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遊戲 第16章 第8章  椅子上的死屍 (2)
    「長官,恐怕我們現在要忙上一陣子了,」他似乎像下結論似的說,「這件事兒會越來越棘手的。」

    聽到這話,馬克漢很嚴肅地點了點頭,然後朝萬斯瞥了一眼。他看到萬斯正憂愁地望著年代久遠的圖亞斯油畫肖像。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憂鬱。

    「你認為,現在發生的這起兇案,能夠幫助我們理出一個頭緒嗎?」馬克漢問道。

    「我認為,它至少加強了我的好奇心,使我對這幢古老的房子所充滿的致命毒素感興趣。」萬斯回答。「這裡就像是信魔者的夜半集會地。」他一邊說,一邊向馬克漢微笑,他的微笑表達了一個意味深長的意義。他接著說,「我感覺你現在的工作越來越具有驅邪除魔的性質了。」

    馬克漢低聲咕噥道:「警官,我很願意為你留給下有魔力的解藥,我想我們最好在法醫到來之前先看一下屍體。」希茲二話不說,立刻在前面帶路,向那個恐怖的房間走去。當他們到達樓梯頂部時,他掏出一把鑰匙,將契斯特的房門打開了。屋裡的大燈仍然亮著——陽光透過臨河的窗戶射進屋子裡,顯得很陰鬱,在這種日光的照射下,這盞大燈就像個略發黃的大盤子。

    契斯特的房間是狹長的,屋裡堆滿了各種各樣不合時宜的傢俱。從中不難看出,這是一間典型的男性房間,裡面充滿了一種輕鬆的、不修邊幅的氣氛。書桌和寫字檯上散亂地摞著報紙和運動雜誌;屋子裡的煙灰缸很多,到處都是;在房間的角落裡,有一個開放式的酒櫃;在織著他名字的毛毯上堆放著許多高爾夫俱樂部的紀念品。當時我的發現是:他的床並沒有睡過的痕跡。

    天花板上有一盞老式的雕花玻璃的樹枝形吊燈,在房間的正中央,擺放著的是一張十八世紀由英國傢俱設計師齊本德爾設計的容膝寫字檯,這個寫字檯的兩邊都有抽屜,其獨特的地方就是中間留了一個可以容膝的空間。寫字檯的旁邊是一把凹形的睡椅——而穿著睡衣的契斯特·格林的屍體正傾斜著倚在這把椅子上。契斯特·格林的腳上穿著拖鞋,他的身體略向前彎曲,腦袋靠在有墊扣的軟座上。那盞樹枝形吊燈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使他看上去猶如幽靈一般,這種恐怖的景象不禁令我感到害怕。契斯特·格林生前的眼珠兒就有點向外凸,現在,好像由於某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驚詫,使他的眼珠兒更加從眼窩中往外凸;松垂的下巴以及沒有血色且開啟的雙唇,更強化了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情。

    萬斯專注地看著死者,他觀察得很仔細。

    「警官,你是否認為,」萬斯頭也不抬地問,「契斯特和朱麗亞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所看到的東西是一樣的?」

    聽到這話,希茲突然感到身上有些不自在,只是乾咳了兩聲。

    「關於這個問題嘛,」他沒有否認地說,「看上去他們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了。」

    「把他們嚇到!警官,我認為你應該感謝造物主沒有賜予你豐富的想像力。其實這些可怕事件的真相,就藏在這雙鼓出來的眼睛和歪斜張開的嘴巴裡。和艾達不同的是,朱麗亞和契斯特都看到了那個令他們感到恐懼的景象,所以他們在嚥氣的時候會目瞪口呆,由此我們可以說,他們都是死在震驚之中的。」

    「哎,從他們的表情裡我們也不能得到任何可靠的訊息啊。」同平時一樣,希茲所在乎的仍然是傳統的證據。

    「僅僅是沒有什麼口頭上的信息,但是就像哈姆雷特說的,謀殺雖然沒有舌頭,但是它卻可以說出令人不可思議的話。」

    「好啦,好啦,萬斯,不要兜圈子了,」馬克漢刻薄地說,「說吧,你真正要說的是什麼?」

    「坦白地說——我也不知道我要說什麼,太模糊了。」他回答道。然後,他彎下身子,將地板上的一本小書撿了起來。「根據這本書的位置,我們可以推斷它是從死者垂下來的手裡掉下來的,也就是說,契斯特被害前正在看書。」說到這,萬斯漫不經心地把書翻開了。《水療法與便秘》,沒錯,契斯特就是一個時刻擔心自己腸道會出問題的人,也許有人告訴他,如果腸阻塞會影響正確的擊球姿勢。而眼下,毫無疑問他正在極樂世界裡清除多餘的垃圾,準備在天堂裡修建一座高爾夫球場。」

    這時,萬斯突然變得很嚴肅,說:「馬克漢,你能感受到這本書所隱藏的特殊含義嗎?當兇手走進屋子時,契斯特正坐在這把椅子上看書。而在他看到這個闖入者時,他不但沒有起身,而且還讓這名兇手自在地走到他面前,他甚至沒有放下手上的書,反而悠然地靠在椅背上。這是為什麼呢?因為契斯特認識,而且十分信任這個兇手!他們是彼此熟悉的。可是就在這名兇手突然把槍掏出,瞄準他的心臟時,他才會猛地感到恐懼,嚇得不能動彈。就在契斯特求助無緣,感到困惑和難以置信的時候,這名殘忍的兇手扣動了扳機,將冰冷的子彈射入了他的心臟。」

    馬克漢邊聽邊緩緩地點頭,但是他的臉上顯出一副茫然的神情。這時希茲則更仔細地觀察著死者的姿勢。

    「這是個超級棒的理論。」警官讓步地說,「你說的很對,對於這個兇手的靠近,契斯特一定是沒有一丁點的疑心,同朱麗亞的情況一模一樣。」

    「是的,警官,在這一點上,這兩起謀殺案是極其相似的。」

    「但可惜啊,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希茲變形的眉毛使他的臉勾勒出一副苦惱的表情。他說:「昨晚,在案發之前,契斯特還沒準備上床,所以他的門很可能沒有鎖,而這個人也就可以長驅直入了。但是朱麗亞死前,她已經更衣上床了,而且每晚睡覺前她總會鎖門的。那麼現在,親愛的萬斯先生,你認為這個兇犯是如何進入朱麗亞的房間的呢?」

    「其實想解釋這件事並不難。這麼說吧,假設,朱麗亞已經脫了外衣,並且關了燈,然後爬上床——那是女皇般的大床。可是剛躺下不久,就傳來一陣輕叩房門的聲音——也許她知道門外的人是誰。於是她便起床,打開燈,開門,然後和那個人說了幾句話,可是因為怕冷她又回到了床上。大概是吧——天曉得——於是這名兇手也就很自然地跟著朱麗亞走進屋子,坐在她的床邊。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這個人掏出了左輪手槍,向朱麗亞開了一槍。因為走得匆忙,所以這名兇手忘了關燈。這種說法在一些細節上也許有些出入,但是總體上來說是符合契斯特的情況的。」

    「假如你的推測就是當時的情況,」希茲似乎很勉強,但卻接受了這種說法,「那麼艾達在遭到槍擊時卻為什麼會那麼詭異——整件事情都是在一片黑暗中發生的呢?」

    「警官,我們應該知道理性主義哲學家所傳授給我們的理念,」萬斯一本正經地說,「世界上,每一件事情都對應著一個理由,而這個理由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發現的。因為有的人的才智低下得可悲。在槍殺艾達的這件事上,這位令我們難以捉摸的罪犯進行了一個使我們無法理解的轉變。但是,你已經找到並掌握了一個十分重要的觀點:如果我們能找到這個殺手像北鮭那樣反其道而行的原因,那麼我相信,我們的調查會有更大的突破。」

    這時的希茲已經不再說什麼了。他只是站在房間的中央匆匆地看了一眼亂七八糟的雜物和幾件舊傢俱。他走到更衣室,把門拉開後打開了裡頭的吊燈。正當他沮喪地察看更衣室裡的東西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大廳裡傳了上來。原來是史尼金,他的步伐很快,極短的時間內他就已經打開房門站在那裡了。這時希茲轉過身,不給其助手絲毫講話的餘地,便粗聲問道:

    「鞋印查得怎樣了?有什麼發現?」

    「都在這兒呢。」史尼金邊說邊走向警官,然後將一個長長的牛皮紙信封遞給了他。「雖然測量、核對和做模型都沒有問題,但是我認為這樣做不會很有用。因為在這個國家裡,大概有五百萬的人會穿這樣的鞋子。」

    這時希茲把信封打開,將裡面的一張白色的薄板樣本抽了出來,看上去它像一隻鞋的鞋底。

    「這不是一個矮子能走得出來的腳印。」他說。

    「不能這樣說,」史尼金說道,「單從尺寸上看是沒有多大意義的,因為我們所要追蹤的畢竟不是一雙鞋,而是穿這雙鞋的人。這是高筒橡膠靴的印子,從中我們可以看出那傢伙的腳的大小。也有一種可能,穿這雙鞋的腳其實並沒有這麼大,凡是八號到十號長、A到D寬的腳,都可以穿著這雙高筒橡膠靴四處走動。」

    希茲有些失望,只是點了點頭。

    「你確定這就是高筒橡膠靴的印子嗎?」希茲不甘心地問,因為他不想失去這個看上去頗有價值的線索。

    「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這個宅子裡到處都有這雙高筒橡膠靴的印子,而且是清清楚楚的印子——不高的鞋跟踩出來的凹痕十分明顯。至於這個印子到底是不是高筒橡膠靴,我會命令傑瑞恩做進一步的核查的。」值得一提的是,安東尼·傑瑞恩隊長,是紐約警局中最敏銳、勤懇的犯罪學家之一。他曾花了好多年的時間研究奧地利歸納法,並且發展出一種腳印的精確攝影技術。在腳印研究上頗具權威。

    史尼金一邊說話,一邊將他的目光從地板轉移到更衣室。

    「我想這個印子,應該是那個東西留下來的。」說著他指向鞋架上那雙被人隨意丟下的高筒橡膠靴。當他的目光停留在那雙靴子上時,他又開始咕噥著說:「看起來它和我們要找的靴子一樣大。」史尼金從警官的手中拿回了樣本,貼放在那雙高筒橡膠靴的鞋底上——比對之後,在場的人發現那個印子簡直就像是從這雙靴子上直接拓印下來的一樣。

    此時的希茲馬上從沮喪中驚起。

    「真是見鬼,這又是什麼意思!」

    馬克漢也慢慢走過來。

    「噢,是這樣,那我們可能推測,昨天深夜,契斯特曾外出去了某個地方。」

    「長官,這種推測是不合理的。」希茲不以為然地說,「地毯上的鞋印一定是昨晚十一點之後,雪停了的時候才留下來;而如果那麼晚了契斯特還想要什麼東西的話,他一定會差遣管家去做的,話說回來,不管當時他想要什麼,鄰近的商家也都已經打烊了。」

    「並且,」史尼金補充道,「你們不能單從這個足跡,就輕易地做出判定,因為我們無法判斷這傢伙到底是離開房子後又回來的,還是先進了房子然後又離開的。」

    萬斯只是站在窗前向外張望著。

    「警官,這是眼下最有趣的環節,」他似乎想解釋一下自己的這個說法,「我再一次誠懇地建議你,最關鍵的事情就是將這些鞋印和雷克斯的證詞一起建檔。」說完,萬斯從容地走到桌子邊,注視著死者。「警官,」他繼續說道:「我仍然無法想像,會有什麼事情可以令契斯特在半夜裡穿上高筒橡膠靴偷偷溜出去。我想我們最好為那些腳印再找一個合理的解釋啦。」

    「他媽的,我真是不知道該怎樣解釋了,為什麼這雙高筒橡膠靴與外面的鞋印是一個尺寸呢?」

    「如果,」馬克漢認為,「外面的腳印不是契斯特踩出來的,那麼我們只能把它們認為是兇手的了。」

    萬斯不慌不忙地掏出了煙盒。

    「沒錯,」他同意地說,「你能這樣想,結果是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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