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翻不過去 第7章 一個英雄孤獨的抗英戰爭 (2)
    雖然,清政府也頒布了禁止販運、吸食鴉片的詔令,比如乾隆皇帝在世的時候,就發佈了禁煙令;到了嘉慶帝當政的時候,因為鴉片貿易比之前更嚴重,更是三令五申,嚴禁鴉片貿易。可是對於清王朝來說,因為政府的腐敗和官員的貪污、受賄,這些最高統治者的命令並沒有因為是「金口玉言」就得到很好的貫徹。走私到中國的鴉片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早在1832年,林則徐擔任江蘇巡撫的時候,就開始注意英國鴉片輸入的現象。1832年7月,林則徐在鎮江得到消息,英國商船「阿美士德」號像茫茫大海中突然冒出來的魔怪一樣停泊在吳淞口賴著不走。林則徐火速通知江南提督關天培將此船立即驅逐出境,並為此事給道光帝寫過三次奏折。

    大清王朝的領土和領海上忽然之間來了不速之客,道光帝和林則徐都採取了警惕、防範、驅逐的態度。只不過對於道光帝來說,他代表的是政府的利益——這種利益,導致他的思想完全出自狹隘、恐懼的心理狀態,既反感又害怕,但似乎也有點無可奈何;相反,林則徐之所以警惕,是因為他深知鴉片的毒害之深,害怕鴉片入境會危害老百姓的健康,給這個本已腐朽的大清王朝帶來更大的傷害。

    因此,林則徐立即命令屬下,如果再有英國船隻過來,首先要嚴查,不予以配合者直接將商船燒燬,同時還要追究責任人的刑事責任——嚴辦走私者,特別要注意打擊十惡不赦的漢奸。林則徐的這個立場,在以後更加激烈的鬥爭中,沒有過一絲一毫的動搖和退讓。

    與此相反,道光帝因為又驚又怕,始終處在矛盾中。他以「別生枝節,致啟釁端」為由,否定了林則徐的建議和做法。林則徐的憂國憂民並沒有獲得清王朝最高統治者的青睞(我們是說實質上的),因此林則徐可以說是孤零零地一個人在抗擊當時世界上最為強大的帝國。這是林則徐的悲情,還是清王朝的悲劇?

    話說回來,林則徐和道光帝在這時可能都沒意識到,英艦闖入時在偷偷地測量和繪製中國沿海一帶的海灣與河道的地圖,準備日後武裝侵略,強行輸入鴉片。

    無論是道光帝還是林則徐,對上述一切當然不可能有清楚的瞭解,道光帝只希望天朝無恙,林則徐的炯炯目光卻警惕地審視著英國人是否會販賣鴉片。

    果然,鴉片走私的現象越來越嚴重,上自大清皇帝、督撫大員,下到負禁煙緝私之責的官吏兵丁,直接或間接從鴉片走私中貪污受賄、謀取私利者數不勝數。比如,廣東水師緝私巡船每月收受賄賂達三萬六千兩白銀,而福建水師官兵竟十之八九為收取賄賂而放縱鴉片走私。

    無數家庭因為吸食鴉片,最後傾家蕩產,更為嚴重的是,因為大清王朝的軍官和士兵們也染上吸食鴉片的惡習,使得軍隊漸漸失去了戰鬥力,在精神和意志上被大英帝國逐漸瓦解。那麼後來的鴉片戰爭以及鎮壓太平天國運動時清軍之所以一觸即潰,是不是有被鴉片毒害的因素存在呢?這種猜測也值得人深思。

    總之,鴉片對國人的毒害深深地刺痛了林則徐的心。他痛心疾首地對道光帝說:「若猶洩洩視之,是使數十年後,中原幾無可禦敵之兵,且無可以充餉之銀。興思及此,能無股僳!」

    事實上,對於禁煙還是不禁煙,道光帝一直都是搖擺不定的。這裡穿插一個小插曲:

    當時的大臣們,對鴉片侵略的態度分為兩派,一派主張嚴禁,另一派主張弛禁。二者的立場、觀點和提出的政策措施大相逕庭,尖銳對立。

    弛禁派的代表人物首先是許乃濟,隨後形成了一個弛禁派的營壘。他們認為吸食鴉片不能嚴格禁止。允許外來的鴉片進口也有好處,可以增加稅收。如果鼓勵在中國本土種植鴉片,就可以減少白銀的大量外流。這種人甚至荒謬地說,農民種植鴉片可以獲得比種植稻麥多得數倍的利益。在他們看來,嚴厲禁煙反倒是「百弊叢生」了!

    嚴禁的代表人物首先是黃爵滋,隨後形成了一個嚴禁派的營壘。雙方壁壘分明,各持己見,唇槍舌劍,筆墨相攻,道光帝以絕對權威的地位傾向哪一方,哪一方便暫時得勝,並影響全局。

    這時候的林則徐堅決支持黃爵滋的禁煙主張,並且提出了六條禁煙建議:

    第一,命令各個州縣等地方政府,積極收繳煙具,並把這項工作作為評價州縣官員功過的一個標準;

    第二,勸說吸食鴉片的人,讓他們改過自新。同時將一年期限劃為四個階段,逐步遞加罪名,過期限仍然不戒煙的人,就要予以重罰;

    第三,尤其要重罰那些開煙館、販煙、製造煙具的人的罪名,並責令其按期自首;

    第四,明確執法人的職責,對於失職的官吏給予處分;

    第五,命令地保、甲長、牌頭收查煙土、煙膏、煙具;

    第六,採用熬的辦法,審斷鴉片吸食者。

    不久,林則徐又一次上奏,進一步駁斥許乃濟,並闡述全面開展禁煙的重要性。這時才說出「若猶洩洩視之,是使數十年後,中原幾無可禦敵之兵,且無可以充餉之銀。興思及此,能無股僳」的肺腑之言。

    正是林則徐的這幾句話擊中了要害,打動了道光帝。這位皇帝為自己的江山著想,為了維持他那虛弱的政權,沒有禦敵之兵怎麼行?有兵無餉怎麼辦?無兵無餉等於完蛋,所以他心動、心悸之後,下定決心開展禁煙運動,也才選定辦事最認真、才能最卓越、禁煙最堅決、自己最最寵信的林則徐以欽差大臣的身份到廣州完成禁煙大業。

    因為支持禁煙這件事,是否可以認為道光帝是民族英雄?站在國家抗擊外來侵略的角度講,道光帝的做法值得我們每個人尊敬,之後數十年的晚清歷史證明,道光帝相對於咸豐帝、同治帝,以及一手遮天篡政者的慈禧的所作所為,已經足以令人稱道。

    因為道光帝的支持,在嚴禁與弛禁的鬥爭中,嚴禁派取得了暫時的勝利,林則徐終於可以稍稍鬆一口氣了。

    1838年11月林則徐奉召離武昌進京,受命為欽差大臣,系國運之安危,赴廣州組織領導禁煙大業。「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林則徐踏上向南的征途,從此再沒有回到過北京。

    一百多年後的今天,當我們回望歷史的時候,可以肯定地說,林則徐是一個歷史英雄。他一人而系天下之安危,為中國歷史寫下了濃重的一筆。歷史賦予林則徐那分外沉重的腳步聲,淒楚而莊嚴,悲愴而光榮,他義無反顧地投身於歷史的狂濤巨瀾之中,因此當之無愧地成為中國近代史上第一位巨人。

    1839年3月林則徐到達了廣州,當廣東人民得知來了一位專門查禁煙毒的欽差大臣時,無不拍手歡迎。

    但面對如此艱難的任務,林則徐的內心世界也是波濤起伏的。道光帝的特殊信任,自然使他感激,嚴禁鴉片的正義性自不待言,但是面對各種各樣的困難和壓力,要達到預期的目的又談何容易!這時候的林則徐至少面臨四方面的巨大困難:

    第一,雖然擔任了禁煙總指揮,但自己不是最高的決策者。畢竟高高在上的皇帝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也可以朝令夕改,喜怒無常。今天可呼你為愛卿,明天可將你打成囚徒。所謂「伴君如伴虎」,林則徐不可能預想不到這一點,只是不能說出口來而已。這就導致他不能完全放開手腳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

    第二,巨額利潤促使侵略者無所不用其極,敵人在物質手段上佔有明顯的優勢。林則徐對西方世界的情況此時雖然不甚瞭解,但外夷船堅炮利他是知道的,對手頑固而又凶殘。

    第三,官場的腐敗,給禁煙運動帶來巨大的壓力。因為在禁煙的過程中,林則徐已經發現,靠鴉片發財的貪官污吏多如牛毛,而且後台的力量大多還比較強大,因此戰勝貪官污吏明裡暗裡的阻撓、破壞,比戰勝外來的侵略更困難。

    第四,長期養癰遺患,鴉片鬼以數百萬計。他們出於生理上煙癮難除,發作起來便不顧一切,也是禁煙一股巨大的阻力。

    雖然阻力、壓力、困難都很大,但對於一心想禁煙的林則徐來說,這些困難都不是他懼怕的。這個時候,林則徐採取了對內和對外的兩條措施:

    第一,對內採取整頓措施。林則徐在兩廣總督鄧廷楨、廣東水師提督關天培的幫助下,巡察海防,整頓水師,杜絕鴉片走私行為;同時嚴厲打擊那些貪污、受賄,與殖民者同流合污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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