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歷史:正說走西口 第27章 三窮漢走西口走出巨無霸企業——草原傳奇「大盛魁」 (9)
    1906年喬致庸去世前,喬家的生意進入最輝煌期。因為當時正是八國聯軍入侵中國,國家面臨生死存亡,山西票號的生意卻獲利甚豐。當時因為朝廷和西太后解除了山西票號的禁令,過去絕對不允許票號進行公款匯兌,但戰亂讓南方給朝廷的公款無法到達,只好對民間票號解禁令。但是國家的危機一過,朝廷馬上又重新禁止。到「庚子事件」之後,國家再次放開民間公款匯兌,所有山西票號都大獲全勝。當時喬家「大德通」票號在光緒十年(1884年)每股分紅八百五十兩,光緒十四年(1888年)增長到三千零四十兩,到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每股分紅高達一萬七千兩!據當時的戶部檔案記載,到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戶部有三分之一的銀兩存在山西各家票號中。這些都證明1900年以後山西票號的飛速發展,喬致庸的經營使喬家的事業達到了頂峰。

    除振興包頭復字號、把票號做到匯通天下外,喬致庸人生最後一件大事,就是為後人留下了一座喬家大院。喬致庸在世時喬家從沒有分過家,而且家庭統一管理,每人每年開支多少都有明確規定。喬家大院最早只有喬貴發建的一個筒樓,後來喬致庸的父親在邊上修建了一個院子,喬致庸本人是沒興趣興建家宅的。他信奉當年山西一個商人計然的學說,計然說貨幣的流通應該像流水一樣,流得越快、越廣才能給更多的人包括自己帶來利益。所以喬致庸一生都將餘款投入到生意中,沒有興趣置宅買地。

    但是後來從他手裡接手家族生意的孫子喬映霞是個很現代的人,他當時對他爺爺喬致庸說,你看你忙了一輩子,可是你什麼都留不下來。

    喬映霞說這話的時候正是中國面臨崩潰,向西方烈強賠款四點五億兩白銀的時候。而當時喬家最大的生意就是朝廷的稅務通過喬家的「大德通」、「大德恆」進行匯兌。第二個生意便是當年英國人把持了中國天津的海關,在直接提走賠款後,其餘的稅由喬家這樣的銀號代收。1904年、1905年的賬期,喬家一股的紅利就有一萬七千兩白銀,而原始的股份可能只有一百兩銀子。喬家大小都歡天喜地等著老東家分銀子,老東家喬致庸卻悲憤地說:我難道不知道你們做的是什麼生意?你們做的就是幫助外國人拿走中國人銀子的生意。我要那麼多銀子幹什麼?我賺的錢越多,就意味著中國有更多的銀子被外國人拿走。

    國家都要滅亡了,自己生意的前景喬致庸自然心知肚明。那時大家族人口也多了起來,喬致庸終於在人生的晚年開始翻蓋老宅。喬家大院在喬致庸手上開始成為一個封閉的大院。喬家的院子在山西晉商的宅院中並不是最大的,但在山西目前保存的晉商宅院中,是唯一被指定為國家文物保護單位的晉商宅院,因為它從來沒有被拆過,一直保存了原汁原味的晉商文化。

    喬家大院最終能夠保留下,也和喬致庸的仁厚有直接關係。當時八國聯軍入侵中國,山西總督毓賢在山西地界殺洋人。從太原逃出七個意大利修女,逃到祁縣時被喬致庸保護下來,喬致庸把她們藏到自家銀庫裡,最後用運柴草的大車拉到河北得救。後來意大利政府給了喬家一個意大利國旗以示表彰,這個國旗竟然在後來日本侵略到山西的時候派上了用場。喬家把意大利國旗掛在門口,日本人看到這是盟友的國旗,就沒有破壞喬家。相比之下,山西的其他大戶大宅都被日本人破壞。喬家大院在新中國成立後成為祁縣政府的辦公地,後來先後做過人民醫院和糧食倉庫。最後由於是晉中地委黨校,在喬家老家人的保護下安然度過「文革」,被完整地保存到今天。

    喬致庸在經營時把儒家的寬厚和仁義精神帶進商業。現在能看得到的最確鑿的證據是喬致庸去世後立的墓表。喬致庸的墓在喬家堡村裡,墓表是立在墓前的,墓誌銘是埋在墓裡的。墓表上的文字是喬致庸的孫女婿、民國時的文化名人常贊春寫的。常贊春記述喬致庸幼年的家庭狀況,以及他本來想通過科舉考試光耀門庭,卻被迫接手家業,並以儒學為經商指導大獲成功。而作為商人的喬致庸手頭仍然常備有四書五經和史記等書籍,對於社會上的災禍,他都會挺身而出幫助受災民眾。喬致庸內心有著濃郁的民本主義思想,這個精神可以追溯到喬家祖上,喬貴發是個草根階層,三十歲都娶不上媳婦。在現在的喬家大院裡,有個報本堂供著喬家的第一代先人,那個泥塑旁邊是個要飯的籃子和一根打狗棍。他們並不隱瞞自己祖上貧窮的歷史,反而要家族記住這些貧困史。不只是喬致庸,包括到喬致庸的孫子喬映霞這一代,每到過年時節,他們都要用車拉著米面,給那些貧窮的家庭一些幫助,幫助其渡過年關。

    喬致庸將《朱子格言》作為其兒孫啟蒙必讀之書。他常告誡兒孫戒「驕、貪、懶」三字,並教育兒孫「唯無私才可訟大公,唯大公才可成大器。」;「氣忌燥、言忌浮、才忌露、學忌滿、知欲圓、行欲方」;「待人要豐,自奉要約」。若兒孫有過錯,則責令其跪地背誦《朱子格言》。如浪費糧食,則命其跪誦若干次「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直到承認錯誤,磕頭謝罪。喬致庸還把親擬的對聯掛在內宅門上,以教育其兒孫,其對聯稱:「求名求利需求己莫求人;惜時惜衣非為惜財緣惜福。」

    在對待僕人方面,喬家總是很寬容,不僅能保證傭人吃飽、穿暖,還尊重傭人的人格。喬家的女僕只有成年已婚的老媽子,沒有未出嫁的小丫環(喬家不用年輕的丫環而用中年婦女,為的是避免年輕的男主人出現不雅之舉)。喬家對待傭僕都比較和善,佣金也比較豐厚,逢年過節另有賞賜,還把肉、麥、煤、柴發送到各家。把年紀大的傭僕養起來,願意回家的,每年還給些許退休金。偶有過失時,喬家從不惡語相說,也不會打罵虐待。傭僕家中遇到天災人禍時,喬家總是熱情相幫。因此,傭僕對喬家一直奉若神明:幹活時盡心盡力,恪盡職守。

    喬家家教非常嚴格,山西有很多大家族的宅院都有戲台,但喬家沒有,就是擔心後人玩物喪志。喬致庸治家很嚴,其家規有:一不准吸毒,二不准納妾,三不准虐僕,四不准賭博,五不准冶遊,六不准酗酒。這些家規既杜絕了禍起蕭牆的隱患,又成為家庭持盈保泰的保證。喬致庸先後娶過六位妻子,但都是續絃。

    與喬致庸(1818—1907年)同時代的大徽商胡雪巖(1823—1885年),其治家水準和個人操守與喬致庸相比,相差萬里!兩人都是長袖善舞的大商賈,其品行之高下,在對待當時地位十分低下的婦女問題上,可見一斑。

    胡雪巖擁有近三千萬兩白銀的家業,田地萬畝。他在生活方面極盡奢靡,處處顯露那種趾高氣揚的神氣。《清代七百名人傳·胡光墉傳》記載:胡雪巖(即胡光墉)修建「宅第園囿,所置松石花木,備極奇珍。姬妾成群,築十三樓以貯之。」也有資料說「大起園林,縱情聲色,起居豪奢,過於王侯,驕奢淫逸,大改本性。」他耗巨資營造的庭園建築被譽為「江南第一豪宅」。

    胡雪巖酷愛女色,他經常在街市上尋覓美色,看見有姿色的美麗女子就讓人說和,身價再高也不計較,而且還會給女方的家人安排好差事。他仗著有財有勢,把冒犯他的女子娶回去刻意侮辱後再休棄,肆意侮辱良家女子。他強買民女,通常只過三五天或一兩個月不喜歡了就給銀數百兩,任其改嫁。據《見聞瑣錄》記載,「凡買而旋遣者,殆數百人。」

    《莊諧選錄》載有:胡雪巖一次經過一家裁縫店,見門口一個苗條女子很是上眼,就盯住多看了幾眼,那女子覺察之後,急忙關門進入屋內。胡雪巖覺得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於是派人拿了數千銀元向其父親提親,要納其為妾,女子之父見錢眼開答應了。胡雪巖擇日將這女子娶回,在新房裡,胡雪巖自己喝著酒,然後讓新娘子裸體躺在床上,又讓僕人在一邊高舉著大蠟燭,他來回踱步看著這新人,放聲大笑說:「前幾日你不讓我看,我偏要看。現在你還有什麼辦法制止我?」說完推門而去,到別的小妾房中過夜。第二天派人對這女子說:「這間房中所有的物件你都可以拿走,你可以改嫁他人,這裡沒有你的位置。」

    吳沃堯《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敘述了胡雪巖獨特的生意經。六十三回寫道:「他那經營手段也實在厲害,因此一年好似一年,各碼頭都有他的商店。也真會籠絡人,他到一處碼頭開一處店,便娶一房小老婆,立一個家。店裡用的總理人,到他家裡去,那小老婆照例是不迴避的。住上幾個月,他去了,由得那小老婆和總理人鬼混。那總理人辦起事來,自然格外巴結了。所以沒有一處不是發財的。」

    《胡雪巖外傳》說他的杭州豪宅,文石為牆,滇銅為砌,有的牆壁是將細瓷碗打碎,搗成細瓷砂塗抹,可以千年不朽。園林巧奪天工,樓閣玲瓏,雲屏繪錦,綠暗瑤香,耗資巨萬,豪奢無匹。據當時的《申報》報道,有個外國官員到杭州,寧願住在胡府也不去官方的迎賓館。

    胡雪巖姬妾成行,號稱「十二金釵」,分住院內各樓,按序各佔一室。到了晚上,侍女端上盛有各姬妾牙牌的銀盤,胡雪巖隨手翻一個,侍女就按牌上名字叫這個姬妾侍寢,宛如皇帝一樣。胡雪巖每天早晨起床,由傭人端上用翡翠盤盛著的青黃赤白各色寶石若干枚,讓他「養目」。每日閤家大小還要陸續去上房向其恭請晨安。至於唱戲打醮,擺酒張筵,無不窮極奢華。胡雪巖喜歡和眾多的姬妾一起嬉戲、玩樂。他讓諸妾穿上寫著「車」「馬」「炮」字樣的紅藍馬甲,登到在高台上畫好的棋盤,紅藍對峙,胡雪巖和夫人在欄杆後用竹竿指揮她們,「下活棋」。胡雪巖和其姬妾一起過著酒池肉林、歡歌盛宴的奢靡生活。享樂縱慾無度,揮金如土,派頭絲毫不亞於封建皇帝。

    光緒十年(1884年),胡雪巖這位縱橫商場、江湖,出入朝廷上,權傾一時、富可敵國的一代巨賈,身敗名裂,成為李鴻章「排左先排胡,倒左先倒胡」策略的祭品,做了左宗棠與李鴻章政治鬥爭的犧牲品,近三千萬兩銀子的家業也頃刻殆盡。「看他樓起,看他樓塌」,短時間之內事業、家業俱毀,人間、天堂、地獄,如夢幻般迅速演繹一遍,胡雪巖在淒涼中鬱鬱而終,年僅六十二歲。

    胡雪巖在短短十幾年的時間裡迅速發跡,成為當時富可敵國的巨商富賈;左宗棠收復新疆,他幫助籌備軍餉,替清朝政府向外國銀行貸款;他奉母命建起一座胡慶余堂,真不二價,童叟無欺;瘟疫流行時向百姓施藥施粥,被人們稱為胡大善人。胡雪巖的人生過程,跌宕起伏,大起大落;生意亦官亦商,為人亦莊亦諧;既狠毒奸詐又樂善好施;財產廣積,富可敵國,實所罕見。但他如一個一夜暴富的暴發戶,賭徒般揮霍,荒淫奢侈近於瘋狂、變態,超乎尋常。他的一生有著令人羨慕的巨大成功,也有為人所不齒的禽獸行徑。

    「杭人胡某,富可封君,為近今數十年所罕見。而荒淫奢侈,跡迥尋常所有,後卒以是致敗。」汪康年在《莊諧選錄》中的這段話,揭示了「荒淫奢侈」是胡雪巖最終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

    胡雪巖在生活作風方面劣跡斑斑,時人記述頗多。而同是大商人、實力不亞於胡雪巖的晉商喬致庸,從未納過妾,也從未留下玩弄過女人的任何記載,其後代也是如此。

    喬映霞太太劉菊秀,是協和醫專的校花,因為年齡懸殊,婚後女方另有所戀,結果離異,但喬映霞以後一直未娶。

    喬映霞的三弟喬映霄,娶祁縣段窯村馬家的閨女為妻。民國二十四年(1935年),夫妻相偕往北平旅遊,結果妻子被匪徒綁票,因未能及時營救,慘遭毒手,喬映霄終身沒有再娶。

    喬映霞的老弟喬映奎,是在中堂的最後一位主持,他任當地政事,有一定聲望,可說是百事如意,但有一件不順心,太太只生了一個女兒,沒有生兒子。中國封建社會盛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觀念,按喬映奎的身份,討一房姨太太生子接續香火是順理成章的事,但懾於家規,喬映奎只是過繼了個侄子,來為自己頂立門戶。

    那時,豪富人家的男人大都有三妻四妾,身邊鶯鶯燕燕。明清時代晉商稱雄商界數百年,被譽為「海內最富」,住的都是大院豪宅,可筆者遍閱史料與時人的筆記小品,發現沒一個經商大戶家中是妻妾成群的。

    也許是由於晉商都是在走西口路上起家的,富起來以後也不忘本色。走西口路上的黃沙漫天、飢寒交迫以及血淚斑斑,使他們以及他們的後人無法在妻妾成群的溫柔鄉里陶醉。

    光緒三年(1877年),山西、陝西、河南等省份遭受了三百年來最嚴重的旱災,百姓顆粒無收,山西受災最嚴重。整個晉商群體都參與了這場救災,短短幾個月內,晉商共捐銀十二萬兩。晉商票號還承擔了捐款的募集、匯兌與發放,協助政府進行救災工作。

    大災之年,人畜飢餓而亡,沒法組織起龐大的運輸隊伍,各家晉商貿易量銳減,以做邊貿茶葉生意為主的常家還因此承擔了巨額的違約賠償,元氣大傷,但就這樣常家還捐出賑災銀三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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