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輾轉,日月穿梭。每天,當我們告別現實的繁華與喧囂,輕輕合上疲憊的雙眼,期待著:一夜的星辰從天空飛越過後,迎接我們的將是煥然一新的明天。
明天於我們到底意味著什麼?
一種希望,一種可以讓無數人在不安的現狀中繼續忙碌的動力。人生旅途,我們一路前行一路回望也一路規劃,時時將明天的希望延伸。因此,最最殘忍的事莫過於扼殺希望。但是希望又是最難被扼殺的,除非,除非真的就沒有了明天。
於是,經常問身邊的人,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最想做什麼?四下無人時,我也輕輕地問過自己。或許還有那麼多斑斕的願望與憧憬,但是此時卻都成為了一種奢望。若真有那麼一天,我曾想守護愛人,曾想守候親人,曾想守望故人,即便有如許的曾想也未必就真能如願以償。
不知從何時開始流行一句「成熟的人不問過去,聰明的人不問現在,豁達的人不問將來」,讀來真如當頭棒喝醍醐灌頂,自此不再自欺。
明天永遠只是生命中的一種設想,哪怕當真沒有了明天,我們依然要將今天走完。不是每一種期待皆成為現實,當生命的鐘擺必然要停在那一刻,也不該把人生定格為斷句殘章。哪怕來日乾坤倒懸日月無光,山川頓然化作鴻淵,哪怕江河霎時匯成汪洋,也要讓生命裡歡笑與淚水呼應,精彩與平凡並行。
無論是輾轉紅塵中的漣漪琉璃,抑或是煙雨飛霧裡的琅琅心弦,其實所有的慾念都將隨生命而終結。佛說:放下慾念,活在當下。數千年前已然向我們揭示了這樣的哲理。明天其實並非那麼重要,若今天的路都沒走好,所有的明天一如鏡花水月般遙不可及。
日昇月落,生命太過短暫,來不及為那些瑣碎和哀傷去耗費心力。若只是苟延殘喘地張望,不如在這場薄如蟬翼的浮生裡盡情綻放,燃盡一切不甘與卑微,讓生命如夏花般絢爛,去熔鑄一盞光明與希望。
如果世界沒有了明天又怎樣?今天同樣是人生平凡而不可缺失的一日!
清晨伴著初陽甦醒,晨風裡告別親人,踏上計劃中的旅程,穿梭於城市,暢想於曠野,忙碌而不盲目,一切如往常般運轉。午後少時閒暇,寥寥數點音符,短短幾行美文,少不得一杯咖啡或者香茶在手,一任思緒肆意奔流。漸至黃昏,人海中伴隨低吟淺唱載著家人一路同歸,門前看落日餘暉為我們留下長影數行。子夜將來,為著若有若無的明天,為著來日如期的溫馨,靜靜然將眼簾關上。
我們的生命,於鴻蒙宇宙不過是飛落的塵埃,縱有千年輪迴,於蒼茫歲月也只在瞬間,終究不過是煙花燦爛的片刻流星轉瞬的間隙。幽幽菩提,一地落花,一世繁華。即使生命即將消失於這漫長的黑夜,在那黑暗的盡頭,我們依然聽到了光明的呢喃。
4.好好地活,就像明天將要死去
(辜曉嵐,37歲,媒體從業者)
假如沒有明天?她像個打了雞血的人,絕望中夾著一股興奮莫名。
是的,興奮莫名。
從2008年的春天開始,每有災難來臨,她甚至會暗湧起一絲「雀躍」。汶川地震後,她第一個向頭兒主動要求去盡一份力……
追溯,應該從2007年的秋天開始。
那一年的秋天,家鄉的陽光特別充足。每天拎著飯盒穿行於從家到醫院的路上,她常會不由自主地觀察那些被紫外線抽乾了水分的法國梧桐葉。沿途一排梧桐樹鋪就的金色,特別美麗,溫暖。
媽媽最喜歡看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見她。當同病房的人問起「這是你家……?」媽媽總會微笑著回:「這是我們家老三。最臭美咯!」
她喜歡晚上也陪睡在病房。這麼多年遊蕩在外,總算有一段較長的時間和媽媽一起度過。
起因並不愉快。媽媽是小中風住院。從剛開始的晦氣到積極配合治療,神經科的那一層樓道裡,經常見到媽媽拄著枴杖練習走路的身影。病友和醫生都說:「你媽媽恢復得真快!」媽媽的臉上不由得泛起小得意。
「生活總會好起來的!」自從爸爸過世後,她和媽媽每遇困難就抱成一團。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那一年的陽光真的很燦爛。一天早晨,醫生巡床完畢後,她開始陪媽媽吃早餐。「狀態挺好,看樣子週一就可以出院了。」一想起醫生剛講的話,母女倆都非常興奮。
10︰20,她看著外面的陽光,對媽媽說:「媽,我和同學在醫院附近聚一下,一會兒就回來哈。」媽媽笑答:「嗯,去吧。」
臨出門,她習慣性地回頭看了一眼。媽媽坐在木椅上,又開始努力做伸腿鍛煉。早晨的太陽從窗戶斜進來,照在媽媽的臉上,溫暖無比。
下午1︰30,她接到陪護電話:「三妹,快回來,天啊,突然復發了!」那一天,世上最燦爛的陽光突然就變成了此生最刺目的記憶。
2008年1月的某一天,姐姐打來電話,媽媽會流眼淚了;2008年2月的某一天,姐姐又來電話,媽媽眼睛能跟著聲音動了;2008年3月的某一天,姐姐再來電話,媽媽好像有點知覺了……在遙遠的他鄉,每一次聽到消息,她都會高興中帶著淚。第二天,當姐姐哭著告訴她:三妹,媽媽走了。她沒有掉眼淚。
2012年12月21日,她不由自主地回想媽媽的一生以及媽媽最後的日子,她知道她盡了最大努力在這世上走一遭。太陽落下後真的就不會再升起嗎?她已經開始期待。因為,那天過後,她便可以和此生最愛的人團圓了。
可是,面對今天,她只能好好地活著,就像她的母親一樣,即便明天將要死去。
註:她,37歲。媒體從業者。面對「假如沒有明天」這個絕望命題裡的真實的我。
【自省與遺憾】
怒火是最後的煙火,文明被狠狠抖落
誰說過沉默等同許可,有許多還想要更多
——【中國】李焯雄《孫子兵法》
1.原來這才是一直追求的幸福
(楊雯瑛,27歲,公司職員)
2012年12月20日,凌晨5點半。
據說,這是屬於人類的最後一個日出。
很久沒有這麼早起了。
天空很藍,不似從前看到的那麼灰,有幾朵白雲漂浮著,映著朝霞的紅。很美好的景象,只是以前的每個早晨都錯過了。
點上煤氣,煎雞蛋,熱牛奶,做早餐。
也許是動作不夠輕,父母被吵醒了。
想想也是,怎麼會有嫻熟的動作呢?這麼多年,陪著父母的時間屈指可數。
我,28歲,生活在大都市,就職於知名外企,在這個「被」時代,被貼上了許多的標籤,比如「80後」,「白骨精」,「文藝女青年」,「小資」,「房奴」,「剩女」。
媽媽問,今天還去公司嗎?
我說,去吧。
媽媽說,還去幹什麼呢?
我說,還是應該要去的。
媽媽點點頭,遞給我外套和手提電腦,說下班了就早點回來。
像往常一樣。平淡而深沉的愛,就是這般波瀾不驚,如空氣一樣如影隨形。
地鐵照例在運行,擠滿了跟我一樣去上班的人。
人類最偉大的精神是堅持,無論處於怎樣絕望的境地,都不會停下步伐坐以待斃。
即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切的一切都將毀滅,不留痕跡;我們曾經費盡心思尋求的存在感,努力爭取的被關注,將不再具有任何的意義,若干個世紀後,我們只是一塊化石,彼時的物種連我們是四肢動物還是飛行動物都分不清,但至少,我們能夠因為「善始善終」而對得起自己。到這時,才發現,原來我們一直在追尋的,不過是為了對得起自己,只是曾經在喧囂、虛榮、攀比中忘記了自己是誰。
地鐵口常年乞討的聾啞殘疾人,還在。
或許他也感覺到有事情要發生,因為他看到今天人們的心情都很沉重,上班高峰期的人群沒有那麼擁擠,更因為他今天的收穫頗豐。他面前的那個盆子已經裝滿了各種錢幣。他的表情看上去沒有欣喜,只是驚恐、茫然。
我也把我身上全部的現金都給了他。有多少次,我看見他空空如也的飯盆,乾瘦如柴的身軀,泛著青綠色的面頰,心裡會泛起難過,可也有多少次,我告訴自己,他是騙人的,哪來那麼多無依無靠的殘疾人。不知不覺的多疑和冷漠。
「去好好地吃一頓吧,買幾件漂亮的衣服。」我對他說。
他聽不懂,只是衝我笑笑。轉過身,我第一次覺得想哭。
手機收到許多朋友的電話,信息。
有人說,如果有來世,我們還做好朋友吧。
有人說,你欠我一句抱歉,如果你說對不起,我就原諒你。
有人說,對不起,我知道我做得不對,你會原諒我的吧?
有人說,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那件事,只是個誤會。
……
很多的真相,很多解開的結。
要珍惜,這是很早就聽說的話,說很多遍以為就懂得了,誰知只是假象。
因為忙碌,就任由好友漸行漸遠了。
因為驕傲,就捨不得低下頭去留住很在意的那個人。
因為自負,就寧願傷人傷己也要保住那只有自己看重的面子。
好像有遠大的目標,卻也不知道到底在追尋什麼,得到得越多越是不開心。
好像越來越有智慧,卻也越來越矛盾,離純淨越來越遠。
直到今天,才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麼,要如何取捨。
下班的時間到了,關掉電腦,把辦公桌椅收拾整齊,文件歸類歸檔,最後看了一眼坐了五年的格子間。在那裡,我尋找了五年的自身價值。
回到家時,門口多出來幾雙鞋。
廚房裡有香味飄出,有爸媽的聲音,還有另外幾個熟悉的聲音。看見我開門進來,爸媽說,回來了,可以開飯了,今晚我們兩家人好好喝幾杯吧。而那個人笑著看著我,對我伸開懷抱。我走過去抱著他。
他說,忽然明白了最重要的是什麼。
我說,我也是。
2012年12月20日晚上的月亮特別圓。
據說明天,太陽就不再升起。
我陪著父母,在最親愛的人身邊,我的心很平靜,從未有過的平靜。原來這才是一直在追求的幸福。
2.不能留下的遺憾
(沈潔,25歲,公司行政)
如果明天不再有,今天的我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家,陪我父母。
我的父母很平凡,但仍是偉大的,不僅僅是給予我生命。
雖然很窮,但是他們情願自己吃不飽,也不會讓我受凍挨餓;為了幫助我在以後的人生道路上避免走太多不必要的彎路,他們以身作則,言傳身教,教會我很多做人的道理;雖然只上過初中,但是他們很開明,送我上完小學、初中,還讓我讀高中、大學,他們用日漸衰老的肩膀承擔著巨大的經濟負擔。
我大學畢業了,他們也終於等到可以喘口氣的時候了。我卻因為追求理想工作,與疼我寵我十幾年的父母再次分離,獨往遙遠的地方去闖、去漂。
上火車的前一天晚上,母親一邊幫我收拾行李,一邊叮囑我一些生活上要注意的事情。這些話不知道已經說了多少遍,可母親還是不厭其煩地說著。昏黃的燈光下,驀然發現母親那曾經光潔的額頭上,不知何時佈滿了細細的皺紋,就連小時候經常幫我穿衣梳頭的雙手也變得佈滿老繭,粗糙不堪;父親則坐在一旁沉默地抽著煙,煙圈隨著空氣慢慢地飄散。透過那煙圈,父親那染上銀霜的雙鬢更加刺痛我的神經。
驀地一驚:父母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老了,再也不復當年的健康結實。我還能如此自私任性地離開他們嗎?突然想告訴他們:不走了,想在家裡陪著你們。可最終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再不捨,父母還是沉默地把我送上了南下的火車。至今,我常常感覺父母的理解、包容及支持,是我行動的最大推動力。
如果明天的太陽真的不再升起,我再沒有任何理由繼續自私與任性,再不能說服自己堅持理想。
回到父母身邊,不能留下遺憾。
3.想打最後電話給你
(夏夕顏,29歲,編輯)
現在是2012年12月20日深夜。世界開始傾斜,海洋,陸地,金木水火,像螢火蟲般在面前飛舞,唯獨看不到太陽。古老的預言正在一點點地成為現實,我回不到前世,也盼不到來生,所有的一切都正接近消失的終點線。
混亂中,想起「9?11」事件發生時,我正在外埠出差,坐在賓館的房間裡看CNN的節目。我給最好的朋友發了一條短信,告訴她國內還沒有報道的這件大事。短信最後,我問她:如果你在那架撞樓的飛機上,還剩最後1秒鐘可以打個電話,你會打給誰?她的回答是前男友。我說在你輸入這個名字的時候,你已經很確定自己的真愛了,為什麼不再爭取一下?
一年後他們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