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斯看著他面帶諷色地笑了笑,說道:「共犯們在指定的時間打開前門,但是,並沒有告訴闖入者值錢的東西放在哪裡;而且沒有讓他對房間的位置有一個詳細地瞭解。結果他剛剛進入格林豪宅就迷路了,不知道餐廳應該怎麼走,於是他只能到處遊蕩,結果摸著黑,不小心進入了臥室,慌亂中向兩名無辜的女士了開槍;然後摸索著找到了傢俱後面的電燈開關,就在史普特離他只有幾步之遙的時候,他不帶半點聲響地、輕易地找到樓梯,向前門奔去。希茲警官,照這樣看來,這個小偷也太不可思議了吧?還有,那個內奸更讓人捉摸不透,任何解釋都無法奏效。」接著,他對馬克漢說道:「只有瞭解了格林豪宅的不安定因素,才能得到槍擊事件的真正原因。」
「萬斯,我們已經對這個情況作過瞭解了。」馬克漢耐心地對他的方案做出回答。「是的,格林豪宅的確有很多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但是,不符合常理不一定就代表著要發生兇殺案。那些敵對的人經常會因為某些場合相遇,從而產生更深的仇恨;但是,仇恨不一定就意味著要謀殺,而且這種仇恨並不能成為犯罪證據。」
「是的,也許不能。但是,如果仇恨與其他利益衝突,或者類似的東西,例如:情感和陰謀加在一起的話,就絕對有可能發生各種罪行。並且,格林豪宅的這起案件,的確還存在著很多稀奇古怪的細節需要我們處理。」
「哈哈!現在你所說的終於對案件有實質性的幫助了。那麼,需要調查的細節究竟在哪裡呢?」
萬斯若有所思地點燃一支香煙,坐在了桌子的邊緣。
「我覺得,我們應該首先調查契斯特·格林為什麼會來拜託你幫助他。難道是因為他丟失了槍?我懷疑他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那麼,為什麼手槍會失蹤?是被人偷了?還是契斯特自己藏起來了?只要和那把丟失了的槍有任何關聯的事情,我都覺得很怪異。難道希蓓拉所說的是真的嗎?上星期她還看見過這把槍?那麼,當我們追查這把左輪手槍的時候,一定會發現更多的情報。契斯特為什麼能夠清楚地聽到第一聲槍響?而住在艾達隔壁的雷克斯卻沒有聽見第二聲槍響?還有,兩聲槍響的時間間隔太久了,這也讓人很難解釋。另外,那個精通多國語言的男僕史普特,為什麼剛好會在案發時候閱讀馬提雅爾的詩作呢?馬提雅爾的作品從任何一個角度分析都是很難弄懂的,聽到槍聲響起,他就立刻趕到了現場,並且在途中沒有遇見任何人,或者聽見任何聲響。那麼,虔誠、萬能的主在處置巴比倫之子的時候,其中又蘊含著何種重大意義呢?也許她的腦子裡的確有些模糊的宗教意識,但是,不一定就真的是模糊的。
那麼,格林豪宅的德國女廚師,那個有著滄桑經歷的女人,她看起來雖然有些遲鈍,但是她並不是真正的傭人階級。然而,她依舊十二年來如一日地,為格林家族服務著。讓我們來回想一下她是如何進入格林家族的?老圖亞斯是她丈夫的好朋友,老圖亞斯曾經吩咐過,如果她願意,就可以一直留在格林豪宅裡當廚師。馬克漢,還記得雷克斯嗎?他的額頭有點突出、不停地擺動著他的身體,而且還會間歇性地發作舊疾。當我們詢問他的時候,他突然非常激動,這其中又有什麼端倪?就他的言行舉止而言,不像一個無辜的盜竊案目擊者。另外,又是誰打開了電燈?為什麼會在作案的時候開燈呢?而且,更可疑的是兩個房間的燈都被打開了!兇手之所以要殺死朱麗亞,是因為她房裡的燈在案發之前就已經打開了,她看見了兇手的樣子,知道了他的意圖,所以兇手才要殺她滅口。然而,艾達房間裡面的燈,卻是在開槍之後打開的,這些匪夷所思的細節剛好清晰地說明了:兇手並不是一個狂暴、不可理喻的人。還有,史普特在午夜時分打電話給馮布朗時,他為什麼會不在家?而竟然恰好在那時趕到了案發現場?難道真的是巧合嗎?……對了,警官:確定那一組鞋印是醫生一個人的嗎?」
「因為雪容易化掉,所以實在沒有辦法分辨清楚。」
「沒關係,是不是都沒有多大用處。」萬斯繼續面對馬克漢說道,「這兩起槍擊案件,有幾個很明顯的不同之處。朱麗亞是在床上被人從正面槍殺的;而艾達是在剛剛起床的時候,被人從背後攻擊的,顯然兇手有足夠的時間去瞄準艾達。那麼,兇手為什麼要在艾達起床之後殺死她呢?直到他殺死朱麗亞驚動了整座屋子的人之後,他竟然還會逗留在那裡沒有及時離去。對兇手的這種表現,你們認為是驚慌失措造成的,還是因為太過於冷靜鎮定的原因?朱麗亞的門為什麼會偏偏在這一晚沒有鎖好呢?這一點,是我最想弄明白的。馬克漢,你是不是也已經注意到了,希蓓拉是契斯特特別吩咐去接受我們的訊問的,而且她在那裡還逗留了很久。
為什麼他親自去請希蓓拉的時候用了很長時間,而雷克斯只是派史普特去叫的呢?在他們接受訊問之前,彼此有著怎樣的默契呢?希蓓拉為什麼會肯定地回答道不是小偷所為,可是,我們要求她回答理由的時候,她又閃爍其詞呢?而且,她是那麼坦率地說出,格林家族的每一個成員都有嫌疑,包括她自己。還有,艾達所描述的細節最讓人揣摸不透了。雖然房間裡沒有任何聲音,但是,她還是感覺到她即將面臨危險——有人拖著腳走路,接著突然向她伸出了手。說實話,我們必須對她所描述的細節作進一步深入地調查。
我認為希蓓拉清楚地知道兇手是女的,可是當我們訊問她的時候她卻肯正面回答。希蓓拉為什麼一味地指控艾達?這背後又隱藏著什麼樣的事實?另外,不要忘了希蓓拉與馮布朗之間存在的異常。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很曖昧,你看他因為希蓓拉發怒的時候,所表現出的樣子,那情景絕非正常。當然,我想你也已經發現了,艾達非常喜歡那位醫生。在我們整個問話的過程中,緊緊地依偎在他的懷中,她睜大眼睛看著他,那種眼神是多麼渴求他的保護啊!可惜,小艾達只是一廂情願,醫生對她並沒有特別的情感,只是以一個醫生的身份來對待她。馮布朗對待希蓓拉的態度,正是契斯特想要的。只可惜他似乎並沒有這個膽量去成全他們。」
說完這些,萬斯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煙。
沉思片刻之後,他又說道:「馬克漢,如果想要我相信你的竊賊理論,就必須對我提出的這些細節作一個滿意的解釋。」
馬克漢動也沒有動,只是皺著眉頭,認真地在思考著什麼。
「萬斯,你的長篇大論我都明白,」他終於開口說話了,「但是,這些根本無法激發我對這起案件的熱情。你所提出的很多假設,以及觀點對我們都很有幫助。可是,不論你怎麼說,這些都只是你的推論,而且都只建立在某些並不特殊的細節上。也許在格林家族的每一個人身上,都能推斷出一個似乎合情合理的答案。然而,你只是單個地推斷它們,並沒有用一件事實來聯繫你的所有推論。」
萬斯氣惱地站起來說道:「你那顆讓人討厭的不靈活的腦袋,那麼多可疑的地方,那麼多無法解釋的事實,在你看來竟然是細節沒有整體有意思!我無話可說了,我宣佈收回我剛才的所有推理,我要靜靜地離開這個地方,就如同我沒有來過一樣。」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外套準備往外走,「好吧,你就去跟那個荒唐的、有神經病的小偷糾纏吧!他不用任何工具就輕易地進了豪宅,可是又不偷任何值錢的東西;他清楚地知道電燈開關在哪個位置,卻不知道寬敞的樓梯應該怎麼走;他摸黑向那個女人開了槍,卻又把電燈打開,吸引眾人的眼光。馬克漢,如果有一天你抓到他的時候,一定要善盡人道,把他送進精神病院。我向你保證,他一定不會有任何需要服刑的理由。」
馬克漢雖然反對萬斯的推論,但是萬斯現在的這番話卻讓他感到非常震驚。顯然,馬克漢對竊賊這一說極度地不相信,但是,我們可以肯定的是,只有當他全盤否定竊賊理論之後,他才會放棄。接著他說道:「雖然我並不覺得這起案件背後另有隱情,但是,我也不排除這樣的推論。可是,就目前的例行程序而言,我們並沒有多餘的時間來調查這些推論。而且,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我們沒有權力對這個知名家族的所有成員進行調查。這樣做既違犯了法規,也具有很大的危險性。我們必須等到所有調查結束之後,如果還是毫無頭緒,那麼,我們才可以開展另一種調查方式。警官,對這起案件你打算還要調查多長時間?」
希茲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道:「長官,很難說出具體時間。搜集指紋的工作明天就會結束,我們也會竭盡所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核對相關人士的指紋。另外,還有兩個人正在搜集格林家族所有僕人的背景資料,在這個方面也許會用不少時間,當然,也許運氣好就會很快結束了。」
「難道你還不清楚,這起案件是多麼的扣人心弦,這正是我一直期待的案件。」萬斯歎著氣說道,「可是,你現在就知道窺探女傭們以往的戀情,真是讓人失望到了極致。」
說完,他一邊往身上穿著烏爾斯特大衣,一邊向門口走去。
「舉個例子吧,如果你們要像傑遜王子尋覓金羊毛一樣,積極地投入你們的案件,那麼,就與我沒有任何關係了,我想我應該會退出這次的偵查行動,繼續我的翻譯事業。」
然而,萬斯還是沒有達成自己的心願,去做自己惦記在心的高難度工作。因為,在這次談話的三天之後,國內的報刊登了一則非常醒目的新聞:格林豪宅慘案不久,又發生了另外一起恐怖的令人費解的驚人血案。這樁血案與之前的槍殺案完全不同,並且,已經成為了近代最讓人注目的案件。
直到格林豪宅發生第二次血案,「竊賊殺人」的說法才不攻自滅。而且,所有人都認為,格林豪宅潛藏已久的致命因素,已經準備從這座古老的房子中蔓延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