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樁接一樁的怪事實在太多,崑崙房地產公司為什麼要幫付永德還貸款呢?這家公司與付永德的這筆離奇貸款又有什麼關係呢?為了弄個究竟,付永德決定到烏魯木齊市房產交易中心去查詢東方花園商舖的備案登記。在烏魯木齊市房產交易中心,付永德查到了長江路92號東方花園1號樓3—59號商舖的開發商是新疆天地集團崑崙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而產權人同樣是這家公司。
在房產交易中心,付永德還看到,就在他到銀行瞭解情況的當天,崑崙房地產公司又和中國銀行建設路支行簽訂了一份協議,付永德的債務被轉移給了崑崙房地產公司,而這份協議上根本沒有付永德本人的簽名。
事情發展到現在,疑問越來越多。為什麼當初有人冒用付永德的名義,以一套並不存在的房產作抵押,從銀行貸款上百萬?為什麼銀行會對這筆漏洞百出的貸款業務審批過關?為什麼貸款的受益人就是開發商自己?為什麼付永德發現問題之後,開發商又與銀行迅速達成債務轉移協議,他們又想隱藏什麼樣的秘密?類似付永德這樣的離奇貸款,究竟還有多少?帶著一肚子疑問,付永德決定前往崑崙房地產公司東方花園的銷售部門去問個清楚。當他到達東方花園的辦公室時,辦公室只有一個人在。
這位自稱是銷售部工作人員的女士稱她不清楚按揭這方面的業務,也不是按揭部的人。但是在辦公室的通訊錄上,按揭部一欄赫然寫著這位名叫王燕的工作人員名字。而另外一間辦公室的工作人員的話也證實了這位王燕就是按揭部的副經理。
但是這位坐在副經理辦公室吃飯的王燕始終不承認自己的身份,卻告訴付永德,這件事必須找按揭部的經理邢鋼聯繫,只有他最清楚,但現在邢鋼不在,讓付永德改天再來。第二天一早,付永德再次來到東方花園辦公室尋找邢鋼,這一次他又碰壁了。
這次換了崑崙房地產的另外一位員工接待他:「您好,我剛剛打過電話,我們邢經理今天早上接到集團公司通知,臨時有事出差了,可能也不回來了,因為他出差,而且明天我們店就面臨著元旦三天大假,完了以後這一塊就不太清楚了。」
百般無奈走投無路之下,付永德又一次找到了中國銀行烏魯木齊建設路支行,這回他終於見到了該支行的行長戴旭紅,付永德心急如焚,一開口就直奔主題,戴行長卻慢條斯理地打起了太極。
付永德:「作為我是當事人,100多萬的貸款,我想問一下,辦理這個信貸業務,或者借款業務的時候,在別人委託的前提下,能不能辦理這個業務?」
戴行長:「這個是這樣,就是首先呢,付永德這個情況呢,我們有分行具體部門在具體負責,所以有什麼情況呢,請跟我們的分行的有關部門去聯繫,再一個呢,我們中國銀行的員工守則裡有明確規定,我們接受對外媒體的採訪,需要事先經過我們上級部門的批准。」
付永德不得要領,轉而提出要看貸款資料的請求:「作為我當事人的話,我就是過來,作為我來說咨詢一下這個事,我能不能看看我的借款合同,在整個商業系統的銀行的網絡數據庫裡面有我的資料,我欠咱們建設路支行111萬貸款,這你很清楚,你也知道,資料你也看了,作為我本人的話,我有沒有權利調閱我的借款的檔案或者合同?」
戴行長仍然將事情推到分行頭上:「經過相應的手續毫無疑問,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是可以的,但這方面具體工作情況,你需要跟我們分行的主管部門去聯繫。」
戴旭紅對付永德的詢問一直沒有正面回答,但付永德拿出的那份銀行和崑崙房產公司簽訂的關於付永德債權債務關係轉讓協議上,戴旭紅的印章赫然在目。對於這個印章到底是怎麼蓋上去的,戴行長仍然以「還得到我們分行的有關部門去瞭解」、「我們內部有內部工作的秩序」等為理由,始終不肯正面作答,甚至拒絕了和付永德同去的記者對他進行採訪。
戴旭紅表示,此事需要到上級主管部門瞭解情況。付永德便來到了中國銀行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分行。分行辦公室副主任面對質詢,繼續將責任往上推:「我們的意見是,因為現在咱們總行是分行,因為總行它是一級法人,總行來管理這個事,希望你們能夠跟北京的(總行)接觸一下,因為你們屬於北京,它是屬於這個管理範圍。」
記者撥通了中國銀行總行的電話:「你好,關於付永德和中國銀行烏魯木齊建設路支行發生貸款糾紛的採訪函,你們什麼時候能給個回復啊,對這個事中行這邊有沒有什麼態度?」
總行工作人員十分彬彬有禮:「先生,如果我們接受您採訪,會給您回復的。」
無論這個遲來的回復最終有沒有到來,付永德已經為這筆離奇貸款付出了巨大代價,他的妻子離開了他,因他對這筆貸款毫不知情,沒能及時還款,所以他已經被列入了個人徵信系統的黑名單,也就意味著他以後在貸款和信用卡申辦方面會受到很多限制。更讓付永德不能接受的是,至今他還不知道是誰假冒了他的名義,誰應該對他進行賠償。不知又有多少人像他一樣,毫不知情地背負著巨額貸款。
不可說的潛規則
如果我們深入瞭解房地產市場的「潛規則」之後,就會發現,付永德的離奇貸款之所以發生,背後正是一些開發商慣用的炒房伎倆。
每每新樓開盤的時候,開發商的內部人員用貸款先把房子買下來,造成房源緊俏的假象,等到樓價被他們炒高之後,他們再將房子賣出去,賺取差額。有時候一些中介公司也會參與進來,內外勾結,炒高房價。在這個過程中,銀行是一個重要的環節,個別工作人員在利益的驅動下,也參與進來,成為「炒房」的主角。
由於房子多,身份證少,而且使用自己的身份證存在風險,他們就尋找他人的身份,以他人名義在銀行貸款,付永德極有可能就這樣變成了有名無實的「房主」,也因此遭遇了個人信用和家庭關係兩方面的困境,這是假按揭操作中極為典型的一個案例。
要想還付永德清白其實非常簡單,只要司法部門一介入,從銀行系統入手調查,真相立即大白。問題是,在前兩年房價普漲的大背景中,有多少像付永德這樣被損害的個體?又有多少被假冒的信用呢?
更有甚者,除了以個人名義辦理假按揭的貸款之外,開發商又開始使用公司貸款的名義辦理假按揭。通常而言,開發商會註冊幾十家甚至上百家公司,和銀行的「內線」及資產評估機構聯手,辦理假按揭。成功獲取貸款後,這些公司就會在一夜之間集體破產,無法支付銀行月供,最後又由銀行出面,把這些房子進行拍賣。
對於尾盤,開發商往往也會採用上述形式獲得回籠資金。現實中,很多開發商根本就不會再考慮還款,假按揭之後就將房產推給銀行,銀行再把這種不良資產打包出售給資產管理公司,或是拿出來拍賣。
業內人士認為,假按揭的融資成本比其他融資渠道,如借款、民間私募等,都要低。也難怪這樣的騙術總是野火吹不盡,春風吹又生了。因為在這個過程中,買方和賣方的關係悄悄地發生了轉移,建築成本和樓盤風險實際上是由銀行來承擔的,這也就是為什麼事情敗露後,諸多房地產老闆還能攜款潛逃的原因所在。
付永德事件中這位支行的行長,就是箇中高手,她和開發商沆瀣一氣,瘋狂套取銀行貸款,短短幾年就違規貸出幾個億的資金。但事發後,她迅速和開發商結成了攻守同盟,迅速補辦了抵押手續,並對被抵押的樓盤做出高價評估。結果,評估出的樓盤價格高於貸出的資金,該行長非但毫髮無損,甚至還要求官復原職。
肥了少數人的後果是,銀行的呆賬壞賬中,房產開發商的欠款佔到24%以上,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老百姓的按揭欠款只佔了0.4%左右。如此巨大的落差,只能用制度的漏洞來解釋。
3.開發商聯合銀行操縱房價
用北京一個普通白領劉輝的話說:兩年多的買房過程中,他們經歷了熱情高漲的時期,但隨著房價的一路飛漲,他們的心情卻一路跌到了無奈的低谷。
其實房價暴漲的因素,很多是在這個社會轉型期的特有現象,在其中,銀行充當了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角色。中國的住房金融體系是以銀行信貸為主的體系。監管部門的一項估計顯示,來自銀行的貸款至少占房地產開發資金的70%。「沒有銀行的支持,多數樓盤都無法支撐。」一些來自房地產領域的人大代表坦言。
一邊是難以承受的高房價,一邊是持續升溫的住房熱銷;一邊是開發商抱怨貸款難,一邊是目不暇接的樓盤開工與封頂;一邊是調控措施的頻頻出台,一邊是商品房價格的飛速上漲……這個時期發生在中國房地產領域的一連串令人費解的現象,為這一「坦言」提供了最好註腳。
在西方,一個開發商通過某銀行貸款了1000萬開發了一個房子,如果還不起那他就倒霉了,因為所有的銀行都是一個體系,你欠了錢沒還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但是中國在銀行改革的基礎上開了一條口子,為了各銀行之間的競爭,所以把工行、農行、建設銀行等等全部獨立運營,這本來是好事,但問題是這些銀行都不是私有的,而是國家的。我們不難想像,當一個開發商從工行貸款1000萬的後果。他只需要用500萬來開發房子,然後把售價提升,再把這個開發中的房子按他的售價標準抵押,從農行再貸款2000萬,然後再用這2000萬中的1000萬,去開發一套售價更高的房子,來找建設銀行抵押貸款4000萬,就是這樣一個滾雪球的瘋狂貸款模式。
在這樣一個惡性循環中,房子賣不賣得出去不重要,關鍵是房價要高,不得降價。反正銀行的錢不是私人的,所以稍微疏通一下銀行工作人員,加之又有「合法的」、高零售價的樓盤做抵押,所以自然就越來越好從銀行貸款。
那麼這樣造成的結果就是,房子價格只攀不跌!因為不能跌!一跌銀行貸出去的款就再也回不來了,這可是銀行的錢!所以為了堵住這個資金黑洞一些被收買的專家、媒介便開始瘋狂製造輿論用各種輿論手段威逼利誘人買房子。
比如土地資源嚴重緊張,再不買房將來就只能住在郊區之類的言論,導致人們都產生了一種危機感,不得不去買房。其實住不了市中心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發生,城市居民是一個新老替換的過程,要上班的住城裡,老人退休喜歡住郊區。只要人口不爆炸就不會出現上班族住不了市中心的情況,雖然這些輿論造成了很多人買房子,但是僅僅是這樣,房價還沒有高到現在這樣的離譜。緊接著銀行又在背後推了一把,這次是通過按揭制度。
按揭本來是一種西方很流行的制度,實踐證明也很合理。但這個制度一旦運用到中國就有點問題了,因為從大的體制上來說,所有銀行都是國家的,而不是私人的。所以貸款這個關口就不可能控制得住,只要文件上說得過去,人們就能貸到款。
資金黑洞?
為了早日緩解瘋狂信貸所帶來的資金黑洞,銀行開始實行個人按揭制度來售房。還經常舉什麼美國老太太和中國老太太的例子來誘惑人們去按揭,確實有人按揭了,而且是瘋狂的按揭。只要和銀行有點「路子」的人,他們先按揭一套80萬的房子,自己出10萬首付然後再從銀行貸出70萬,之後再把這個房子抬高價格到180萬出售。這個時候他們的親戚或者老爸老媽再去買下,也用按揭的方式自己出首付30萬再從銀行貸出150萬,然後就不管了。他們不還貸款怎麼辦?銀行愛收不收。反正根據合同我還不上錢你可以收走房子,我們兩不相欠。
所以轉了一圈,抬高了幾倍價格的房子又回到了銀行手裡。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很多新樓盤剛開始建就被「炒房團」買走了,他們不是賭房子會升值,而是拿了房子去收拾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