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進電視圈 第14章 上篇 闖進電視圈·縣長已經出鏡了
    當上一名真正的出鏡記者以後,直接和地方官員打交道的機會也就多起來了,不到兩年,我收集的名片就有標準的名片盒整整五六盒了,全是各地宣傳部的幹部,縣長、縣委書記、鄉鎮長,還有一些企業家的。每到一個地方,大多數都是和地方的宣傳部門先接觸,說明來意,要拍什麼鏡頭,事件的信息來源,都需要地方的哪些部門配合等,每每都是經過一番商量才開始拍攝。不過有好多地方宣傳部門,還會提出一點要求,書記是不是要給個鏡頭啊?領導出鏡頭在什麼地方,用不用去現場?都要拍攝哪些鏡頭?縣長說點什麼?是不是要秘書寫一寫呀?等等。有的還提出過,現場環境不好,拍了對我們地方影響太壞,等等,總的來講他們也都是維護他們的地方利益,我都能理解,畢竟他們是管一方水土的地方官啊,不過後來發現,這些縣長和縣委書記們並沒有要求出鏡頭,都是下邊工作人員的意圖。

    這次我去的是一個很偏遠的縣,一場歷史罕見的大冰雹把我們帶到這裡,這場自然災害使當地的農民苦不堪言,我們的報道主題,是關注這次災害、給農民出點主意,因為凡是這樣帶有任務性的報道,我們都要聯繫到相關專家,也好當場為民解難,所以早一天我就聯繫了他們省裡的農業廳,還有市裡的農業局,就是想叫他們的技術部門專業人員,直接到現場,就是給農民出點招,在這樣的大災後告訴農民應該怎麼辦。

    天剛濛濛亮,我們下了火車,先給宣傳部打個電話,他們也安排好了,有人在辦公室等我們,當時宣傳部還沒到上班的時間,電話裡告訴我們,打個車,你就說去縣委大院,不遠,幾分鐘就到了。我們打了一個車,聽司機說當地的災情很重,受災的鄉鎮離縣城也就是20多公里路,我們一會就到了縣委大院,宣傳部的這位幹部在大門口等我們,因為我們昨天就聯繫過了,雖說沒見過面,但是也都在電話裡熟了,見面就是一陣寒暄:「我正準備去車站接你們呢,實在對不起,時間記錯了,怎麼這麼快呀?」「這不是很方便嗎,你們縣委大院離車站也就幾分鐘的路,所以打個車就行了。」

    由於我心裡急呀!就要求盡快去現場,這樣我們能拍到第一時間的真實情況。宣傳部外宣辦公室楊主任,安排我們先去吃早餐,說著話一輛越野車停在我們身邊,楊主任和司機說:「來吧,我們一塊吃點吧。」司機說:「我吃過了,你們去吧。」我們吃完早飯就出發了。

    因為這裡很偏遠,從來沒有央視記者來過,所以他們非常熱情,安排得也很有條理。由於縣城不大,幾分鐘就上了公路,我們看到被狂風吹斷的大樹,東倒西歪的莊稼,楊主任說,這不是重災區,一會你到了受災中心區再看看,那裡非常嚴重,當地的農民都放聲地哭啊,我的心情有些沉重。

    在車上我和楊主任說:「9點鐘左右你們省市農業部門的技術人員都要來現場。」話一說出口,楊主任覺得奇怪,馬上問我:「你們怎麼知道他們要來呀?」啊!是我昨天和他們聯繫好了的,主要是給農民出點主意,看看下一步怎麼才能挽回農民的損失。外宣辦的楊主任有些忙亂,立即撥通了縣長的電話:「縣長,有個情況和你匯報一下,今天上午省農業廳和市農業局要來人,到災情現場,我現在陪著中央台記者正在趕赴現場的路上,你看這事怎麼辦好?」楊主任打電話,我是聽不到對方的回話,只能聽到這邊他的話:「對對對,省裡市裡都來人了,不見縣領導也不好啊!是!是!再說了,這鏡頭一播出,有省裡的幹部,也有市裡的人,你們縣裡的領導都哪去了?所以我才給你打電話嗎!……,好吧,就這樣,我會安排好的。」

    電話掛了,楊主任對我說:「我們縣長昨天一直在現場,這兩天都沒睡好覺。」楊主任接著說:「記者同志,你看看我們縣長出鏡頭說點什麼好呢?用不用和秘書說一下,讓他給寫兩句?」我說不用,咱們就是想紀實性地報道一下災情,讓全國農民朋友有個借鑒,另外給農民出出主意,盡量把損失減到最小。這是我們報道的真實目的。「那好,等我們縣長來了,盡量多給幾個正面的鏡頭。」我說好吧。

    我們不到半個小時就來到現場,災情確實很重,前天凌晨下得冰雹,到現在還有半尺多厚,看到現場就能想到,當時是個什麼樣。村裡的百姓看到我們後,就過來述說發生災情的那一刻,一個婦人放聲地哭了,這是發自內心的:「我們眼巴巴看著莊稼成熟,因為這是孩子們的學費,這是全家人的口糧,現在全沒了,怎麼辦哪!」是啊!女人說得是實情。另外,莊稼也是農民的希望,這下子全沒有了,她們的哭訴,是農民們心中最真實的話語。

    省農業廳的人趕到了,市農業局的人也來了,我們記錄了這些農業專家們的工作,他們經過對土壤的測試、分析,認為非常適合玉米生長,省農業廳的幹部當即決定,由省裡統一調撥種子,快速耕種甜玉米,由於提前耕種,產量會大幅度提高,農業廳的技術人員,給農民仔細地講著一些要領。省農業廳的領導還當即決定,讓一家大型國有企業,來和這些農民簽訂收購合同。全村的人都出來了,他們非要和我們在被冰雹打爛了的村委會牌子前照個相,農民們聽了省農業廳領導的話,都高興地鼓起掌,又有希望了。

    遠處一輛轎車駛來,楊主任放聲喊了一嗓子,我們縣長來了,就跑過去迎接,縣長從車裡出來,楊主任引見和省農業廳領導見面。縣長說:「謝謝了,我正在和你們聯繫,沒想到你們先來了一步。」省農業廳領導回答:「我們是中央電視台劉記者約來的,要不然我們決定明天也會來的。」縣長:「現在就是想讓農民快點行動起來,不能這樣等下去,時節不等人啊!」省農業廳領導:「我和他們說好了,趕快種甜玉米,現在耕種生長期會延長一個月左右,這會大幅度提高產量,告訴農民不要愁銷路,我負責給你們銷售。」縣長緊緊拉住農業廳幹部的手,有點激動。這時楊主任輕輕拍了一下我們的攝像小張,小聲說:「那個正說話的小個子戴眼鏡的是我們一把縣長。」小張把鏡頭慢慢地推了過去。

    縣長談到:「這是我們人類無法抗拒的天災,天災過後決不能再出人禍,有人可能乘機向你們來兜售種子,乘機再賺一把,種子你們不要買了,縣裡拿錢統一去買,因為季節不等人啊!大家也聽到了,剛才省裡來的領導也說了,他們給我們包銷。」這時在場的農民響起一陣掌聲。我們攝像小張的鏡頭一直沒停下來,拍下了這裡發生的一切,拍下了縣長這段發自肺腑的話語,也拍下了這裡真實的動人的鏡頭。

    下午2點多鐘我們回到縣城,在縣政府招待所和省農業廳的領導,還有市裡的幹部,一起吃了午飯,縣長在餐桌上一再和我握手,表示感謝,你們千里迢迢來到我們這裡,關注這裡的農民,我代表農民謝謝你們了。

    吃完飯已經是下午3點多了,我們就回到住處,楊主任急急忙忙拿來一些水果,表示感謝:「你們也太辛苦了,今天不走行嗎?我們縣長說安排你們玩一天?」我說這可不行,我們要快點回去,明天還要播出呢。楊主任說:「劉記者,你看看我們縣長還需不需要再採訪一下了?還需要說點什麼呢?我好讓他們再準備一下。」我說:「你們縣長已經出過鏡頭了,他在現場說得多好啊!很真實。」楊主任:「那用不用再補兩個我們農業局長的鏡頭?還有我們主管農業的副縣長還沒有露面呢,你看看能再補點他們的鏡頭嗎?」說心裡話,我真有些為難,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這本來就是一個紀實的農業災情報道,這些領導為什麼都想上鏡頭啊?還想一個也不缺地上鏡頭。

    對方的熱情接待,也確實是真情實意了,我也理解楊主任的工作,他就是外宣辦的主任,任務就是對外宣傳,可是這樣的機會也真的不多,他想讓這些領導露個面我也理解,可是我還要做我的片子呀,這是一個紀實報道啊,記錄下了災情,也拍到了各級領導的現場,為百姓著想的鏡頭,已經非常圓滿了,可是我又不好意思和他們說不拍了,這時楊主任說了一句:「要是不行,就再給我們縣長拍兩個正面的鏡頭就行了。」我這回直說了:「你們縣長在現場的講話非常好,為什麼還要再拍呀,還需要說點官腔嗎?」楊主任笑了,有點不太好意思說:「這是我們的工作,別見怪!」是啊,因為這樣的事我見得太多了,我也不可能見怪了,哪裡都是這樣,宣傳部的幹部想讓縣裡的所有領導都出個鏡頭,他在辦公樓裡走到哪都光彩,因為這就是他的工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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