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也有任事之才、治軍之能,可以稱得上是晚清一位務實幹練的能臣,而且之後加入改革派,建新學的學校,主張廢科舉,引進西方學說,又成立了一支警察部隊,令中國軍警分離。袁世凱對中國的軍事和工業化,都有極大的貢獻。然而袁世凱只有當臣之才,卻無為君之能,加上他不切實際的皇帝夢,使得中國陷入了長期的南北分裂,軍閥混戰,給中國本已傷痕纍纍的歷史又劃上了一道傷口。
1913年3月20日,上海火車站一聲槍響,剛剛在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次國會選舉中獲勝的宋教仁在準備北上時倒下了,為他送行的黃興、陳其美、於右任、廖仲愷等立即把他送進了醫院。兩天之後,這位締造中華民國的功臣就在民國政府成立僅僅一年時黯然離世,年僅32歲。
宋教仁人是誰,筆者相信熟知民國歷史的讀者一定不陌生。宋教仁在辛亥革命後的政治舞台上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南京臨時政府成立時擔任臨時政府的法制院長。他曾在民國唐紹儀內閣中出任農林總長。正是他聯合五黨組成了民國第一大黨國民黨,而他也是國民黨的實際領袖。熟悉他的人都說他「頭腦明細,手段靈敏」,在政治上表現出倔強的進取精神,同時又有極強的活動能力和豐富的憲政知識。
宋教仁之死對於剛剛建立的民國來說,無疑是一件大事。宋教仁逝世舉國震驚,幾乎所有在位、在野的政治人物都對此作出了自己的反應。在近代史上政治人物被暗殺幾乎是常見的,但各界反應之強烈以宋教仁之死為最。
宋教仁被刺的消息一經傳出,整個上海都被震驚了,所有的人都充滿了憤怒,無數素不相識的人自發地趕到宋教仁逝世的醫院對逝者表達哀思。兩天後,當宋教仁不治身亡的噩耗從醫院傳出之後,整個大上海都被籠罩在悲涼而激憤的氛圍中了,弔唁者更是絡繹不絕。當宋教仁的靈柩安葬之時,前來送行的人有幾千人,所到之處,都是人山人海,道路阻塞。
在這悲痛的日子裡,舉國上下,唯有一個人最為興奮。在得知宋教仁的死訊前後多次「慰令」、「慰電」、「慰唁」,稱宋「奔走國事,締造共和,厥功甚偉」、「學識冠時,為世推重」,在假惺惺地表示哀悼、憤怒的同時,抑制不住的是內心的喜悅。這個人就是袁世凱,民國政府第一任正式總統。
1859年,正處於第二次鴉片戰爭期間,袁世凱出生於河南項城的一個官僚世家。和大部分讀書子弟一樣,他也擺脫不了世俗的影響,功名利祿就是他的人生目標,可惜考了兩次科舉都沒中。不過,袁世凱的父親有一個好友名叫吳長慶,當時正擔任赫赫有名的淮軍統領,於是袁世凱立即找到了父親的這位好友。在吳長慶的通融下,袁世凱在「慶軍」的營務處當上了會辦。
1882年朝鮮發生壬午軍亂,朝鮮高宗李熙之父興宣大院君李是應利用軍隊嘩變,成功奪權;朝鮮「事大黨」與大院君有隙,於是請求清廷出兵平亂。由於當時朝鮮與清朝有宗藩關係,吳長慶領兵前往鎮壓,於是袁世凱便跟隨吳長慶的部隊東渡朝鮮。這時候的袁世凱在清軍裡已經做出了一點小小的成績了,李鴻章奏舉袁世凱任駐漢城清軍總理營務處,會辦朝鮮防務。於是23歲的袁世凱便以「通商大臣暨朝鮮總督」身份駐藩屬國朝鮮,並以道員升用,加三品銜,協助朝鮮訓練新軍並控制稅務。而僅僅過了一年,1883年,就升為浙江溫處道。
不容置疑,袁世凱剛剛年過20就升職為溫處道,是因為他有這樣的能力,但並不是每個有能力的人都能這麼官運亨通的,這從另一個側面也說明,袁世凱很聰明而且熟謀略。
關於袁世凱熟謀略,當時的清朝貴族察存耆曾這樣對袁世凱的籠絡人心、阿諛奉承進行了描述:
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有一次袁世凱拜訪我父親。我因為平日在報上見過不少關於袁宮保(袁世凱)的故事,想見識一下,遂進客廳上前請安。
轉瞬間,只見袁世凱閃電般離開座位,也搶前幾步,一邊對我還安如禮,一邊口中說:「不敢不敢。」他這樣的舉動,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我父親忙說:「小孩子,小孩子,大哥太客氣了。」袁世凱雙手緊拉著我的雙手,連聲說:「老弟好!老弟好!」
他半側臉用炯炯的目光看著我,同時又半側著臉看著我父親說:「老弟真英俊,真英俊。」又回過頭去對我父親說:「讓我們先談一談。」我父親便不再言語,原來那時的習俗,尤其在官場裡,若要同人家的子侄說話,並不直接問本人,而要先向其長輩說明。這時袁世凱便問我說:「經書都讀了吧?」我說:「現在才讀了周禮,易經還未讀。」袁世凱說:「讀經是要慢慢讀,不可太快。」又說:「老弟需要什麼書,我可以送過來。」又很鄭重地對我父親說:「世兄真聰明,好得很,好得很!打擾老弟用功了。」於是,父親對我說,你回書房去吧!我便退了出來。
第二天的中午,我剛下早學,就看見門房的院裡擺著五個木板箱子,門房的人對我說:「袁大人差人給少爺送書。」
從小細節上足以發現袁世凱逢迎拍馬的功夫是多麼了得。
1894年,在中日甲午戰爭爆發的前夕,在朝鮮當了10年官的袁世凱回到了天津。在他回國的第二年,即1895年,清政府就在甲午戰爭中慘敗了。清政府認識到了新式陸軍的重要性,於是榮祿、李鴻藻奏派袁世凱到天津,擴練駐紮在天津小站的新建陸軍。正是這次任命,奠定了袁世凱一生事業的基礎。在這裡他培植了一批後來成為民國風雲人物的親信徐世昌、段祺瑞、馮國璋、王世珍、曹錕、張勳等。
到達天津小站後,袁世凱積極行動起來。一天,張之洞到小站視察,他發現部隊中到處瀰漫著對袁世凱的個人迷信,每個士兵都把袁世凱比作「衣食父母」,而且部隊的營房裡到處都掛著袁世凱的肖像,張之洞大為不解。
袁世凱得意洋洋地向張之洞炫耀說練兵的事,表面上看很複雜,其實也很簡單,只要能讓士兵「絕對服從命令」就行了。而讓士兵絕對服從的手段就是,袁世凱經常派人到各營演說,向士兵灌輸自己是所有士兵的衣食父母,大家都是他養活之類的鬼話。
還有一件事,也能說明袁世凱籠絡人心的手段。當時,他的手下有個叫阮忠樞的文案,喜歡上了青樓的一個妓女,於是準備買回來做老婆,結果讓袁世凱知道了這件事,認為沒面子的袁世凱痛罵了這個下屬。
但過了一段時間,袁世凱卻秘密派人將那個妓女贖了出來,然後收拾了一個華麗的房子,讓妓女入住,自己親自帶著這個文案到了新宅裡。從此這個下屬對袁更加忠實效勞,甚至在袁稱帝失敗,落到了國人皆曰可殺的地步的時候,阮還在四處活動讓袁留任大總統。
從袁世凱甲午戰爭前回國,到他被派遣到天津小站操練新式陸軍之間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可以這樣說,沒有這件事,可能就沒有袁世凱的新式陸軍,也可以說就沒有他的飛黃騰達,以及後來的民國大總統,乃至中華帝國的皇帝了。這件大事就是戊戌變法。
1898年4月23日,主張變法的光緒帝頒布《明定國是詔》,戊戌變法正式開始。但是由於變法涉及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各個方面,嚴重危害了頑固守舊勢力的利益,因而遭到了頑固勢力的強烈反對和阻撓。這些頑固勢力中就包括大清朝的實際最高統治者慈禧太后。隨著變法的深入,光緒帝和慈禧太后之間的矛盾也逐漸激化,並且形勢進一步惡化,山雨欲來風滿樓,守舊勢力開始預謀政變了。有所察覺的光緒帝頒密詔給維新派,要維新派籌商對策。康有為、梁啟超、譚嗣同等維新派的核心人物決定實行兵變,包圍頤和園,迫使慈禧太后交權。但他們既沒有軍隊也沒有軍權。這時候他們想到了袁世凱。
經過多年的韜光養晦,特別是天津小站的練兵,袁世凱的羽翼日益豐滿。其實在變法剛剛開始的時候,善於鑽營的袁世凱為了飛黃騰達,就開始和主張維新的重要人物有了密切的交往。本質上說,袁世凱並不是那種熱衷於維新的人。這一點,從後來他的復辟行為中就能發現,這不過是他的投機行為而已。表現出傾向於變法、積極推動變法的熱忱,只不過是為了藉機撈一把。
為了獲得維新派的信任,袁世凱採取了一些行動。比如,1895年,主張變法的康有為等人,想給光緒帝上書,但苦於無法見到皇帝。這時候,袁世凱見機行事,主動幫忙到督辦軍務處,請求當時手握重權的榮祿代遞。雖然被榮祿拒絕,但他已經被維新派看成了知己。而袁世凱也從投機中獲得了好處,他的職務之所以能夠越級提升,主要就是維新黨康有為等在光緒帝面前大力舉薦才得以實現的。當然,維新派也需要袁世凱的支持,畢竟袁世凱手握重兵——維新派要借袁的兵力,而袁則想通過維新派的薦舉,官運亨通。
當時光緒帝的維新變法是得到慈禧的恩准的,袁世凱認為自己支持光緒帝一舉兩得,對自己沒什麼不利。他通過維新派的薦舉,越級提升,而維新派內部議論的機密事,也不避著袁。袁世凱對戊戌變法假惺惺的關心,贏得了維新志士的信任,因此,在變法危急時才敢把重任托付於他。但袁世凱作為一個在官場裡混了多年的投機者,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維新勢力與守舊勢力鬥爭的雙方一邊是皇帝,一邊是太后,兩方面他都得罪不起。而且,隨著雙方鬥爭的加劇,袁世凱也越來越提心吊膽,因為他的立場傾向不僅關係到自己的職務,甚至關係到他的身家性命,稍微出現一點問題,他的小命可能都難保。這時候袁世凱覺得光緒帝和維新派的力量遠遠不是慈禧太后和頑固派的對手,經過權衡,他決定投靠後黨走陞官之路。
因此,當譚嗣同只身前往袁世凱的寓所法華寺,托以出兵相救的重任,說服袁舉兵殺榮祿,包圍頤和園,對慈禧太后則或囚或殺時,袁世凱為了保全自己,他用假話哄走了譚嗣同,最終出賣了維新派,直接導致了慈禧太后發動政變,光緒帝也因此被囚。隨後,守舊勢力大肆搜捕維新人士,康有為、梁啟超逃亡日本,譚嗣同等「戊戌六君子」遇害。變法運動最終失敗。
當時社會上流傳著這樣一首歌謠:六君子,頭顱送。袁項城,頂子紅。賣同黨,邀奇功。康與梁,在夢中。不知他,是梟雄。無疑,這是對袁世凱為了陞官而出賣維新派的諷刺。
不過諷刺歸諷刺,袁世凱還是因告密有功,從此便以慈禧太后和榮祿為靠山,走上了飛黃騰達的捷徑。
其實早在維新變法有些風吹草動的時候,心細的袁世凱就有了察覺,難怪他被提升為候補侍郎後,對這樣的超擢「自知非分」,唯恐引起後黨的猜疑,於自己不利。在被光緒帝召見的當天下午,就急急忙忙四處拜訪後黨權貴人士,如協辦大學士、兵部尚書剛毅,軍機大臣、戶部尚書王文韶等人,進行解釋,以表白自己的心跡,口是心非。
戊戌政變後,西太后對袁世凱十分重視,次年,袁世凱就被升任為工部右侍郎兼山東巡撫,僅僅幾年功夫又被從直隸按察使提到直隸總督、外務部尚書。到了1905年北洋六鎮編練成軍,除第一鎮系由清朝貴族鐵良統領的旗兵外,其餘均為袁世凱小站練兵時的親信所控制。
為了擴充勢力,袁世凱在訓練新式陸軍的過程中,大力發展工礦企業、修築鐵路、創辦巡警、整頓地方政權以及開辦新式學堂等,形成了一個以他為首的龐大的北洋軍事政治集團,無形中,對清朝貴族集團構成了潛在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