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偉相信 第7章 「萬人迷」是怎樣煉成的? (2)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天分嗎?梁朝偉說:「我從來不去想這個問題。但每年老師總會在成績表上寫著:『此子天資聰敏過人,惜……』」當年,老師每個學期結束總會對梁媽媽說:「你的兒子確實挺聰明,但最大的問題是懶,如果他仍是死性不改,那麼明年我們便不會讓他升班。」話雖如此,但小梁朝偉還是照樣升班。

    成年後的他憶起舊事,不無得意地說:「其實懶不懶不是問題,是否聰明才最重要。如果聰明人要像蠢人般營營役役,要這身聰明才智幹啥?」

    中學畢業以後,梁朝偉當過售貨員,是百貨公司家庭電器部售貨員。每天跟他接觸的,不是夫婦便是一群群的師奶、太太。「當時我發覺這份工作不適合我,因為我的顧客均有豐富的選購、使用甚至維修家庭電器經驗,而我,只是一個中五畢業生,在他們面前,我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小子。所以我決定不幹。」

    而他尋尋覓覓找到的另一個適合自己的行當,就是報考TVB藝員訓練班,成為演員。

    說到如今的影帝梁朝偉,就不得不提到一個人,那就是「喜劇之王」周星馳。這哥兩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很有意思。當年梁朝偉和周星馳曾一起主持TVB的一檔兒童節目《430穿梭機》,有次導演王天林問梁朝偉為什麼會有興趣參加藝員訓練班,他回答說是因為《430穿梭機》裡的那位搭檔拉他去的,王導隨口又問為什麼會跟那位主持人熟絡,梁朝偉就笑瞇瞇地答說:「我同她家姐行啦。」「拍拖呀?」對方追問一句,梁朝偉微笑地點了點頭。

    就是那個時候,梁朝偉認識了周星馳,兩個人年紀相仿,很快就成了好朋友,經常一起上街,一起玩,像雙胞胎一樣形影不離。周星馳一向都對演藝事業非常有興趣,不時向好哥們梁朝偉談及娛樂圈中事,並非常嚮往明星生活。梁朝偉當時雖說想轉行,但對電視製作完全不懂,腦袋裡完全沒有概念。

    後來,梁朝偉回憶說:「他(周星馳)那時又認識一個朋友叫戚美珍,那時的戚美珍已經在讀訓練班了,好像是第十期訓練班,無線電視訓練班,那星仔就成天跟我說訓練班的東西,嘩訓練班有什麼好啊,訓練班有好多東西學啊這樣,又有跳舞啊,又有演戲啊,又有導演啊這樣,很多東西學。可能是耳濡目染吧,久而久之就覺得,咦好像是喔,那時我自己在工作時還很年輕,十幾歲,十八九歲那樣,整年他都在我耳邊不停地說,因為我們大家一起經常上街的,他經常這樣跟我說。後來有一次我看電視看到無線藝員訓練班第十一期招生,後來自己回家想了想,是啊,趁年輕什麼都去學學吧。終於到了考面試的時候,就陪星仔去考,誰知就考入了無線訓練班。」

    要知道,這個無線藝員訓練班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考上的,要不然周星馳也不至於落選。整個過程需要過三關。所謂過三關,是初試、複試、面試,能達到面試階段,已經成功一半。第一次的初試比較容易,只是讓一些負責人見一見本人,以及選讀一段台詞而已。由於報名人多,分批接見,每天大概五百多人,要一星期左右才能見完。梁朝偉報了名之後,接到通知到浸會學院去作初試,見等候初試的人那麼多,幾乎想臨時放棄,回身就走,可是走了一半,想想花了十元報名費,不是太冤枉了?於是再走回去等候接見。

    所以,可以說1981年報考無線,梁朝偉只想到要謀得一技之長,但後來他意外發覺自己很喜歡演戲。「我找到了。我遇上一樣東西是適合我的。雖然興趣是要慢慢培養,但自我進入訓練班後,我對演戲的熱情便燃起了。」

    這是一種怎樣的熱情呢?數年後,他在一次採訪中透露說:「或者是家庭關係,以前我很害怕在別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緒或感情,很善於掩飾自己,掩飾的太多,就要找個地方發洩。我很年輕就開始飲酒,飲得很凶,那是一種逃避,把心事埋在心裡面,沒有地方去發洩。碰巧發現原來演戲可以讓我這樣的人將不開心的情緒完全發洩出來,一演到激情迸發的時候就可以喊出聲,而別人又不會知道那個是我,只會當是戲中人吧。我不會因此覺得自卑覺得丑,所以演戲是讓我平衡心理的一個『嗜好』,慢慢就喜歡了當演員,那種感覺很舒服,就好像別人中了馬票或者得了獎,感覺很爽很開心。」

    再說到報考無線:「那時考試要錄影,我們兩就經常跑到小山上用那種小攝像機拍武打戲。內容很簡單,就是一個演好人,一個演壞人,一個人打贏了,一個人打敗了!」兩位未來的影帝,在他們人生最風華正茂、最有理想的時候,將自己的熱情用這樣的形式迸發出來。「那個錄影我現在很想看,一定很搞笑,不過因為時間太長,帶子都壞掉了,我曾經想過修補,可是很難,我覺得很可惜啊!」

    雖說梁朝偉當年順利考入訓練班,並順利畢業,但在學習過程中,「全部老師均覺得我的演戲方法不對」。因為他學了他們的基本功夫後,便按照自己的方法去演。「我覺得他們的演戲方法實在過於『做戲』,一點也不生活化,不像我們平時生活中的感覺,一點也不自然。」說這話的時候,是1994年,當然現在你再也不可能從梁朝偉嘴裡聽到類似的「批評」。不過,在他影帝獎盃拿到手軟之後,想來也沒人會質疑他的表演方式對不對了。

    「我覺得要求『真』,而他們的方法令我感覺不舒服,所以我不接受。絕對不是我天資聰敏過人。只是我過的也是活生生的生活,我渾然知道他們怎樣地將演戲從生活中抽離,令它變得非人化、非生活化。然後,怎樣逐步地喪失感情。而感情,從來就不需要你有天分才能擁有。它要的,只是一份胸襟,來讓你去愛,或者被愛。」梁朝偉當年真是自信滿滿。

    不過,他在演戲方面確實有一套,肯動腦子,而且還總有神來之筆。

    導演王天林回憶起當年梁朝偉在藝員訓練班的結業考試,說:「當時梁朝偉演出的一段時裝劇,是他自己編寫的,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好像劇名叫《變》,是描述一對情侶在分開數年後,男的留學回來,要跟女的結婚,不料女的告訴他已經因某種原因嫁了人,男的忍著痛苦離開的一段劇情。這段戲寫得很不錯,不僅梁朝偉,還有其他演員也選他編的這一段戲來參加考試演出。」

    王天林說:「有三四組演員同樣演他的那段戲,卻以梁朝偉的一段最為突出。舉例來說,當女演員認真地告訴男演員自己已經無可奈何嫁人的那一剎那,男演員聽了各有不同的演法,有的是一呆,跟著是大哭,有的是愕然之後衝動地上前捉住女的雙肩責問,然後大哭,偏偏梁朝偉演法不一樣,他居然在事前設計了一些小動作,當女演員在訴說無可奈何之際,他正在劃火柴點煙,女演員說出了已嫁人這一句話之際,他劃火柴的雙手突然一抖,顯示出他的心情,接著苦笑,這一個演法已經比其他人高明。我最近監製《倚天屠龍記》,第一次和梁朝偉合作,閒談間問起他當時為何會想利用這一小動作來表達心情時,他說:『我見其他同學個個都哭喊哭喊的,我如果再喊,那就毫無分別,所以臨時改變方式咯……』真乃明智之舉,『叻仔』!」

    從藝員訓練班順利畢業後,無線電視台和他簽了藝員合約。偉仔興奮萬分,拿到合約便立即打電話通知媽媽。妹妹更是高興地說,哥哥要成為明星了。他憨憨地笑著說,現在還不是,不過,幾年以後肯定是。

    是啊,「現在還不是」,靚仔,誰不希望自己馬上就是當家小生,在熒屏上舞刀弄棍,飛來飛去迷倒一片粉絲呢?只不過,那,是需要時間的。接下來TVB給新藝員分派工作,他和周星馳都被分到了《430穿梭機》一組,這是一個兒童節目。我們或許還真的想不到,如今在媒體面前都是一副深沉面孔、惜字如金的偉仔和星爺,也曾經是兩個帥氣的大哥哥,有過一段在電視機前裡活蹦亂跳耍寶,逗小朋友們開心的日子。

    只是我們又不得不說,現實就是這麼殘酷,梁朝偉是天生的靚仔,所以星途就要比周星星要坦蕩些許。因為那張俊俏的面孔一出現,立即便得到老少中青的喜愛。酒香不怕巷子深,人靚不怕露面少,於是,偉仔終於可以如願以償地走上小生的道路了。

    梁朝偉於1981年投考無線藝員訓練班,同年10月首次演出電視劇《英雄出少年》,飾演一個少林弟子。1982年從藝訓班畢業,正式成為無線藝員。然後主持兒童節目《430穿梭機》,演出電視劇《香城浪子》、《天降財神》、《獵鷹》、《再見十九歲》、《北斗雙雄》、《鹿鼎記》、《家有嬌妻》、《新札師兄》、《挑戰》、《新札師兄續集》、《楊家將》、《倚天屠龍記》、《大運河》、《新札師兄三集》、《新絕代雙驕》……長長的一串名單。

    事後回憶起這段日子,梁朝偉說:「一套電影只有個半小時,但電視劇平均一套有二十至四十集,在短短的五年之間,我做了相等於別人半生的工作,個中苦況,更不足為外人道。」

    那份辛苦,沒做過這份工是想像不出來的。外人看著是電視明星,很是風光,哪能想像他每天只睡六個小時。一天拍幾組戲,對他這樣的香港演員來說是很平常的事。電視工作便是這樣。工作日程永遠排得密麻麻,拍長劇時這個情況最為明顯。經常是忙到凌晨才收工,接著可能就是早班通告,空出來一點時間只夠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等到了現場後,只好趁一些換景、打光的時間抓緊休息。日子就是這麼一天天地過。

    1983年,是梁朝偉入行的第二年,這是他從藝歷史上極其重要的一年,同時也是他迅速走紅的一年。因為《香城浪人》獲得了成功,廣結觀眾緣,無線電視台便給他安排了大量工作,除了和周潤發拍《天降財神》和《北斗雙雄》兩個劇集之外,還同時安排了《鹿鼎記》等劇集。

    《鹿鼎記》是根據金庸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在金庸所有的武俠小說之中,這是唯一一部不以武俠人物為主的小說,也是金庸小說中相當重要且有藝術價值的一部。這部小說的主要人物韋小寶,是個典型的混混型人物,自小在煙花堆裡長大,因緣所賜,與武林中人以及皇帝有了過命交情,於是遊走於各種勢力之間,深得眾多女性的寵愛。

    梁朝偉身上,雖然有某種浪子習性,可與韋小寶的性格還是存在很大的距離。可機會來了,總不能輕易放過。他雖然自稱很懶,但其實暗自用功的狠勁是外人難以想像的。為了演好這個角色,他找到了金庸的《鹿鼎記》,反覆看了十幾遍,對小說中的每一個人物、每一場故事甚至是每一個細節,都爛熟於心,連某只花瓶上有一隻什麼樣的鳥,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他已經不是抱著欣賞的態度在讀小說,而是直接走進了小說之中。他告訴自己,你就是韋小寶,你在讀你自己的故事,你要和韋小寶合而為一。那段時間,他不眠不休,自己的所有一切,思想和生活,都已經變成了韋小寶,連說話的神態、行為表達的方式,都已經韋小寶化。這種變化令梁媽媽非常擔心,她甚至懷疑兒子是不是有些精神錯亂了。

    梁朝偉知道,演好一個人物的關鍵,就是要進入這個人物,讓這個人物變成自己,也讓自己變成這個人物,達到一種靈魂的協調。有了這種協調,真正開始演的時候,就根本不需要做戲,一舉一動,全都已經人物化。他覺得,小說中的韋小寶,就像一隻猴子,活潑好動,沒有定性。他演韋小寶,就是要將這種猴性演出來,讓人們覺得他是一隻可愛的猴子,機智的猴子,風流的猴子,卻又常常遇到看似無法解決的難題的猴子。這隻猴子的運氣奇佳,總是能夠逢凶化吉,遇難呈祥。梁朝偉成功了,他將韋小寶演得活靈活現,十分傳神。

    1984年暑假,《鹿鼎記》「出街」,梁朝偉的韋小寶風頭大大蓋過了劉德華的康熙《鹿鼎記》的成功,徹底奠定了梁朝偉在香港電視圈的地位,他紅了。這時《明報週刊》約這位當紅炸子雞拍封面,約來約去卻始終不見人影,原來梁朝偉實在太忙,唯一能騰出的時間就是在攝影棚等埋位(廣東話,埋位有「入座」的意思,也是演藝術語,指「就位」、「開始」)的空當。

    在採訪中,說自己已有半年睡眠不足的梁朝偉,向記者訴苦:原以為拍完《鹿鼎記》便有個假期,「踏上飛機便快活過神仙,休息過後,我會回復昔日的頑皮、活潑」。然而,兩個劇本擲下來,旅遊大計泡湯,「我現在像沙灘上的死魚」。他擠出一個笑容,擠得鼻子起皺,但笑容帶著無奈。說完,猛力搓揉著太陽穴,「我每天要吃兩顆頭痛藥,睡不夠便頭痛,痛起來說句話也痛。今天忍著沒吃,頭痛得厲害」。人紅,就得付上代價。

    別人讚他「這個靚仔做個配角都那麼搶戲」。他卻說當年無線好多人,演出機會很少,要冒出頭很難,除非很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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