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壁的螢幕逐漸變暗,然後熄滅,徐徐升回書架頂部。就在螢幕即將收起的同時,室內的光線也慢慢由暗轉明,最後變得大亮。如此精密的電腦系統,我以為只會在人民大會堂裡才會出現。
沒等我發言,陳少雲已經邀功道:「這個研究室的裝潢設計,都是由我一力完成的!」
我擠出一個虛偽的微笑。無可否認,研究中心內每一個細節都極盡高科技的氣息,但這與科學研究的務實精神格格不入。這種奢華的高調只適合用於國際盛會之中,對於一個勤勤懇懇的實驗室,實在是浪費資源。然而,陳少雲卻以這種浪費為榮,當真可笑至極。
我沒有閒情跟他作任何客套,因為想做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接下來的時間,我可以盡情觀察實驗室內的一切物事。我就像一個飢餓的流浪漢,到了豪華的自助餐廳,面對滿目美食卻不知應該先嘗哪一道餚。這個籃球場大小的實驗室中,每一寸景物都是視覺盛宴,我看見完全道不出所以然的儀器設備、說不出是什麼顏色的藥物試劑、還有堪比天書複雜的實驗筆記……
「梁先生,我先行離開了。」身後忽然傳來了陳少雲似笑非笑的聲音。
我隨口應了一聲「嗯」,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Godblessyou!」陳少雲冷冷地道。
他的話令我遍體生寒——話語的內容並不嚇人,令我戰抖的是他的語氣!
我馬上回頭,陳少雲已經打開了那道書架狀的門,正站在門前用一把銀光閃閃的小槍指著我!
那一刻,我作了一個最愚蠢的決定!如果我立時蹲下或者向左右閃開,他發射的針筒就不可能射中我!可惜我只是本能地揮臂格擋,針尖刺穿外套,扎進皮肉裡,馬上有一種酥酥軟軟的感覺。
麻痺的感覺瞬間從手臂流向膝蓋,我雙足一軟,順勢跪地。
陳少雲微笑著:「我會告訴王教授,你因為疲勞過度,心臟休克而死!聽說地府是一個寧靜的世界,也許只在那裡,才可以閉上你的狗嘴!」
我的眼皮越來越沉,沉得只剩下一道細線,陳少雲的身影在我視野的狹縫裡慢慢淡出,然後書架緩緩閉上。
漸覺身體越來越累,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全身上下只有舌頭和嘴唇可以稍稍活動。耳邊突然響起悠揚的音樂聲,樂聲淺淺,讓人非常舒服。這段音樂我聽過,就是在陳少雲車上聽過的那段!我知道,我會慢慢地在音樂中沉睡,然後靈魂出竅,去一趟虛無縹緲的星際旅行!睡眠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的甦醒時間操縱於陳少雲手裡!上次他設定了47分鐘,而這次呢?很可能是一次無休止的長眠!
耳邊響起的音樂是一首非常了得的催眠曲,唯一對抗催眠的方法,就只有對曲韻充耳不聞!對生存的執著,令我迸發出強大的生命力,我用唯一可以活動的唇舌,竭盡全力地唱歌。我努力唱著與催眠曲完全不同的調子,然而總會在不經意間跟著耳邊的旋律哼唱。我的意志不斷和懾人的魔音對抗,意念稍一鬆懈,馬上便進入幾秒鐘的假睡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