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空出世90後 第27章 顧文艷 (1)
    顧文艷

    1991年11月6日出生,中國少年作家學會第一屆全國副主席與浙江省分會主席,曾三次獲得中國少年作家杯一等獎,兩次特等獎。作品有《我和我的替身》、《和氏璧的謊言》、《愛因斯坦電影院》。

    魔術師大奇

    大奇是我在這個世界上認識的第一個魔術師,之所以說「在這個世界上」,是因為大奇曾經跟我說,宇宙那麼大,一定不止一個世界。我馬上反駁他說,難道你能找到另一個世界嗎?大奇說,一定有的。

    我認識大奇的經歷很荒唐。

    故事開始於公元2003年,那年,我剛剛上初一下半學期,一放學就喜歡穿著湖藍色格子的校服在離學校不遠的一條街閒逛。那條街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張飛街。據說,這條街就是三國裡的張飛小時候生活、「囂張」的街。也許正因為如此,那條街的不羈與跋扈在整個城市都小有名氣。那裡賣許多奇怪的東西,從蟑螂糞球到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萬聖節南瓜燈,從用10年前的《人民日報》做成的漂亮外套到用玻璃絲做的襪子,沒有一樣貨他們進不到。

    就是在這條街上,我遇到了大奇。

    那天一放學我就趕到張飛街去,我要去一家兵器店拿我幾個星期前訂購的一把鐵打的迷你劍,送給爸爸當生日禮物。我爸爸是一個很古怪的小老人,他身高只有162公分,他每天穿著不同款式的、價格上萬的阿瑪尼西裝開車去他的公司上班。他實在是太喜歡古代的東西了,這種強烈的熱愛促使他把原先資本雄厚的數碼公司低價變賣,然後開了一家小成本的古董店。不過媽媽和我都很支持他,因為我們都瞭解他的熱愛。

    我來到兵器店,那個一年四季都穿著厚重鎧甲的老闆似乎出去了,順便提一句,這個老闆是張飛街出了名的「夜不脫」——他晚上睡覺都不脫掉他的鎧甲,我至今沒有看到過他穿便服的樣子。

    櫃檯上什麼都沒有——除了一隻碩大的狗。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大的狗,它趴在那裡,它身後擺滿兵器的貨架全都被它擋住了,我想它如果跳到地上用後腳站立一定比我還要高。

    我一直有大狗恐懼症,因為不久前我曾被一隻大狗追著跑了4條街。

    正當我站在那裡不知所措時,那隻大狗開口說話了:「請問你有什麼事嗎?」它的聲音慵懶無比。我嚇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那隻狗慢慢地把頭抬起來,它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我們對視了足足有10秒鐘。那隻大狗跳到地上,然後真的用後腳站立起來——天哪,它真的比我要高出很多,它大概有175公分。它俯視著嚇倒在地的我,然後用前爪子點了點自己的臉。

    一瞬間,像變魔法一樣,大狗臉上的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潔淨的男生的臉。他有一雙清澈透明的眼睛,他看上去很幼稚,年齡可能跟我差不多大。我驚訝地看著他,他也看著我,有點緊張地動了動嘴角,似乎想要說什麼。

    我慢慢站起來,開口說:「請問老闆在嗎?」

    「他出去了,今天晚上我來代班。」他說話的聲音跟剛才那隻大狗慵懶的聲音完全不同。

    他的嘴角抽動著,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你是不是有話要說?」我試探性地問道。

    「嗯……」他看著我,猶豫地說,「你剛才被嚇著是因為……」

    「當然是因為那只該死的狗突然講話了。」我想也沒想脫口而出,說完這句話後我才突然意識到剛才那隻狗不就是眼前站著的這個人嗎,這樣說話真是太沒有禮貌了。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想要罵你。」我輕聲說,我看著他驚愕的表情一下子覺得很歉疚。

    他突然一下子緊緊地抱住我,他強勁有力的手臂緊緊地箍住我並不是很強壯的身體,我覺得我的骨頭都快要散架了,我幾乎快要窒息了。

    「啊,我終於成功了,我終於練成『變臉』了!」他抱著我興奮地喊道。

    我一下子暈了過去,我昏迷了10分鐘後醒來了,醒來之後那個男生告訴我說他是一個魔術師,他正在練習「變臉」的魔術,這種魔術可以讓他在一瞬間把自己的臉變成另外一個人或者另外一種生物的臉,今天他終於成功練成了「變臉」。

    「真的很抱歉,」他撓撓頭但一臉真誠地說,「作為補償,也作為慶祝,我請你吃飯。」

    「不用了,謝謝。對了,我要拿我3個禮拜前訂購的迷你鐵劍。」我大度地擺擺手說。

    「好的,我找一下記錄。」他去櫃檯上翻了一下然後說,「鐵打的迷你劍,77元,李清悠訂,未付款。」

    「是的。」我說著掏出錢包。

    他把迷你劍裝進袋子裡,然後手點了點我的錢包——我的錢包消失了!

    「為了感謝你,這個送給你。」他把裝著迷你劍的袋子遞給我,「你的錢包也在這裡面——這是一個移動魔術。」

    「謝謝。」我接過袋子,有點不知所措地說。

    「再見。」他笑著說,一面揮揮手。

    我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身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穿著厚厚的毛茸茸的大狗服裝,背對著我,擺擺手說:「我是魔術師彭大奇。」

    那一天,我認識了一個魔術師。

    那一天,我認識了狗模人樣的大奇。

    大狗事件過了好幾個禮拜,我才重新記起魔術師大奇。

    我還是每天放學後去張飛街,每次經過兵器店我都會向「夜不脫」打聽大奇的事情,聽「夜不脫」說,大奇是他一個同學的朋友的兒子,有一次他的同學帶大奇來兵器店,「夜不脫」正好缺少一個油漆工,對兵器店極有興趣的大奇就主動提出義務幫他當油漆工,「夜不脫」當天留大奇吃飯,之後大奇覺得這裡很好玩,就常來轉轉,一來二去他倆就混熟了,不過最近大奇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很少來兵器店玩了。

    就在我快要忘記大奇的時候,我再一次遇到了他。

    初一階段的學習壓力並不是很大,那年期末數學考試我考了全班倒數第二,倒數第一是我的同桌金大鵬。金大鵬是一個壞學生,這當然是指他在學校的表現很壞。他雖然很有流氓氣,每天身上都是煙味,但他卻是一個很仗義的人。

    成績單一發下來,我就開始號啕大哭,哭了整整15分鐘後才發現教室裡只有金大鵬一個人在我旁邊一邊抽煙一邊看著我哭。

    「你在做什麼?」我狼狽地用校服擦擦眼淚說。

    「看你哭。」金大鵬滿不在乎地說,一邊露出狡猾的笑容,「看你考得那麼差,身為同桌的我只能在旁邊為你『默哀』,還有給你活下去的勇氣和力量。」

    我抓起一本複習資料朝他的頭上砸過去,說:「你搞搞清楚,不管我怎麼差也還有你給我墊底呢!」

    金大鵬懊惱地站起來,一邊揉著自己的頭一邊說:「我是怕你自殺才留在這裡的。」

    「信不信我現在就自殺?」我又開始哭。

    「隨你便,反正你死幾次還是一個成績很差很差的學生。」金大鵬聳聳肩,一邊「打擊」我一邊走出了教室。

    「我要參加補習班!」我在心裡對自己說。

    我終於鼓起勇氣走進了數學補習班的教室,參加補習班的代價是我要付出整整一個暑假的時間,一想到這一點我就兩腿開始發軟。只見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男子正舉著一本初一的數學書在講台前來回走動。

    教室不大,裡面坐著十來個學生,他們看上去很委靡的樣子。我為他們,還有即將要加入他們的我感到萬分地遺憾。

    「是李清悠同學嗎?」老師笑著問我。

    「是,是的。」我緊張地回答。

    「我姓王,自己隨便坐吧。我們數學補習班的12個人都到齊了,從此以後,我們要互相幫助,把我們的數學水平都提高……」王老師說。

    但是我沒有聽見王老師下面的話,因為我看到了他,那個魔術師大奇。

    大奇衝我燦爛地、傻傻地笑著,我倆四目相對的瞬間,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看來我將會擁有一段比我想像中要愉快的補習班生活了。

    補習班從早上8點一直到下午6點才結束,中午只休息10分鐘,用來吃午飯。經過一天的補習班生活,我幾乎要累垮了。

    大奇似乎沒有什麼疲勞的感覺,他只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扶著我走出教室。

    「你是不是精力特充沛啊,我看你上課很認真,一直都在記筆記,而你居然一點都不累。」我有氣無力地說。

    「沒有,只是我以前有過比這更苦的經歷。」大奇輕快地說道。

    「你有沒有跟你爸爸媽媽說要回去吃飯啊?沒有的話我知道這裡有一家不錯的麵館,那裡的面又好吃又便宜。」我邀請大奇去泡沫麵館吃麵。

    「好啊。」大奇笑笑說。

    吃麵的時候,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吃完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面,甚至把湯全部喝光了,我們才滿足地打起了飽嗝。

    「嗯,真得很好吃!」大奇滿足地說,「我以後也要經常來吃。」

    「對了,你不是魔術師嗎?為什麼會參加數學補習班?」我用紙巾抹了抹油膩膩的嘴說。

    「就是因為我是魔術師啊。」大奇也拿了一張紙巾擦擦嘴說,「我3歲的時候就被爸爸送去學魔術了,跟著一個荷蘭的魔術大師躲在山谷裡面學了5年,又去香港找另一個魔術師學了3年。前年我才剛剛回到內地一邊讀書一邊練習我的魔術。去年我拿到了魔術師職業證,不過我的水平已經超過了一般職業魔術師的水平了。」

    「那為什麼要讀書呢?一輩子表演魔術多好啊!」我說。

    「因為我爸爸說魔術師也是需要受教育學知識的。」大奇很自豪地說,「所以現在我在努力學習,爭取可以插班進一所普通中學。本來我還以為這種考試很輕鬆呢,沒想到那麼難。」

    「你要插班進一所中學?你讀初幾?有沒有想好去哪所學校?」我急切地問,搞不好我的這位魔術師朋友能和我上一所學校呢!

    「還沒有。按照年齡來算的話,我正好要插班到初二,你也是初一要升初二的吧。」大奇說著把用完的紙巾揉成一團,扔進麵碗裡,再把筷子放在麵碗的上面,「你知道有什麼好的學校嗎?我爸爸說這裡的愛林中學很好。」

    愛林中學的確是我們市最好的中學,我小學最好的朋友陳芙蓉就進了這所中學,我們倆分開的時候她雖然很傷心,但是因為能進這所中學讀書她還是有一種難以抑制的興奮。

    「嗯,是很不錯的學校。」我有點沮喪地說,這樣一來我的魔術師朋友就不能當我在學校的最好朋友了。說實話,升入初中以後,我就沒有像芙蓉那麼好的朋友了,金大鵬算是我在學校裡最好的朋友了,但他有他更好的混混朋友,我和他成不了那種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所以我升了初中後就感到很孤獨。

    「可是那所學校要想插班進去一定很難,我還是挑一所一般一點的中學吧。對了,你們學校怎麼樣啊?」大奇突然問。

    「一般,不過教學質量還不錯。」我們學校雖然跟愛林中學沒法比,但是也算是一所好學校。

    「是嗎?那我就報你們學校好了,希望下學期就可以在校園裡見到你。」大奇開心地說。

    「嗯。」我也開心地回應,猛地又想起一件事,「我上次去兵器店找你,老闆說你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啊,是準備魔術表演嗎?」

    「嗯?」大奇傻呆呆地看著我,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就是準備讀書啊!」

    大奇就是這樣一個魔術師,一個有點傻里傻氣但真誠無比的魔術師。

    我和大奇在補習班待了難熬的兩個月。

    有的時候,我真懷疑大奇的反應速度究竟是如何使他成為一名魔術師的——他是我見過的反應最遲鈍的人了,難道魔術師需要一些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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