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紫禁城到樓蘭 第38章 1號氣象站 (2)
    除此而外,他每月還要通過馬木的郵局向在迪化的我呈遞一次報告。根據馬仁的建議,他可以用最好的駱駝與馬木鎮保持聯絡。還有,來自羅依·查普曼·安德魯斯隊伍的64匹駱駝中的大多數需要留在這裡悉心調養。在它們休養好以前,我們必須僱用土爾扈特人的駱駝。其往返一次的距離不到450公里,收費只有5塊錢。

    我們箱子中的錢不多了,因此只能給氣象站留100多塊錢,同時還要給袁教授留一小筆錢。我們決定一到哈密就派優秀的旅隊嚮導哈斯倫德帶上錢和信趕回1號氣象站,其行程來回距離足有1400公里,如果再加上去霍德縱隊的路程,共有2100公里,不過,這也難不倒他。

    額濟納河下游的居民屬於土爾扈特部落,因而也是蒙古人。在此說上幾句他們的歷史,這並沒有越出我的旅行記述的範圍。留在後面那個小小的沙漠河畔的我的同伴將在日後與他們進行更為密切的接觸,因而他們有機會知道涉及當代土爾扈特人風俗習慣的許多事情。

    我已經數次提到,我們的中國學者所帶的6只大箱子中裝滿了中國歷史古籍。在這座「金礦」裡有一本出自一百多年前的著作,名為《蒙古遊牧記》,其作者張牧並沒有將其寫完,另外一個遊歷者賀月濤為這本書做了結尾。此書詳細記述了每一個蒙古部落的情況。徐炳昶教授將其中重要的部分作了翻譯——著名的漢學家已經為偉大的文化語言作出了很大貢獻。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科本在他的著作《喇嘛教僧侶統治制度、等級制度與寺院》(1859年)中已經對土爾扈特人的傳奇經歷作了描述。在以下的記述中我不能確定那些名字的具體拼法。

    土爾扈特人祖先的名字為翁罕,他七傳至貝果鄂爾勒克,鄂爾勒克生有4子,大兒子叫珠勒札翰鄂爾勒克。後者的兒子和鄂爾勒克生活在亞爾地區的艾紹爾霍拉,此地距塔爾巴哈台不遠。在這一時期衛拉特人有4個部落,換言之,衛拉特人包含以下4個分支:圖奧羅斯或準噶爾、土爾扈特、和碩特(在阿拉善和庫庫諾爾沿岸)和圖爾伯特。4部落中唯有和碩特是成吉思汗後裔。準噶爾部生活在伊犁地區;圖爾伯特在額爾齊斯河流域遊牧;土爾扈特人在亞爾;和碩特部的牧地早先在迪化周圍,但在明代末期,在顧實汗的率領下離開該地,目的是為了征服阿拉善和庫庫諾爾。顧實汗的外甥額圖爾圖帶領其部落到達阿拉善的牧地,但在康熙十六年(公元1677年),額圖爾圖汗被準噶爾攻殺,於是他的一部分部從移至寧夏,康熙帝在此為他們安排了牧場。顧實汗的小兒子有16個兒子,其中4人在西藏喇嘛的允許和幫助下定居於庫庫諾爾周圍,其餘12人則遊牧於阿拉善地區。康熙皇帝批准他們遊牧於由他欽定的地區,這些地方離中國邊境只有60里左右。

    此時與以前一樣,衛拉特還是分為4部。準噶爾首領巴圖爾渾台吉企圖凌駕於其他部落之上,而土爾扈特首領和鄂爾勒克對此無法容忍,遂決定率領所部遷於南俄。此事發生於明朝末年。中國文獻資料記載,土爾扈特人的新牧地的南方有一處哥薩克人的聚居地。隨著時間的推移,土爾扈特人成了俄國的臣民。

    然而,和鄂爾勒克的後代仍習慣於每年派人向中國皇帝進獻禮品,他的兒子叫書庫爾岱青,其子阿玉奇接受了「可汗」的名號。到康熙五十一年(公元1712年),阿玉奇向中國派遣了使臣。康熙對這個遙遠的部落很感興趣,為了得到有關他們地區的可靠情況,康熙派圖裡琛借道俄國來到了土爾扈特人的聚居地。圖裡琛將其這段3年的出使經歷寫成了一本書,名為《異域錄》。

    18世紀中期的土爾扈特是一個很重要的部落,他們的王爺叫做渥錫巴(實際叫渥巴錫)。那時俄羅斯正與鄰國作戰,作為俄國的臣民,土爾扈特人也得參戰,由於此緣故,土爾扈特人失去了許多男子。不甘受沙皇擺佈的渥錫巴決定尋找新的牧場。他的一位生活在中國的親戚來到渥錫巴的營帳,勸他奪取伊犁地區——這一地區已在乾隆二十三年(公元1758年)被中國控制。

    渥錫巴要帶走所有的土爾扈特人,他向伏爾加河西的人發出命令,要他們在冬季越過河流開始行動。但這個冬天伏爾加河沒有結冰,渥錫巴只帶了一部分人向伊犁進發。俄國人尾隨追來,但他以突然的行動擺脫了追兵。當哥薩克人也來攻打他時,他決定選擇通往布魯特方向的路線,直奔新疆西部和喀什噶爾西北。由於受到布魯特人的攻擊和搶劫,渥錫巴只好轉逃戈壁沙漠。他們在那裡行軍10天,沒有水草,只能以馬和牛的血解渴。部落損失了一半以上的人力,成群的牲畜也丟掉了。

    他們長途跋涉7個月後到達伊犁河畔。當時渥錫巴僅剩七萬部眾。獲悉土爾扈特人正在接近的消息後,伊犁將軍立即派兵沿邊佈防,同時派使者去見渥錫巴,詢問其有何要求。渥錫巴回答說他一心歸順,因為他是一位喇嘛教徒,渴望回到喇嘛教的故鄉,他從此再也不想受俄國人的統治了。對他和他部落的人民來說,俄國的宗教、風俗和服飾都顯得格格不入。

    當時中國人的意見也不相同,有些人主張善待土爾扈特人,另一些人則主張將其趕走。乾隆決定對其以禮相待,將其首領渥錫巴招至熱河。他在那裡授予渥錫巴「可汗」封號,授予他的兄弟「王爺」封號,其他土爾扈特頭人也受到很高禮遇。

    土爾扈特部落得到了新的牧場。他們被安排在4個地方遊牧:南路在喀喇沙爾以北,北路在塔爾巴哈台以東,東路在伊犁和迪化之間,西路在庫爾加以東。在斯蒂爾勒的地圖集中有關「中亞」的書頁裡,今天仍可以在上述地方找到土爾扈特人的名字。

    除此以外,中國皇帝還送給他們14萬匹馬、牛和羊,而此前他們已在新疆得到了12萬頭牲畜。除了穀物、棉花、布匹、蒙古包和其他用品外,他們還得到了兩萬斤茶葉。

    他們將明朝皇帝授予的大印交給中國皇帝,並得到了新授的清朝印。

    中國史書最後也記述了土爾扈特人的一支是如何到達額濟納河的。如《舊約》一樣,史書準確而枯燥地追溯了一代又一代,直至來到額濟納河的第一位首領。我們獲悉和鄂爾勒克的兒子書庫爾岱青的第四個兒子納木圖額倫有一子,名叫納圖亞爾馬木特,因此他也是阿玉奇汗的遠親。在康熙四十三年(公元1704年),納圖亞爾馬木特的兒子阿拉布珠爾通過準噶爾地區前往西藏,他打算拜見西藏喇嘛並與之晤談,他顯然是在尋求幫助。那時準噶爾的首領策妄阿拉布坦與阿玉奇不和。阿拉布珠爾因此未能安全返回,而是進入了甘肅的肅州。

    他從肅州向清朝皇帝派出使團,宣佈自己要做天子的臣民,清帝將肅州西南的捨爾騰劃歸其遊牧。毫無疑問,此地指的是阿納姆巴魯音—烏拉東南的希爾丁或舒爾騰地區,我曾於1901年1月去過該地,那裡有兩個湖,分別名為布倫音諾爾和蘇哈音諾爾。我在這一地區遇到的蒙古人為我提供了穿越沙漠的嚮導,他們肯定是阿拉布珠爾部落的後裔,因為阿拉布珠爾十分感激地接受了清朝皇帝的安置,在舒爾騰世代遊牧。

    康熙五十五年(公元1716年),阿拉布珠爾請求為皇帝的軍隊服役。由於滿洲皇帝的政治目的也是為了盡可能多地將蒙古人和中國聯繫在一起,因此,阿拉布珠爾的請求被欣然接受。皇帝遂命阿拉布珠爾率500人進行一次西征,目的是為了尋找距羅布泊200里的卡斯湖。

    事實上,卡斯湖遠在羅布泊東南400里的地方。康熙皇帝可能是從當時的中國地圖上知道該湖的。普爾熱瓦爾斯基是第一個到達那裡的歐洲人,他將其稱為噶斯。在1900年和1901年,我也到過該湖,我的兩個大本營——曼達爾利克和傑米爾利克就在卡斯湖邊和其鄰近地方。

    阿拉布珠爾一直與其部落待在卡斯湖邊,並死在那裡。康熙封其為「固山貝勒」。其子和繼承人丹衷親自到北京,被晉封為「多羅貝勒」。

    雍正時期,卡斯湖邊的土爾扈特人中瀰漫著不滿和分裂的情緒。有幾個首領帶著部眾投奔了準噶爾部,丹衷感受到了來自鄰居的威脅,遂向清政府請求將牧場內移,清政府答應了他的請求,中國史料記載:「陝西總督查郎阿令攜部眾遊牧於阿拉克山、阿勒坦、持卜什等處。」這個遊牧部落在那裡一直徘徊,似乎找不到永久的棲身之處。

    但是他們在上述地方並未停留多久,因為清朝皇帝很快就讓他們在額濟納河下游安家了,其地直至嘎順淖爾和蘇泊淖爾。這樣丹衷多羅貝勒在1729年就成為額濟納河上的第一位土爾扈特人首領。這說明,土爾扈特人在額爾濟納河及兩個湖邊的歷史還不滿兩個世紀。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最北面的土爾扈特人曾向我們保證說,蘇泊淖爾在過去的近兩百年裡從未完全乾涸過。

    昔日中國境內的蒙古人都受到皇帝的直接統治,隨著1911年中華民國的成立,這種關係自動發生了改變。現在,額濟納河上的97戶土爾扈特人便處在甘肅省最高當局的管轄之下,儘管他們的王爺在某些事情上可以和北京直接交涉。

    額濟納土爾扈特人的地盤東接庫爾納,其地在我們的1號氣象站東南側,南到巴音博戈多附近的馬木,西連沙漠戈壁,北至阿濟善山脈,東南直抵甘肅邊境的賀蘭山脈。

    我在這裡只是簡單地描述了老土爾扈特人的歷史,目前他們的後裔生活在額濟納河西北的4個地區和伊犁附近,以及噶喇沙爾和其他所有提到過的新疆的地區。除此之外,在科布多西南部還各有一個土爾扈特人部落。這兩個部落被稱為「新土爾扈特人」。這樣土爾扈特人共有7部,其中5部為舊土爾扈特。

    自從馬可·波羅的「保護者」元朝滅亡之後,中國人把蒙古人分為3大部:一個是漠北的喀爾喀蒙古,一個是西部草原地帶的額魯特蒙古,一個是南方的漠南蒙古及眾多的其他部落。喀爾喀蒙古和漠南蒙古是成吉思汗的後裔,額魯特蒙古是和碩特蒙古的子孫。

    在這些蒙古民族和部落的世界裡,我們找到了勇敢堅強的土爾扈特人。提到他們的早期聚居地,正如歌中所唱的:「你不會在這些異教徒的小屋中永遠住下去,你如同陌生的客人,總要在大地上遊蕩片刻。」但在額濟納河的土爾扈特人已度過了200個春秋,他們很可能永遠在此生活下去,直到最後一個部落凋零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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