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空出世90後 第19章 蘇笑嫣 (1)
    蘇笑嫣

    蒙古族,1992年生人。中國少數民族學會會員,中國小作家協會會員。其作品曾入選《2008中國詩歌年選》、《21世紀中國文學大系2008年詩歌》、《名詩薈萃·90後十家》、《90後詩人七家》、《中華文學選刊》等。曾獲第三屆冰心作文獎高中組二等獎等。

    那年夏天

    墨色

    那片雲從天邊飄過來,灑下一陣陰冷的雨,又飄到天的另一邊去了,不知又給哪些地方帶去了潮寒的氣息。村子裡的路上,無論青石板或是柏油路,抑或是黃土地都無一例外地積滿了深深淺淺的水窪。頭頂上的樹葉耷拉著,兜不住的雨水止不住地往下滴落。

    淺襲靠在門的一側愈發覺得涼了,她將環抱胸前的雙臂更加向內緊了緊。淺襲的心還是無法平靜,她心中的焦躁並不能被雨水澆滅。

    屋內有人咳了兩聲,淺襲稍稍回了回神,她側過身子朝裡面看了看,屋內的光線十分昏暗,淺襲揉了揉眼睛,望了過去。

    少年的咳聲並不是有意的,或許是因為天涼偶感風寒。他面前是一條長長的桌案,上面鋪著一大張白紙,一隻毛筆在少年的手中靈活地飛舞,黑色的墨水將紙面暈染上大片的安詳。少年像他筆下的顏色一般鎮定——不緊不慢、靈活自如。

    淺襲微微蹙起眉頭,嘴唇動了動,但她還是馬上面無表情又將身體轉了過去。

    也許是由於心中躁動不安,淺襲實在是無法再站下去,便抬腳向院外走去,只走了兩步,身後便傳來聲音——沉穩而瓷實的、讓人心裡踏實,淺襲,你要走了嗎?

    淺襲微微側過頭說,冗南,你接著畫,空氣很好,我想去外面散散步,有時間來找我玩。淺襲說著已走到院門口,她抬起眼眸對走到院子裡的少年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強,然後就迅速沿路拐了過去,裙腳倏地便沒了蹤影。

    冗南手中的毛筆滴落了兩滴墨水在地面上,很快就被院裡的黃土「吃」進去了,少年仍是愣愣地盯著門外空空的街道,眼中說不出是落寞、不解或是其他什麼。

    紛亂

    桑易一直在擔心著,尤其在這個當口,他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坐立不安——事實明擺著,作為同門師兄的冗南一直就是榜樣一樣的人物,大街小巷裡聽到的關於他的評價從來都是好的,什麼「冗南那孩子有天分又刻苦,真叫人喜歡」,又或者是「好喜歡冗南哥哥的畫,和別人的都不一樣」等等,師父也一直以冗南為傲,每次只有看到冗南,師父才會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於是大家均默認,冗南已經成為村子裡、甚至鎮子裡畫虎第一人了。

    桑易覺得自己畫得也不錯,當然這也是事實,大麥村是國內有名的畫虎村,市場上很多虎畫都出自大麥村,每每到銷售旺季,村裡都會安排冗南和桑易作為主力,由冗南負責黑白畫,由桑易負責色彩畫,對於這一點桑易還是很驕傲的,只是他覺得無法展示自己的黑白畫技法還是感到很遺憾,更為關鍵的是他從未看過師兄冗南的色彩畫法。

    桑易掐滅手中已快燃盡的煙頭,緩緩從口中吐出白色的煙霧。他拿自己的黑白畫作和冗南的比較過,他心裡承認自己與之並不在一個水平上,如果冗南的色彩畫也不在自己之下的話,那麼……桑易使勁晃了晃腦袋,沒有讓自己再想下去。

    一直以來他似乎就超不過冗南,永遠都只是微笑著仰視他,桑易想。

    在想比賽的事情嗎?聲音尖細卻很好聽。桑易驀地一驚抬起頭來,女孩的大碎花裙子被風吹得飛舞著微微鼓漲了起來,迷亂了他的眼睛。

    桑易放下手中擺弄著的煙盒,慢慢站起身來,語氣平和,你來了。

    冗南

    我叫冗南,今年19歲。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把我送到了畫院開始學畫,我很喜歡這樣的安排,因為我喜歡畫畫——非常喜歡。

    師父說我很有天分,並明顯地表現出對我的器重。他喜歡我,也對我最為嚴格,他對我說,冗南,你要好好地畫,我少不更事地點點頭。

    然而我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師父每每想到這一點都會歎氣,他說,冗南,這樣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你身上呢?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覺得自己無所謂。

    我努力地畫——為了父母的希望,也為了師父的心血,也為了自己的夢。

    師父對我的教導是毫無保留的,從小和他朝夕相處,他就像我的父親一樣。我每天清晨起來和他一起晨練,一起走進畫室,一起安靜地畫畫,一天又一天,轉眼12年過去了。

    我知道師父把很多東西都寄托在我身上。我永遠都記得我10歲那年贏得兒童組繪畫比賽一等獎時師父高興的表情,師父一掃往日的嚴肅,笑得像個孩子一樣,他牽著我的手到糖果店去說,南南你愛吃什麼糖果,師父給你買。

    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於是我一直默默地畫,從未停筆,從未厭倦,心無旁騖。

    就在我10歲獲獎那年,桑易來了。

    畫院隨時會有人離開,想進來卻很困難,桑易剛進門的那一刻我就看到了他眼中有一種東西,那是我沒有的。是聰慧嗎?還是不安分?他擅長畫色彩,風格多變,顏色華麗,不像我,畫風總是那樣地沉悶。那時淺襲總是會看看桑易的畫又看看我的畫然後撅著嘴說,小南呀,你也畫一張色彩繽紛的畫送給小襲不行嗎?留給小襲一張快樂些的。我總是笑笑,然後沉默,淺襲覺得沒趣也就一聲不響地走開了。是啊,桑易送過淺襲很多張畫,相信一定都是她喜歡的風格。

    淺襲是師父的女兒,她的笑聲像銀鈴一樣。淺襲喜歡新鮮事物,喜歡喋喋不休。我們總是在休息的時候,在陽光燦爛的午後,一起坐在荷花池的邊上。淺襲說話的時候那麼快樂,快樂得忘記了週遭的一切。她聳起的眉梢,吊起的眼角,鼓起的嘴唇和手舞足蹈的動作在我看來是如此誇張又如此自然美好。我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每每只是坐在一旁認真地聽她說,看著她在陽光下像水果一樣新鮮的臉。

    後來,荷花池邊又多出一個人,他就是桑易。桑易和淺襲很談得來,他們談遊戲、談新聞、談演唱會、談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我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旁聽者,即使淺襲總是不忘和我說話,但這穿插得該有多麼刻意和不自然,我們三個人全都明瞭。

    後來,淺襲說她要離開大麥村出去學畫,她說她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她說她厭倦了。那天她拖著一隻大大的行李箱出現在我的門口,她說,冗南,我要走了。我依舊沒有說話,她微微顫了顫嘴唇說,冗南,你給我畫張畫好不好,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一幅鉛筆素描就好。我點了點頭,我注意到了,她把我叫做冗南。

    淺襲坐在木椅上,一臉憂鬱。我的心隱隱地痛了起來,提起筆很長時間都沒有靜下心來。淺襲坐的是一個靠窗的位置,明亮的陽光照進來,在她的髮絲上躍動。

    那天夕陽下她離去的背影深深地留在我的記憶裡——那樣決絕的背影。

    日子就那樣平平靜靜地過了幾年,我和桑易畫得愈發好了,大家總是拿我們作比較。我是無所謂的,我知道只要我畫我就是快樂的。可很多時候我畫著畫著,心裡驀地就感覺空落落的。

    終於,她回來了,是因為那場繪畫比賽,這次比賽只給了大麥村一個參賽名額,我和桑易,該選誰去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淺襲回來了。

    淺襲回來的那天,被陰雨纏綿了數日的大麥村突然就放晴了,晴朗得令人猝不及防。淺襲依然是喜歡穿連衣裙,她一臉平靜,蓬鬆的頭髮披在肩上,不聲不響地就出現在了畫室。她絲毫沒有理會畫室裡新生們的竊竊私語,她徑直走向畫室靠窗的角落坐下,擰開隨身攜帶的水壺慢慢喝起了水。

    淺襲,這是那個離開時的淺襲,你是因為什麼改變了呢?

    淺襲已回來數日了,她很安靜,可我知道,她的心一定不曾平靜過。我在屋中畫著山水,她倚在我的門上,目光看向遠方。我看見她的裙腳飛揚得很好看。

    小襲,你在憂慮什麼呢?你看了看天,走了,留下在院中獨自發愣的我。也許剛才我應該對你表示關心,又或者是應該在這個微涼的秋天裡給你披上一件外衣,可我從來說不出來也做不出來,這是為什麼呢?我也這樣問過自己,也許你也在心中問過同樣的問題吧!我討厭這樣的自己,桑易真的和我不一樣,他懂得關心你,和他在一起你很開心,能得到應有的憐愛。我是個木頭人,桑易他不一樣。

    大賽的日期臨近了,我和桑易到底誰去參賽該有個決斷了,淺襲出了個主意,她擺了一個小盒子在師父面前——抓鬮。師父若是抓到黑白就我去,反之,師父若是抓到色彩就桑易去,這是個很公平的方法。

    當師父把那團從盒子中抓出的紙團慢慢展開時,紙上赫然寫著兩個大字:黑白。

    桑易

    我叫桑易,今年21歲。13歲那年家人送我去學畫,畢竟大麥村是個畫虎村,畫畫算是一個好的出路吧。家裡人想讓我學出個名堂,他們把我送到村裡最好的畫院去學畫,我沒有說什麼,比起其他的農村孩子來說我已經幸福多了,畢竟這是一條出路——我要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小山村,我一定要學出來,雖然我對畫畫並沒有多大的熱情。

    師父發現我的色彩感覺很好便收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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