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租完這個6平方米的小房時,看著這一切都覺得心裡好壓抑,怎麼住啊,好像周圍一切都是灰色的,今天從學校一回來,覺得都變了,在屋裡的牆上,前房客留下的一個很破的電子鐘,昨天走沒走我也都沒在意,今天它走得格外有勁,看那個長長的秒針,一步一步走得那麼穩健,它發出的卡卡響聲節奏是那樣的鮮明,看樣子它也急呀,一切希望都在明天早上了。
我簡單地在門前吃了點東西,想出去溜躂溜躂,出了門抬頭就是中央電視台那個塔樓,塔樓上有一個紅燈,一閃一閃地亮著,好像在向我顯示,看到沒有,我夠高的吧。我抬著頭看了一會,是啊,真的好高啊!塔樓高門檻也不會太低呀,畢竟中國就這麼一個中央電視台呀!
出來沒走多遠就是世紀壇,向右一拐就來到了電視台的東門,因為我明天要在這裡打電話,先熟悉一下地形。離開了東門向南走,來到了復興路,這就是舉世聞名的長安街的延長線,北京的長安大街華燈齊放,主路上明亮的車燈真像流淌著的「潮水」,這要是有個文人來好好形容一下,一定富有詩意,既像流淌的水,又像一條一眼望不到頭的火龍。我順著白光流去的方向,往西看,就在這不遠處,這些流淌著的「潮水」在這裡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它前仆後繼,氣勢磅礡,極富動感,照亮了北京城的夜空,別人和我說過,離中央電視台不遠就是公主墳環島,原來這裡就是這個大環島。
難怪北京人牛啊,我要是北京人我也牛,這樣的夜景,是我從來沒見過的,是其他城市無法相比的呀!
來到天橋上再看長安大街,那可真的用上了那句話,車水馬龍,馬路中間的分道線把車燈切成兩個顏色,左邊是白色右邊是紅色,白來紅去一刻不停地流動著。天橋上有一些乘涼的人,聽他們的口音沒有一個北京人,大概都是和我一樣,都是剛來到北京,沒見過這種場面,到這來看看夜景的。
天很晚了,我回到我的6平方米,一看牆上的電子鐘才9點,怎麼有點睏了呀?一看我的手機才知道,這個電子鐘整整慢了兩個小時。
中央電視台的東門有好多人,打電話的、找人的、上訪的、有地方電視台來送帶子的,三個接待窗口都特忙,我看了入台需知,把身份證遞了上去。去哪個部門?我去文藝中心,找誰?找侯麗紅老師,接待員頭也不抬扔過來一張單子:「填上!」說著撥通了電話遞給我,「你和他們直接說,讓他們來人接你!」我接過電話說:「您是侯麗紅老師嗎,是廣院馬百山老師叫我找您的,我姓劉。」「好吧,你把電話給接待員。」接待人員接了電話,我同時把填好的單子也遞了進去,接待員這回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進去吧,13樓。」
哇!「CCTV」!我終於走進了嚮往已久的中央電視台的大門!這裡是那樣莊嚴,我就覺得這裡的一切和外邊都不一樣,哪怕是一塊磚頭都覺得不同尋常。來到裡邊的樓門,這裡還有一道崗,門衛來一個立正:「出示證件!」我把剛才從大門拿的那個入門牌讓門衛看,門衛敬禮:「請進!」寬敞明亮的大走廊,一眼望不到頭,電梯在哪呢?沒好意思問人家,就圍著半圓式的走廊走進去,走著走著走到一個小賣店旁,這裡邊還有小賣店,我很好奇,看看吧!有意思,所有的商品都帶有「CCTV」的標記,一支圓珠筆外邊也就是一塊多吧,在這裡就是8元,我說這麼貴呀?一個中年婦人笑了:「第一次進來吧?我們賣的就是『CCTV』這個標。」是啊,也許所有人都有這個想法,買兩個吧!我買了幾樣小紀念品,藉著交錢的機會問了一下,電梯在什麼地方,女人有點見笑了,沒說話,用下巴往那個方向指了指,我連聲說:「謝謝,謝謝了。」我向電梯方向走去,聽到女人對我有點見笑了,和她的同事說:「沒進來過的。」
就這樣我以一個實習生的身份走進了中央電視台。
當我第一次走進央視的3號演播大廳,有一種說不出的自豪,外邊一些不太真實的說法,我都親眼看到了。當時趙忠祥老師是全國人民最熟悉的名主播,說心裡話,我崇拜他,一直想要見到他,真像「白雲」大媽所說,十分想見趙忠祥,說起來也就巧了,正好他在這個欄目,當時的主持人還有楊瀾,看來我都能見到了。
今天來的也巧,下午兩點有一期節目的錄製,工作人員正在做準備工作,在這裡幹活的大多數是年輕人,他們給各個嘉賓席上放小名牌,有個小牌子上寫著解小東。「這不是歌星嗎,今天他要來?」我隨便問了一句。「是啊!你的偶像?」我搖搖頭。「今天才來吧?」我點點頭,「是實習嗎?」「是!」說話的這個人也是東北人,在這幹了一年多了,也沒有入編,只是打工,我們聊了很多。一點半了,觀眾入席了,他立即開始指揮觀眾入席,很快演播大廳的燈亮起來了,馬上就進入倒計時了,趙忠祥出現在現場,後來,每次錄節目都是這樣,每次錄節目時都能看到他,總是那麼謙虛地一笑。另外,每一期節目都能看到好多明星,還能在演播大廳裡自由來往,最重要的是,兜裡有一個進出央視電視台大門的小鐵牌,一時間心裡有一種無比的自豪和滿足。
說起欄目組每次錄節目時不是有觀眾嗎,多少人都想弄到這裡的一張票,想看看明星大腕,還能進中央台,也能看到不少名人。這裡的票不好弄,可是欄目組常常還有缺少觀眾的時候,有時又要到處臨時找聯繫人,因為沒有觀眾就沒有現場氣氛了。一天,「離錄製還有一個小時,可是沒有觀眾怎麼辦,快點聯繫!」這是導演在喊話,話好說呀,可是上哪去找,又不能在大街上叫人,一個是擔心觀眾素質,怕現場亂,再說了,保衛部不會同意你這樣做呀。沒辦法,我給我的戰友李學既打了個電話,因為他在裝甲兵指揮學院做教官,可以叫他告訴學員哪!我這個戰友還真給我面子,他調動了一個連,不過穿軍裝不行,怎麼辦?現場發了大T恤,總算是解決了,從那以後欄目組裡經常發票,這樣就安全多了。有一天也給我們發了一些票,我高興地跑回「廣院」,當我拿出演播大廳的門票時,平時不怎麼和我說話的人都過來了,我頓時產生一種無限虛榮的滿足感。
在欄目組裡有不少臨時工作人員,在央視就是這樣,就說燈光吧,在職的不會去上上下下地調燈光,不過活得有人干呀,所以就找臨時工,現場搬道具的,正式職工不幹,還是臨時工,不過這些臨時工都是有工錢的,分不同工種,每期節目100到500不同。可是我們這些實習生就什麼也沒有了,你想想,北京的消費,住房、吃飯,生活費用可不是一般的消費,在央視裡工作人員的生活方式,經濟狀況,叫我看得眼花繚亂,真是可望而不可即呀,如果再這樣幹下去,經濟上就是個問題,必須回到現實生活中去。在這裡我算什麼?人們都叫我實習生,一個三十多歲的實習生,什麼事情都要去做,發工資時心裡就不平衡。
為什麼?因為沒有實習生的工資,來的時候也沒敢去和人家談工資,因為走進這個大院就是一種自豪了,我想,好好地幹,我會幹出成績的,我不信你們不用我這樣的人?靠著從家裡帶來的一點積蓄,加上一直有一種虛榮心,總想在這裡留下來,不過在央視裡的實習生太多了,一個比一個條件好,不是市長的女兒就是書記的兒子,像我這樣的草根學員真就沒有,自豪和虛榮支持不了多久。開始的時候有一種好奇心,就想看看央視的門檻到底有多高?可是沒等我看明白,就出現了生存與好奇的矛盾。在北京,有一個名詞,「北漂」!原意是漂浮在北京的,沒有固定住所、沒有固定收入、沒有正式工作的三無人員,開始我不理解這個詞,現在明白了,我也成了北漂了!
那天,我們錄製完兩期節目,當現場的人走完了,我們幾個實習生開始打掃場地,打掃完了就急匆匆地回到那唯一可以完全放鬆的6平方米,剛剛一腳門裡一腳門外,聽到裡邊有人大聲地呵斥孩子:「你上那去做什麼?以後不要再去了!」我停住了腳步,「王府井、前門大街,那裡都是外地人去的地方,你知道嗎!那裡的東西不能買的,都很貴,都是賣給外地人的!」聽到這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我不就是一個外地人嗎?難道前門大街和王府井都是給外地人準備的?我還真的很少去過前門和王府井,因為我沒有時間,不過這件事對我是一個衝擊,這樣下去還有意義嗎?另外,現在這樣也不是我要做的事,中央電視台的門檻說不高也不高,說進去也就進去了,但只能是做實習生,要說門檻很高,真的就很高,央視裡不講關係,也不講人情,就講能力,一個個都是真才實學,沒有本事想跨進這個門檻,還真就是高得很了。尤其在藝術類欄目裡,有導演,也有編導,就這樣下去,我很難做上編導的,我要去做真正的電視人,我決定離開北京,走進現實,去尋求實實在在能夠生存下去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