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在被問到公司未來的成長瓶頸是什麼時,CEO施密特不是像別的公司管理者那樣回答什麼市場前景、競爭、技術發展一類,而是脫口而出這句知名的話:「我們能不能繼續找到世界一流的人才。」
—4—
奇人如果得不到重視,他就只是一個怪人而已;如果得到重視,他就會成為奇才。重視奇人是所有奇跡公司與生俱來的精神,但善用奇人卻是Google所長。
在Google,編程高手和算法大師作為奇才對待,一開始就獲得平等的氛圍與開心的狀態。為了使他們的這種氛圍和狀態保持到底,公司對他們的保護是不鼓勵他們成為經理,因為那樣會對他們的編程和算法功力造成影響。為此,Google特別設立工程師晉陞機制,讓一個技術上的奇人有機會提升,獲得高薪和股權。在這裡,奇人完全可以做到和副總裁、總監一樣的級別,這在別的公司十分稀罕。
Google還鼓勵奇才在公司內部流動和發展,以便讓他們的自由天性不受壓抑,並得到發揮。員工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選擇或改變工作內容,這讓所有有才能的人安心拓寬自己的視野、拓展自己的思路。
這項政策,使得Google的人才流失率不到1%,而美國硅谷的平均人才流失率約為20%。其實Google那些渴望自由而想流動的奇才,早已在公司內部實現了他們天性中的這種渴望。
在這種狀態下的奇才們,非常容易創造出奇跡般的產品。比如公司最頂尖的編程高手JeffDean曾發明過奇特的方法,用這種方法,就可以讓一個程序員在幾分鐘內完成以前需要一個團隊做幾個月的項目。同時JeffDean還發明了一種神奇的計算機語言,可以讓程序員同時在上萬台機器上用最短的時間完成極為複雜的計算任務。
奇人創造奇跡,這就是谷歌。
一個偉大的公司。
歸根結底,企業創奇的動力來源於客戶。畢竟,創奇出新是需要成本的,不僅有實驗的成本、替代過程的成本,還有失敗的成本。Google在創新出奇方面不計成本,是因為那些奇才所創造的奇品,早已為公司帶來了不斷翻倍的滾滾利益。2000年的時候,Google還沒有上市。2005年,Google市值1000億美元。2011年,Google市值1970億美元。
賣的就是「特立獨行」
一位周星馳的崇拜者,在講到周星馳並不是一個搞笑的嬉皮笑臉的人,而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嚴肅的人的時候,歎道:「搞笑巨星一點也不搞笑,這太奇特了。這個世界,都是奇人在成功啊。」
每一個奇人都有一個海洋,它藏在他們的頭腦之中。有時候,它一滴不漏,使他看上去像個滿懷心事的常人;有時候,它會滲漏一點出來,給這個世界注入一點不同的東西;有時候,它整個兒拋出來,把一座海洋扔到陸地上,讓人望洋興歎,興奮莫名。
「哈利·波特」就是這樣一個從J.K.羅琳頭腦中拋出來的巨大海洋,在東方,周星馳的「無厘頭」也是。
但有些奇人既不是拋一滴,也不是拋一整座,而是拋一道波浪出來,讓它在陽光下似彩虹一般,絢麗一陣,然後消失。
2008年奧運年最為重要的文化活動之一是在中國美術館開幕的「國際新媒體藝術大展」。該大展彙集了來自世界30多個國家的44件大型新媒體藝術作品,同時100多位國際藝術家和學者到場,成為當年京城的一大文化盛事。
這次展覽題為「合成時代」,寓意人工和自然的結合、科技和藝術結合是這個時代文化發展的必然趨勢。這全球範圍內規模最大的一次新媒體藝術展,得到了來自世界各地的策展人和學者的一致認可。
展出的作品中,最引人注目是1號展廳的《摸摸我,嗅嗅我》。在該展廳有一面看似普通的白牆,上面標著從0到11的數字。牆體的顏色從白到淡黃依次變化。講解員提醒:「這件作品是關於畏懼的。」0號牆是無所畏懼的人的氣味,1號牆是畏懼1個人的人的氣味,3號牆是畏懼3個人的人的氣味,以此類推,11號牆是畏懼11個人時人體發散的氣味。當你碰觸牆體,把鼻子貼上去,就能聞到那淡淡的味道。
講解員說,這個作品的藝術家找了20個來自世界各地背景不同的男人,發給他們一個小儀器隨身攜帶,在他們感到畏懼某個人的時候,就把那個儀器放在腋下記錄下自己的體味。數碼機器記錄下每個汗分子的結構,藝術家的研究實驗室將這些記錄進行數碼分析,又以合成方式模擬出氣味,包裹在由一種納米技術製作成的微膠囊裡,再植入牆體。在被人碰觸的時候,那些膠囊就會打開釋放出氣味。
2010年,一本德國雜誌曾經出版過一期「香味雜誌」,這是全球第一本、也是唯一的一本不是用來看、而是用來聞的雜誌。它沒有文字、沒有圖片,只有12頁散發著不同氣味的紙張。讀者的「閱讀」方式是用手輕輕摩擦紙張,然後用鼻子來聞。紙張散發出12種特殊氣味,每一種氣味均會引發不同的情緒。
這個展示作品和這本雜誌,是同一個藝術家所為,她叫西斯塞勒·圖拉斯(SisselTolaas)。她為什麼會整出這麼一種「作品」和這麼一種「雜誌」來呢?她想做什麼呢?
她的回答是:「我是氣味藝術家。我想讓大家認識氣味。」
氣味藝術家,這是一個奇怪的名字。從事與氣味有關的事情,一般人會聯想到香水行業。這個行業有一種職業,叫「聞香師」。但她不是聞香師,她所做的幾乎跟香水行業沒什麼關係。
她所做的,就是純粹的氣味研究。
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奇人,人稱「全球最特立獨行氣味專家」。她50歲,剪了一頭時髦的淡銀色波波頭,身穿黑色套裝,身材高挑苗條,看上去像一個職業女性,但又帶著些許神秘。
她的經歷也是一種傳奇。她在冰島和挪威長大,少女時代就出門在外,在波蘭、俄羅斯等多個國家求學,獲得化學、數學、語言和藝術等多個學位,精通俄文、波蘭語、英語、德語、冰島語、挪威語等9種語言。
從1990年代開始,她突然愛上了「氣味」。愛能使人瘋狂。這個女奇人說道:「與聽覺和視覺相比,人類對嗅覺的開發遠遠不足。……我們停止呼吸的那一刻生命就結束了,活著的時候每次呼吸都要吸入上千種氣味分子。香味讓人身心愉悅,臭氣讓人敬而遠之,氣味在不知不覺中控制了人們的生活,但人們對它卻知之甚少。」
於是她立下宏偉的目標,要把「氣味」這種看不見摸不著、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東西具體化,通過文字記錄、科學分析和藝術展覽,改變人們對它的認識。
之後,她周遊列國,用她的特殊方法,採集到7000多種氣味,集合起來,放在她在家鄉挪威建立的一個龐大的「氣味博物館」裡。在這個博物館裡,有人的體味、街道的氣味、狗屎的氣味、灰塵玩具等,氣味、腐爛的香蕉和發酸的高湯氣味等等,可供你用鼻子「參觀」。
這真的是一個奇怪的博物館。
據實驗,普通人只能分辨出十幾種不同的氣味,而香水行業有些經過訓練的聞香師能分辨並記憶3000種氣味。為了擁有最靈敏的嗅覺,在過去20年來,圖拉斯每天都要花數小時訓練鼻子辨別氣味的能力。
儘管西斯塞勒·圖拉斯從事的氣味研究與香水行業沒有什麼關係,但她還是受到這個行業的很大影響。
與「氣味」有關的香水行業,全球年利潤總額達到50億美元。統計數字說美國人一年在止汗劑和身體除臭劑上面的花銷將近20億美元。而法國更有「香水王國」的美譽。
這個行業因為一部小說和電影的暢銷而更受矚目,那小說和電影就是《香水:一個謀殺犯的故事》。這小說和電影以「氣味」作為主題,小說寫得更豐富細膩。比如小說寫主人公格雷諾耶用各種氣味偽裝自己時,想像力甚為豐富:「他為自己製作了一種不引人注意的氣味,即任何時候都像件衣服一樣披在身上的氣味,它固然還有人的似乳酪酸味,但好像是通過厚厚的一層披在乾癟老人身上的亞麻和全毛衣服才散發到外界的……他用新鮮鴨蛋和發酵麵粉和成的糊糊,使塗了油脂的亞麻布含有香味,仿造出德魯的精子氣味,取得了成功,引起了某種程度的關注……他的寶庫中的另一種香水散發出激起同情的香味,在中老年婦女中證明是有效的。這種香味聞起來頗像稀牛奶和乾淨的軟木。」
當然電影比小說更有傳播力,由於電影的上映,社會上掀起過一陣「香水熱潮」,「氣味」這個抽像概念也被關注。自稱「氣味藝術家」的西斯塞勒·圖拉斯原本冷僻的職業由此被人們注意到,生意突然好起來,她的博物館火了。
當然,小說只是小說,圖拉斯對氣味的理解比小說要深入得多。她曾說道:「《香水》是寫得不錯,但是它對氣味的理解是比較淺的。其實,借助食物、植物和物品的香氣描述氣味的手法雖然直觀,但仍然無法揭示氣味的豐富內涵。氣味植根於社會背景中,它對一個社會的文化政治和人類神經學研究都有深遠影響。嗅覺是人類最基本的官能之一,它反映我們的現實、洩漏我們的慾望、激發我們的回憶、構成我們周圍的環境。它對人們的情緒也有重要影響,喪失嗅覺可能導致精神疾病,澳大利亞歌手邁克爾·哈欽斯就懷疑因事故造成的嗅覺障礙引發抑鬱症自殺。」
她這麼說,當然有她的道理。其實不僅小說是有局限的,香水這個行業也是。所以她不屑於研究香水,雖然那個能賺錢。她只對搜集身邊的特殊氣味,包括刺鼻的體味、狗屎、灰塵等讓人難以想像的氣味有興趣。她認為現在的人類都有「嗅覺盲症」。他們之所以迷信香水,是因為他們不明白這麼一件重要的事情:人身上的體味可以吸引異性,也可能發出其他多種信息。
為了讓世界重視「氣味」,圖拉斯曾於2006年在美國麻省理工大學的藝術中心舉辦了一場名為「體味的畏懼」的氣味展覽,搜集了世界上不同國家的9名男子在面臨巨大恐懼時散發出來的體味,用化學合成物還原出來後用微型膠囊封存在塗抹特殊塗料的牆上,參觀者觸碰牆壁後就能聞到氣味。
她還曾經以噴著一種類似酸湯氣味的古龍水參加電影節;把刺鼻的男子體味當香水噴,出席巴西大使在柏林舉辦的派對;複製柏林四個城區的味道,勾起當地居民的童年回憶,得到「嗅覺對人們記憶的影響時間比視覺或聽覺更長」的結論……她說:「我有許多科學家沒有的東西——膽子,因為我敢於把設想變為現實。」
圖拉斯用這些激烈手段引起人們對氣味的重視,除此之外,她還著手製作氣味辭典Nasalo。她說道:「必須要有一種語言描述這些氣味,然後才能使人們更深入地理解、分析嗅覺這種最難以捉摸的官能。」Nasalo辭典記錄了她自1990年以來辨別出的7000多種氣味,包括她的11歲女兒從出生到長大的體味變化。
奇人就會有奇遇,經過近20年的折騰,圖拉斯已經出了名,目前號稱全球最頂尖的氣味藝術家。這使她獲得一個崇高的職位——哈佛大學「無形交流學」的教授,專門向學生講授利用氣味進行溝通的古怪學問。
她雖然不從事香水行業,她的知名度終究吸引了香水公司。市值40億美元,為Prada、CalvinKlein、Cartier、川久保玲等著名品牌製造香水的國際香料公司IFF看中她的知名度,特意在德國柏林為她建了一座氣味實驗室。
她還吸引了更多的行業。著名體育品牌阿迪達斯公司與她合作,讓她為他們製造的運動鞋提供氣味,以吸引購買者。瑞典企業宜家、沃爾沃汽車公司和服裝品牌H&M邀請她為他們製造帶有「瑞典風情」的氣味。這是企業品牌運動的一部分,它意味著以後人們對品牌的辨識度除了商標、廣告等視覺和聽覺形象之外,還會來自於它的氣味。
此外,她還通過把錢的味道加上銅摻入香水,讓職場人士提升在商場上的表現;而她對奢侈品的氣味研究可能會讓時尚行業重新洗牌。她的研究發現,一件Prada大衣的氣味由2%的狗屎、5%的豆漿、6%汽油、9%須後水、10%鱈魚、12%的香奈兒5號香水、26%煙草和30%的汗味組成。
圖拉斯從一個奇異的愛好出發,把自己打造成世界上最奇特的奇人之一,並且開始真正地影響世界。當J.K.羅琳的哈利·波特把人們的精神世界滌蕩了一番的時候,圖拉斯正在改變他們對於物質世界的感官體驗。
一種相當普遍的觀點認為,奇人工作難找,找到以後也很難晉陞,因為過於特立獨行,老闆和同事看了頭痛。
但「世界項級氣味藝術家」西斯塞勒·圖拉斯,賣的就是「特立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