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李連傑成名,教練接受採訪時說:「李連傑是我們武術隊最勤奮的一個學生。」李連傑在旁邊不敢言語,直到多年以後再接受採訪提及這段往事說:「我不是最勤奮的一個,我是最會思考的一個,教練讓踢腿一千下,有些師兄弟真的就踢腿一千下,我就用幾百下達到一千下的效果,當時我只是不敢說而已。」神情很是得意。但也能看得出當時這些孩子練武的辛苦。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李連傑在武術方面的造詣,一方面是他天資聰明,一方面是他自身艱辛努力,無數次受傷甚至骨折,一次次面對生死。正如李連傑所說的:「我沒有辦法選擇生命的開始,但是我有勇氣走到最後一步」。
3.合還是散
經過1972到1979年(1974年、1976年做親善演出沒參加比賽)連續5次獲得全國武術大賽冠軍,時人稱為「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武林大師」。北京體委授予李連傑特等功,被同行驚呼「北京出了個武術天才」。
1979年,有許多民間或官方的文化交流活動,國務院邀請香港電影工作者在人民大會堂召開電影工作會議,計劃籌拍電影《少林寺》。工作計劃一經敲定就開始了全國選角。那時候的海選和現在不一樣,全國各地與角色相符的青少年被召集到北京,做武術表演。導演及工作人員在旁邊看,確定合適的人選。導演張鑫炎始終找不到心目中合適的主角扮演者,不是功夫不夠好,就是形象有點差強人意。這時候有人想起李連傑,就給導演看他參加比賽奪冠的錄像,導演一下子確定主角就是李連傑。
李連傑回憶拍片經過:「那時我們並不知道一部電影是如何拍攝完成的,而當時也沒有什麼武術指導,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導演告訴我們故事的內容,我們就利用在課堂上學到的部分來設計屬於自己的武打畫面,當我們表演給導演看我們所想出來的部分,然後,他說:『很好!在這段劇情裡,你是佔上風的。』或者是『你的角色應該還要有更多的弱點,現在是反派佔上風的時候。』而我們就回去修改這些部分,再回去得到導演的建議,然後,再來回修改,所以在電影準備開拍前,我們就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武打鏡頭。這不像是傳統上的香港電影,你只要在定點上做一些動作就可以了,我們不會知道怎麼樣做會比較好,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只能夠靠我們自己完成這些動作,感覺上這真的是非常好的經驗學習。」
拍攝《少林寺》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因為是演和尚,角色要求每個人全部都剃光頭,在冬天的時候,就感覺特別的冷,羊毛帽成了他們的必需品。到了炎熱的夏天時,又把帽子拋在一旁,再過幾個月,還沒有完成拍攝的工作,冬天又再度來臨了,於是帽子是戴了又脫、脫了又戴,上世紀八十年代的電影在拍攝的時候,都是非常的耗時而且進度緩慢。
現在的李連傑拍片一般不接受長時間的拍攝期,要求是電影節奏要快,沒什麼功夫花一兩年去嚴謹地拍攝一部片子,一般只需要幾個月時間就全部搞定,當然如果片酬上可以商量的話,這個也是可以商量的。
《少林寺》讓李連傑一舉成名,但也給他造成了身體上的傷痛。河南在十二月的時候,天氣非常的寒冷,而他們必須沿著黃河河岸拍攝。冬天的時候,河裡的浮冰順流漂浮著,有一場戲需要演員們跳入河中,爬上岸後再開始打鬥。穿著單薄的衣服,然後自己跳到冰河中,時間到了後再浮出水面,已經完全凍僵了,全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覺,完全感覺不到自己,已經脫離了可以感覺到疼痛的階段,什麼都沒有了,這是很艱難的。
李連傑再回顧那些日子,沒有任何保護衣物,沒有暖氣和防水布等物品。在拍攝後的第四天,李連傑再也沒有辦法把手指伸直,片中引人注目的手掌已經乾枯得像爪子一般,花了一個星期在中藥的治療下,才恢復到可以使用整隻手,大概是因為肌腱在不斷的冷熱交替下開始萎縮的緣故。
的確,《少林寺》拍片過程是一個非常艱苦的過程,造成李連傑一身的傷痛,很多成為終身的傷病。在《少林寺》拍攝過程中,李連傑十字韌帶都斷了,大小腿可以水平擺成90度。醫生做了7個小時的手術,做完後對李連傑說:「我只能保證你能走,但你的職業不太可能繼續了。」當時醫生還給他開了一張三級殘廢證,說是工傷,憑這個證可以領到一些錢,好過以後的日子。但李連傑恢復後,卻更加拚命工作。
現在李連傑拍片陣容豪華,今非昔比。隨行保鏢有好幾人,一個功夫皇帝既不陷入政治漩渦又不涉及黑道仇殺,一身功夫居然要保鏢護行。李連傑的新加坡豪宅裡更是進駐著好幾個保鏢。隨便拍幾天時間可以拿到很高的片酬,當然有點損傷是在所難免的,但那個保險金額也是非常可觀的。
1982年《少林小子》正式開拍,歷時一年。拍攝的過程也是非常艱辛的,要克服很多自然困難。天氣的炎熱和寒冷,讓這些拍了一年戲的小孩子受了不少苦,同時也有著一些有趣的事。
「有一件我們很喜歡做的事,就是在地上煮蛋,快要中午的時候,我們打一個蛋在地上,然後坐著看它,並且計算要煮多久,我保證,只要幾分鐘,就可以吃了。我們並非一直都是這麼有胃口的,最想要的還是冰水。我們抱著大冰水桶走來走去,拚命地喝水,一桶接著一桶,然後,我們才去拍武打鏡頭。」
接下來就是拍攝第三部《南北少林》。1984年,邵氏公司來內地取景拍攝電影《南北少林》,並請當時著名的香港導演劉家良執導。在拍攝電影《南北少林》時,李連傑第一次認識到人與人之間的差別,也意識到片酬這回事有這麼多的奧妙,在後來闖蕩江湖的時候,李連傑很注重片酬身價。當時年少氣盛正直的他為了片酬的事和導演發生爭執,並產生了不再拍電影的想法。
這部影片是香港和大陸的合拍片,其中一部分演員是香港工作人員。片酬上的落差讓他心裡很不舒服,工作的時候就會產生憤怒的情緒,事後他回憶道:
「身為主要演員,對我的工作要求比特技人員還要多,我在攝影機前從早到晚地拳打腳踢,他們卻只要站在我的背後搖搖手上的劍和大聲喊叫,卻賺得比我還多?為什麼兩地的工作人員的待遇差這麼多?只因為我是大陸人,我就必需被如此對待嗎?不要弄錯了,這不是全都為了錢,我們的薪水應該還要再更多一點。就連兩邊的工作人員吃的食物也不同,我們吃的是簡單的傳統午餐,而為了迎合香港工作人員的要求,他們吃的是廣東菜。這種情況下所造成的結果,就是我的心根本無法對拍攝這件事感到熱衷,在拍攝期間,我總是這樣忍耐著,只想要專心地去拍電影。但意外還是在一場凌晨四點的拍攝現場發生了,也許你知道,日出及日落的鏡頭是最難拍攝的,因為鏡頭能捕捉的機會有限,差個一兩分鐘就太遲了,光線是不會等人的,為了要捕捉這樣的瞬間,工作人員們必須提早幾個小時開始準備。我們在拍攝《南北少林》的時候,全體都必須在凌晨兩點起床,準時到達拍攝景點,準備拍攝工作。當黎明時刻接近的時候,我們開始變得非常焦慮,因為導演還沒有到達現場,我們就一直等著……第一道曙光來臨……我們一直等到了早上十點,導演才出現在拍攝現場。
他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唉呀!這個光線不對,我們不是計劃要拍攝日出嗎?現在什麼也不能做了,就結束今天的工作吧!』我覺得我們都被玩弄了,我相信我們是權力下的犧牲者,或者說這只是一場心理遊戲而已,這樣的演習是完全不必要的。就因為這次的意外事件,我大老遠跑去找製作人,並且對他說:『我可能對電影工作所知的不多,因為我只拍過二部。
就因為我還很年輕,所以,我可以問你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嗎?假如拍片行程上安排要拍一個日出的鏡頭,工作人員們在凌晨三點準備好後,導演卻在十點鐘才出現,還說這光線不對,你覺得是他有錯還是我有錯?你看,我真的對電影拍攝的工作瞭解的不多,我也還在學習,假如你覺得是我錯的話,那就表示我真的完全不瞭解這份工作,我保證我會立刻收拾包袱回家,而且再也不拍電影了。』我繼續說,『另一方面,假如你覺得這個導演需要學習更多的電影拍攝經驗的話,也許你會同意,他需要向我們全體工作人員道歉!』就這樣李連傑和劉家良導演在當時發生了很激烈的衝突,多年以後他說和劉家良是好朋友,他是一個很棒的導演,很了不起,這似乎有點城府和世故了,我們不得不感歎李連傑天生就是一個演員,戲裡戲外都善於顛覆自己,可見男人也是善於作秀和心口不一的。」
當時李連傑萌發了一個念頭,想自己拍一部影片來表達這種對不公平的待遇憤怒。也許放到今天他就不會了,那時候畢竟還是一腔熱血的男兒,一切出發點講一個理字。現在對於不公平的待遇都見怪不怪了,畢竟他是工作量少,片酬高的那位,倒是下面那些三四線的演員感歎待遇的不公平了。
接著說讓李連傑敗走麥城的這部影片。上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我國社會中依然存在著一些不公平的事,比如當時政府經營的所謂「友誼商店」,專門販賣著一些奢華用品,拿著通行證的外國人可以到店裡購買任何他想要的東西。但另一方面,中國人卻無法取得許可進入商店,即使他有錢可以購買這些東西。這讓李連傑很是困惑。帶著情緒,他自導自演了《中華英雄》,結果慘痛,讓他一蹶不振,也因此離開了武術隊,甚至離開了中國。從另一方面來說李連傑有時遇到困難會採用放棄和逃避辦法,比如出走美國,結束正東公司,都是在遇到坎坷時放棄了。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他處在谷底,一回頭又上了山峰,沒有谷底哪有山峰。李連傑的矛盾就是善於用言論來否定自己的行為。
當時是1986年,李連傑23歲,雖然有過拍攝兩部影片的經歷,但對於拍電影還不是很懂,有些鏡頭不知道怎麼捕捉,有些情節也不能表達得很準確。映射的內容也沒有大膽地表白,到最後大家也沒看懂想表達什麼,只看到暴力的場面,用武力征服一切,這自然會導致失敗。影片的感覺還是以拳頭來維護所謂的公平,和李連傑一向提倡的武術精神相悖。
1986年的李連傑第一次遭受生活的挫敗,人生面臨轉折。面對著事業上的失敗,李連傑萌生了退出武術隊的念頭。在武術界他已經做到了最高級別,可以說成為了當時中國的「武林至尊」,拳腳刀功已經達到了最高點,再練下去也沒有任何突破了,之前的一切生活都是國家和武術隊安排的,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後,李連傑心裡就有了自己做主的想法,渴望自己能夠闖出一條路,就這樣李連傑退出武術隊。
但做什麼呢?從事業輝煌走向無人問津,李連傑心裡很失落,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在當時出國熱的大潮流下,李連傑決定去美國,到國外去開拓自己的天地。李小龍的中國武術,在西方刮起一股學武熱潮。《少林寺》的上演,讓西方人更加熱衷和好奇中國功夫。況且李連傑去過很多西方國家做親善表演,知道當地人對於武術的熱衷和癡迷。考慮再三,他帶著懷有七個月身孕的黃秋燕於1988年奔赴美國舊金山,他曾經表演過的一個城市,在郊區貸款買了一所房子,開了一個小武館,教人打拳。以李連傑自己的話來說:「徹底釋放,開始百分之百地掌握自己的命運。」
若干年後,功成名就的李連傑開始質疑同門師兄弟在美國開設武館教人武術的行為,他覺得這不足以發揚中國武術,是一種很守舊的想法,不可取,心中沒有大念想。也許功成名就的他忘了當年在演黃飛鴻之前他就在美國開著武館。李連傑似乎把自己放在了一個制高點。其實無論是表演的還是教拳的,只要記得自己是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就好了。也就拿李大俠的一句話「不管到了哪裡都記得自己是個中國人」。可就這個中國人,英語寫得比中文溜,外文認識得比漢字多,有狠勁在40歲學習英文卻沒時間補一下母語,這不得不看出李連傑言詞的矛盾和他自我辯解的語言之高明。
無論之後李連傑的思想、物質、地位、婚姻發生了多大的變化,從1988年離開中國到2007年回國開辦壹基金,我們看到的李連傑越來越善於言辭,越來越有謀略,越來越有雄心,他的身份不但是一個演員,還變成了一個虔誠的佛教徒,一個致力於慈善業的慈善家,一個矛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