領的人單獨回來了,班徹認為所有這些事情都不過是土匪們耍的障眼法,土匪只是要把他們帶進沙漠深處,然後再毫不費力氣地將他們搶劫一空——圖財害命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第二天,那幫人確實沒有放走他們的意思,而是帶著他們一起上路。傍晚時分他們走在前面,以便生火和建立營地,只有那位小頭目騎著駱駝仍與3個俘虜待在一起。穆倫溫格內心有一種強烈的衝動,他想撲上去奪取那傢伙的步槍,然後飛馳而走,正這樣想時老張報告說在右面發現了一個旅隊。
「我想知道那是個什麼旅隊。」穆倫溫格向那個領頭的中國人說,「也許是我們的人。」那個小頭目也不反對,只是騎著駱駝快步走上前去。老張跟在士兵的後面繼續向前走,而穆倫溫格和班徹卻原地未動,此時天已變黑了。
「現在機會來了。」穆倫溫格對同伴說,「他們是土匪,我們必須今晚逃走。」
班徹很緊張:「那我們吃什麼?」
「那並不重要。只要我們能從這兒逃走。夜很黑,我們必須衝向北方,然後突然折向西面。」
「那就得犧牲駱駝了。」班徹說,「否則他們會找到駱駝蹄印,而且駱駝在山中走得也很慢。」顯然他已經被說服了。
「好吧,把駱駝留在後邊,如果他們是土匪,就會將駱駝偷走,如果是士兵,我們還能把駱駝要回來。」
班徹有一塊肥肉,那是全部給養,穆倫溫格帶上了旅行箱中的一半錢,即350塊,他只能帶這麼多,因為另外一半錢在一隻駱駝的鞍囊中,那些錢永遠也別想要回來了。然後,他們徒步離開了正在吃草的駱駝,迅速沒入一條山谷,那裡淨是鬆軟的塵土和沙子,為了抹去足跡,班徹將自己的皮襖拖在後面。然而,他很快就累了,於是他建議踮著腳尖走,這樣他們的腳印看上去就像野驢的蹄印。
他們走了半夜,累了就休息一會兒,但不敢生火,因為火光會暴露他們的行蹤。如果那些人追上來怎麼辦?但沒人追來。第二天他們一直走到下午4點鐘,兩個人都已疲憊至極,需要休息。肥肉也吃光了,但前面出現了一處結冰的泉水。又走了一程後他們便躺倒在地,從晚上11點一直睡到凌晨1點,直到最後被凍醒。第二天他倆雖找到了很好的飲用水,但卻沒有東西充飢。12月12日他倆遊蕩了一天一夜,天亮時傳來流水的嘩嘩聲——終於找到了一條小河!他們兩人在河岸邊生起火,火滅後他們把沙子鋪在發紅的灰燼上作為「溫床」躺在上面休息,兩個小時後班徹叫醒了他的主人,說:「今天我們將看到天堂。」
「你是什麼意思?」穆倫溫格問道。
「是的,我聽到了公雞的叫聲。」班徹說。
他們立即上路,不久他們看到一所簡陋的茅舍,裡面住著一個漢人,他們在此吃飽喝足之後購買了麵粉、肉和一頭毛驢,下午兩人又繼續踏上了去哈密的大路。
一個小時之後他們遇到了兩名騎馬的蒙古族士兵,士兵盤問了他倆一陣,然後就飛馳而去。10分鐘後又出現了一隊騎兵,其頭領對他們的盤問更為細緻。穆倫溫格操著一口流利的蒙古語,簡潔明瞭地回答了所有盤問。他倆被帶往一處庭院,內有蒙古包、士兵和馬匹,部隊的「總司令」住在一間泥房子中,他倆被請到他的炕上與之交談。他曾聽說兩名外國俘虜逃跑了,現在才知道眼前這兩個人就是那兩個被逮捕的俘虜。他現在想知道我們是不是馮玉祥的軍隊——曾有謠傳說一大隊歐洲人正在向前推進,且在深秋有1200人在額濟納河畔的80頂帳篷中住過——由於我們的到來,整個東疆都被動員起來了。最後,他向穆倫溫格保證,第二天他就會將他們的駱駝要回來,但12月14日和15日他們都沒有見到駱駝的蹤影。
12月16日,穆倫溫格作了一份簡短的聲明:「如果明天還不送還我的駱駝和給我兩匹馬,我們將步行去哈密。」他們得到了馬匹,在一歪樹村他們遇到了沃爾茲的蒙古人薩爾徹。12月18日他們繼續旅行,終於抵達哈密,在那裡劉旅長再次對他們進行了審問。12月22日,老張帶著兩匹駱駝也來了,穆倫溫格立即向我們派出救援人員,這件事再次說明他是一個多麼優秀的人。
我從一直為赫姆波爾和霍德充當旅隊嚮導的哈斯倫德那裡接到了一封寫自12月18日的信件,信中說他的縱隊在廟溝村被蒙古和回回士兵截住並繳了械,還被拘留了11天。在穿越沙漠的旅途中他們的24匹駱駝只損失了3匹,這清楚地表明哈斯倫德的任務完成的是多麼好。但很明顯,哈密根本不歡迎他們——「可以看出那兒出了問題」。他要求火速前往東面與我的縱隊會合,但遭到拒絕。
霍德博士更為詳細地敘述了他們縱隊從10月31日到11月27日的戈壁沙漠之行。他們在廟溝村被迫停了來,縱隊受到了嚴密監視——12月3日有800名騎兵隨他們一起行進,同時士兵的數量還在增加,第二天縱隊接到楊增新的信函,稱他不希望考察隊來新疆,並說他此前已電告北京,稱不想在新疆見到考察隊。
赫姆波爾、霍德和哈斯倫德的縱隊中還有馮·考爾、傣特曼和學生劉,他們用英語給楊增新起草了一份電報,趕往哈密的電報站發往迪化,電報上說:「今天我們被告知閣下不允許斯文·赫定博士的考察隊成員進入新疆,且要求我們返回北京。作為答覆,我們告知閣下,考察隊回頭穿越沙漠是不可能的,理由如下:考察隊離開北京時沒有攜帶足夠的過冬設備,因為我們打算在新疆購置這些東西,因為來此地旅行所花時間大大超過了我們的預期,考察隊的所有給養和所餘物資都已告罄,因此,我們缺乏此時返回的必要條件。我們全部的款子都在迪化或於我們到達那裡以後由北京寄來。考察隊在沙漠中損失了大批駱駝,餘下的都已羸弱不堪,經不起多日的沙漠勞頓。我們被告知,有人懷疑我們是共產黨,對此我們堅決否認,我們提請閣下注意以下事實,即北京的瑞典公使和德國公使已經向張作霖元帥閣下作過保證,我們當中沒有一個人打算進行任何形式的政治搗亂,也沒有一個人是共產黨。我們請求閣下考慮上述情況,允許我們前往哈密,借此機會請允許我們表達對閣下的最美好的祝願。」
12月6日,縱隊領導赫姆波爾接到了楊增新的答覆電文。內中允許考察隊的26名成員,即全部工作人員,繼續前去新疆,但必須接受3項條件,即解除武裝、檢查行李、將所有僕役和駱駝留在新疆邊境地帶。
12月9日,縱隊又一次登程,3天內到達哈密,在這裡他們把所有武器都交了出去,行李也被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縱隊直到月底才收到了由北京轉至迪化的一部分款子,這樣,他們在29日乘3輛馬車前往迪化。
霍德在12月24日的信中進一步報告說,新疆當局不允許他們拍照、畫地圖和在哈密設立氣象站。
但是結果一切都好,因此在最後我必須再講講徐教授在12月31日於大石頭寫的一封信,信寫得平穩莊重,希望我們在邊疆遇到的問題終獲解決。
大家在80號營地非常仔細地閱讀了這些信件,然後花了幾個小時進行討論。新疆方面對我們的疑心這樣重,以致整個哈密地區都處於備戰狀態。為了阻止我們補充給養,連通往東面的商旅路線都被截斷了,可見考察隊有多麼不受歡迎。應我的請求,張作霖元帥早在年初就已在一封長長的電文中告知了楊增新關於我們考察隊的情況。所以,我們對在新疆邊境受到的怠慢感到很驚訝。最使我難過的是,考察隊從1927年5月至9月的全部郵件已被送往北京進行徹底檢查,因為在迪化沒有人懂瑞典文和德文。結果,為了等待這些重要的信件,我們不得不一直等到1928年的3月底。
然而,在我看來,對我們這些人和計劃的看法似乎正在改變,因為瑪斯考爾在邊境受到了軍官和士兵的十分友好的接待。
不管我們多麼希望有好形勢,但新疆的氣氛無論如何都是緊張的,因此我們必須打好自己的牌。晚間我給拉爾森寫了一封信,講了當前的形勢,並要求他加快速度,這樣也許我們能一起進入哈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