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紫禁城到樓蘭 第6章 蒙古會師
    諾伯迪恩村有自己的煤礦,但出煤很少。我們在5月12日開拔時,村民們匆忙拿著筐子和袋子來收集駝糞和駝毛。他們把駝毛擰成粗線和繩子。

    又一次看到營地匯成了壯觀強大的旅隊。威武的駝群負重站在正在升起的太陽的光輝裡,真是一幅壯美的圖畫。它們的身體朝陽的一面被照得通紅,與背陽的一面形成鮮明的對比,宛如巨大的石雕一般。

    旅隊長長的行列向西北的山丘行進,進入這些低矮的山丘後,旅隊攀入一條又窄又彎的山谷——這是一條夾在石山之間的沙床。這裡到處都有水晶似的裂隙和花崗岩。旅隊前面的士兵認為這是一個土匪打埋伏的好地方,建議派一些武裝人員走在前面。但我們的人不想讓人打擾自己的休息——洗衣工躺在駝背上進入夢鄉,兩個學生也在搖來晃去的駝背上打盹。

    天空碧藍,風中充滿寒氣。谷地的拐彎處有一眼井,旁邊有石槽,牲畜可以飲水。在一個小關口的北面有一堵坍塌的石牆伸出去好遠,一直到達路左側的山丘——這是遠古時期的防禦工事。在關口的入口處有一堆石頭,那是虔誠的旅行者為山神們放置的,他們感謝山神對他們的保佑。我們跨越的第二座山口高1700米,然後山道直通一個叫牛—張—王的小店。「牛腸結」這個名字確實貼切——谷地在此變得更窄,經常有直上直下的巉巖擋在面前,浸蝕而成的台地高達3米。山中不時傳來巖鴿的鳴叫和鷓鴣的「低語」。一輛牛車緩緩而來,上裝皮革,輪子咯咯作響。

    谷地又一次變開闊,鄉野平坦遼闊。在最後一道山丘的腳下坐落著啞嘎爾—奇戈或吃—啞嘎林—古爾村。旅隊在黃—瓦族—曠—永村附近建立營地。紮營的時間每天都在減少,因為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每天早晨4點剛過,拉爾森就扯著嗓門大叫一聲:「集合!」於是大家都醒了。中國人雖不知道他說什麼,但一聽到那「蒙古公爵」的命令便都報以笑聲。拉爾森一點也不通融,大家必須立即起身準備用早餐。早飯之後便是一段長長的間歇,因為要拔去帳篷並把所有東西都捆紮好。然後,如果你願意的話,還可以找個合適的地方睡一小會兒。但就我本人而言,我敢保證自己時刻都清醒著,因為四周充斥著蒙古人和漢人的喊聲以及駱駝的尖叫聲。在斯德哥爾摩的家中我每天凌晨4點上床睡覺,而在這裡我正好在這個時間起床應酬。但只要你習慣了,什麼事情都能過得去,現在我每天晚上9點睡覺。

    旅隊現在所走的田野略有起伏,但不管起伏是多麼小,人們仍然可以從高處一覽前方的無盡景色。當然啦,旅隊仍是這裡的主要景觀。我再次騎行在旅隊中游,從我的加高的「觀察點」看過去,似乎旅隊的大部分都在我的前方,然而回頭一數,後面仍有8個更長的縱隊,還不包括零散的騎者以及護衛在兩側的士兵。

    通過了幾道更加平坦的起伏地以後,後面的鄉野就變得一平如砥了。開耕的跡象隨處可見,三三兩兩的村莊出現。在一個村子的附近有一個簡陋的祭壇,上有一尊不足半米高的佛像。另一個村子有圓塔和城垛,類似堡壘。蒙古人稱之為哈超,漢人則稱之為哈超塘。我們在接近小村巴音布魯克時才停下,「巴音布魯克」的意思是「有泉水」的地方,旅隊就在這兒的一片漂亮草地上紮營。這裡的海拔為1585米。漢人拓荒者來此已有60多年,蒙古人都退往北方去了。

    5月25日,我們接近了漢人定居者所在的文明區域的最北緣,另外一邊就是一望無垠的蒙古地界。拉爾森和他的蒙古手下對那裡魂牽夢繞,其他人也懷著愉快的心情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屆時漢人的最後一道犁溝就會消失,大伙面對的將是蠻荒一片和人跡罕至的沙漠邊疆,那是遊牧者和羚羊的故鄉。

    現在,地面上犁溝更多。拉爾森以及其他幾個人直直地站在前面一座山脊的頂部。北面是一片廣闊的平原,遠處的邊上則是低矮的山地。「蒙古公爵」拉爾森摘下帽子大喊一聲:「我到家了!」的確,他是到家了。

    旅隊在一條幾乎沒有水的小水道旁紮營。白天還早,有些人趁著還未開飯的工夫趕緊小睡一會兒。其他人則發現了30多頭羚羊——他們可有獵物追逐了!

    夜暮時分,我們正要吃飯,駱駝從草地放牧回來了,它們就像帶著影子的鬼魂似的無聲地走向各自的負載物。伯格曼則坐在一口箱子上,在曼陀林的伴奏下向無邊的草原唱出一首古老的瑞典歌曲,也許成吉思汗的金戈鐵馬當年也曾一路高歌地經過這裡。今天晚上胡莫和馮·考爾值班。他們身佩手槍和明亮的電燈籠,電燈籠給衛兵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認為那是一種魔力在起作用。

    次日清早,衛兵們收到了其餘的報酬,同時也得到了一份賞錢——我們要分手了。他們騎上馬站成一個縱隊,我就像遣送第一支衛隊那樣簡單地說:「謝謝,謝謝,一路平安!謝謝你們,謝謝你們,一路平安!」他們敬禮,縱馬轉一圈後飛奔而去。

    拉爾森派馬特去為諾林及其旅隊作警戒,但他至今未回來。

    早晨7點鐘時我們拔營而去,走過的地面上滿是矮草,感到柔軟舒適。走到一個乾燥的浸蝕溝時兩隻狼跑過來,不懷好意地瞟著我們,拉爾森舉著槍偷偷地跟在它們後面——沒有一個人相信他會打中,因為距離太遠了。槍響了,一隻狼倒了下去,大家一片歡騰,中國人折服了。我們都有些後悔那些衛兵們沒有親眼目睹這次精彩的獵殺。一些人急忙跑過去觀看那個四條腿的「劫匪」,它跳起來,齜牙咧嘴地咆哮著。於是,有人用手槍再給其致命一擊。拉爾森與狼的距離足有520米,從此以後,由於其精湛的槍法,大家都叫拉爾森為「狼」拉爾森。狼在蒙古很常見,它們是羚羊的最兇惡的敵人,但很少以人類為敵。附近又發現了一隻黃鼠狼,地面上經常有黑田鼠打的洞穴。

    5月27日早上拔營起寨,駱駝也等著上裝。但就在那時有人報告說一位縱隊首領的灰馬趁夜色逃走了,所有的中國人都騎著駱駝去追尋。我想起以前我們曾在這裡放牧過一群300匹的母馬,為的是以後在張家口賣個好價錢,現在那匹灰馬可能跑到那兒去了。但我們錯了,它不在那兒。時間很快過去了。黑德和胡莫出去打獵,拉爾森射殺了一隻勇敢地保護著自己幼仔的狼。一個小時後黑德帶著自己的第一隻羚羊歸來。自那以來,他幾乎天天都要射殺一兩隻這種美麗的、長著長長的細角的奔跑動物。食堂天天有鮮肉,因而大家都厭倦了打獵,渴望著吃烤羊肉。在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買不到綿羊,因而黑德的打獵技術對我們很有用。

    駱駝再次被放到了草地上,提早動身看來是不可能了,而且,由於拉爾森還打了一隻公火雞,廚房又開始生火了。很顯然,當天就要這樣過去了,帳篷「城」又在原地搭建起來了。

    5月28日我們決定把營地向北遷移到距舊營地只有一小時路程的地方,那裡是同一個小水道的上游,旅隊昨天和前天就在這條名叫呼圖爾圖古爾的地方宿營,它的意思是「鹼水河」。河水很清,裡面有小魚、青蛙和蘆葦。由於有良好的草地和淡水,這裡在未來相當長的時期裡適合作旅隊的大本營。真的,在這個8號營地,我們要待幾個星期。

    行軍途中的長時間間歇就這樣愉快地開始了嗎?為什麼不繼續向前再走一點呢?難道我們已感覺到不會受到土匪的突然襲擊了嗎?

    那是因為我們不得不購買駱駝。直到現在,旅隊乘騎、馱運設備和儲備用的駱駝都是租來的。當然,我還不知道北京的談判會出現什麼結果,也沒想著買270匹駱駝,以免將來又不得不以虧本的價錢賣掉。但現在必須下決心了,因為這是整個旅隊的希望。拉爾森已向各個方向派出了他的可靠的蒙古人,但我們要等到他們帶回信息還需要時間,因此要耐心等待。

    8號營地仍有吸引人之處,露天水雖在這裡並不常見,但駱駝在草地上可以盡情地享用豐美的牧草,這樣可以為去嘎順淖爾途中的艱辛儲足能量。

    在這個固定營地上的第一頓午飯給大家帶來了活躍的心情。我剛要走出帳篷,拉爾森就出現了,他報告說在北方的一個小山脊上有兩個歐洲人正在對我們的營地進行拍照,和他們在一起的還有兩個蒙古人和4匹駱駝。他們就是哈斯倫德和裡艾伯潤茲,儘管狂風肆虐,空氣混濁,裡艾伯潤茲還是跑到高處拍照。他倆先是受到我們熱情地接待,然後就報告了他們的情況。儘管有各種危險,安德魯斯的65匹駱駝依然很安全。裡艾伯潤茲還抓住機會在路上拍了許多美麗的和不多見的照片——蒙古的王子和公主身著盛裝在帳篷和蒙古包中的日常生活照。

    中午4點,帳篷「街」上傳來新的歡呼。「出什麼事了?」我問道,回答是「諾林的旅隊」。是的,諾林步行走在縱隊的最前面,雖然縱隊只有51匹駱駝而不是60匹,那景象也夠壯觀的了。儘管有土匪和盜駝賊的騷擾,他還是在歸化城很好地完成了委託給他的任務。他把其他人落下好大一截,長髮飄飄,滿臉鬍子,活似一個野人,但那飽經陽光烤炙的臉龐上還是流露出警覺和歡悅的神情。

    很快其他人也跟了上來。沃爾茲充滿了活力,馮·瑪斯考爾·畢艾伯斯坦因彎著腰騎在駱駝上,他落地後拄著枴杖像老人似的蹣跚而行——有一次他的駱駝失去控制,把他摔到地上,他背部受了重創。分別幾天後再次見到他們真讓人高興,更令人興奮的是他們帶來了探險隊的新成員赫爾·索得鮑姆,他是歸化城的瑞典傳教士的兒子,是個語言學家,被任命為旅隊的大管家,主要負責廚房和供應工作。

    人們七手八腳地把他們的行李在一個專門的地方堆起來,與此同時,6個新成員也吃完了午餐。我們現在有18個歐洲人和10個中國人。新夥伴們坐下來休息時開始講他們的冒險經歷。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完沒了,我們得到了大量的消息。

    帳篷「城」也在變大,為了使新來者的帳篷通風,帳篷「街」上留出了空隙。現在的帳篷數量達到了21個,幾乎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荒野之「城」。諾林隨身帶了一柄蒙古長矛,矛尖附近還飾有馬鬃做的穗子。長矛固定在我的帳篷前的柱子上,上面的瑞典國旗在營地上空迎風招展。

    吃完飯後我們互相訪問,幾個瑞典人與雖是丹麥人的哈斯倫德很合得來,他們都來到拉爾森的帳篷裡。哈斯倫德向我們展示了一面廟幡、一個法輪、一面用人頭蓋骨做的鼓以及一些別的他弄到手的東西,他把上述東西都交給了探險隊。

    在我的帳篷裡,諾林向我展開了距此以東80多里的百靈廟地區的極好的地圖。在接下來的幾周裡,他將其擴充版最終完成。我也向他展示了我畫的路線圖,那是從包頭到呼圖爾圖古爾的15幅地圖。

    我們在燈下吃了晚飯,我現在才發現旅隊不僅有了一個新的管家,而且還得到了一位高明的廚師,那便是諾林的僕人。我們以前的廚師,鼻子塌得猶如北京的小哈巴狗,此刻正把自己關在僕役的帳篷中生悶氣呢,也許還在咒罵歐洲人呢,因為他已經被新廚師取代了。

    大家心情異常輕鬆快活,我們第一次人馬齊全地會聚在帳篷俱樂部裡。我們的計劃是如此周到,三支分別從哈倫—烏蘇、歸化城和包頭出發的隊伍都在同一天到達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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