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會認為所有的外國女人都是唾手可得的,但是熟悉可以產生尊重,大多外國陪酒女郎都承認常客的舉止是最好的。
——尼古拉斯·伯恩奧夫,《粉紅武士:當代日本的愛、婚姻和性》
大多數陪酒女郎酒吧對新人都有兩個星期的試用期,在此期間,她只要簡單地給第一次來的客人或是其他陪酒女郎的客人坐陪而已。如果一個陪酒女郎在兩個星期的試用期後還沒有贏得一些常客的話,她就會被開除或是被大量減薪。也就是說,這項工作的難度不在於看起來漂亮,會服侍客人喝酒和靜靜地坐著,而是在於吸引回頭客。關於這一點,每個工作的女孩都有不同的策略。
就我個人而言,我過去常常在六點半左右——大多數上班族都已經結束工作——開始制訂晚上的喝酒計劃。我拿著手機坐在房間的小桌子前,旁邊放著一堆名片和一杯加冰的純伏特加。伏特加的作用是令我可以忍受打電話給每個男人——曾經給過我名片的男人——邀請他們晚上來「皇宮」。
有時候,我打電話過去,有些男人已經記不得我是誰了,就像我也記不得他們是誰一樣。但在其餘的時間裡,他們聽到我的聲音會非常興奮,並且對我的邀請感到高興。但與此同時,我必須打大約二十通電話才能說服一位客人來「皇宮」找我。因為陪酒女郎酒吧的消費是天價,所以通常情況下,陪酒女郎必須自己去建立關係。但是大多數像我們這麼年輕和新式的女人並不習慣主動邀請男人出來約會。於是伏特加就成為帶給我信心的液體。
然而在週日,「皇宮」唯一歇業的一天,我的手機總是不停地響起。而我也得不斷地拒絕這些來自中年男子的吃飯邀請——這些男人差不多正好就是在我工作的晚上拒絕接聽我的電話的人。在他們的妄想中,我們好像真的在約會,他們真的認為我會不計報酬地跟他們出去。
一個週日早晨,我和林賽正坐著廚房裡吃早餐,她的手機響了。當她掛了電話後,林賽迫不及待地告訴我,剛才是一個叫做井川的「皇宮」客人打來的電話。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打斷了她。
「你好?」是個男人的聲音,說著一口蹩腳的英語。
「喂?」我說道。
「我是井川。」
「誰?」
「你還記得我嗎?我們上星期在『皇宮』見過面的。我們玩得很開心。你真是非常、非常可愛。」
「非常感謝。井川先生,你今天怎麼樣啊?」林賽大聲笑出聲來,不得不離開廚房。
「我非常好。你願意今天和我一起去迪士尼樂園玩嗎?」他問道。
「實在不好意思,今天我必須打掃房間。」我不假思索地說。
「好吧,沒問題,下次見啦!」我連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他就把電話掛了——可能是忙著打另一通電話去了。
這是個困難的過程,但是一旦你得到了一位常客,他就好像是屬於你的。安籐是我的第一位常客,他每次來「皇宮」,花費的錢中總會有一部分是給我的。即使他從除我以外的女孩手裡買酒喝,他的支票上面也會寫著我的名字「黛西」。
我們必須假裝與客人有關係或是假裝愛上他們,以此來吸引常客。雖然我接受這份工作是因為我認為只需要在晚上工作就可以了,但結果是我不得不在空餘時間裡接聽客人的電話,還要假裝關心他們所說的內容。這種感覺太怪異了,彷彿在與成年男子玩假扮遊戲。
在我第一次簽約做陪酒女郎時,對於這個職業類型的很多方面我都沒有認識清楚。大多數陪酒女郎酒吧的客人都會持續光顧同一間酒吧,因為他們在特定的女孩身上有特別的興趣,而女孩們的工作完全就是讓客人更經常惠顧。雖然所有的陪酒女郎都必須有不少常客,但是我們完全要自己負責安排時間表,注意不要讓自己的常客在一個晚上同時出現。
如果意外發生了這種情況(一個陪酒女郎的幾個常客同時光臨),這位女郎不僅有丟掉客人的危險,而且會成為其他女郎的憎惡目標。因為顯而易見,這位客人喜歡的陪酒女郎正在忙著招待另一位客人,你卻不得不幫忙招待這位客人,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嗎?
在極少的情況下,陪酒女郎會逐漸喜歡上她的某位常客,有時是因為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特別是如果這位客人還是位尊重陪酒女郎的紳士的話。實際上,陪酒女郎一直是客人柏拉圖式的女朋友,她極有可能會迷失在這種禮節式的交往裡,忘記年齡差距。同時,沉醉其中往往會模糊表演天分和真誠感情之間的界限。
雖然我經常事後重新審視自己的感情,但是我可以發誓,對於一位特別的常客,我真心地享受我們之間的關係。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遇到秀夫,時間已經很晚了,每個人都有些醉意。在他之前我已經招待了兩位客人了。第一位客人是一個禿頭的整形外科醫生,他是一個人來的,我們酒過三巡之後,他示意「竹竿」讓另一位女孩替換我。隨後,我又給一個來這兒為他們經理慶生的公司坐陪。當派對結束後,每個男人都被一兩位陪酒女郎護送著出門。當我們看著他們走進電梯時,我們微笑著向他們揮手,飛吻告別。可是電梯們剛一關上,我們虛情假意的笑容就立刻機械般地消失了,我們走回俱樂部,重新等待。
秀夫是一個體格魁梧的圓臉男人,坐在兩位同事之間。當我被「竹竿」帶到他身邊時,他從頭到腳地把我仔細打量了一遍,剛開始,我認為他很恐怖,但是像一位真正的日本人一樣,我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感情。
我忘了我們聊了些什麼,但是我肯定是做了一些正確的事情,因為一個小時後他的同事回家了,而我們兩個還在桌子旁緊挨地坐著,勾肩搭背,就好像時間還很早,而他也還很年輕一樣。我們都醉得太厲害了,以至於都認為我們應該在卡拉OK機上點唱那首皇后合唱團的《波希米亞狂想曲》——當天晚上那首歌被無數不合格的歌手唱濫了。
我們唱完後,掌聲雷動——來自許多漂亮姑娘們的掌聲,她們的工作就是為我們鼓掌。秀夫去了盥洗室,德斯蒂妮媽媽利用這個機會走到我的桌子旁,遞給我一條熱毛巾,秀夫回來時我要例行公事地把毛巾呈給他。
「我一直在觀察你們倆。」她凝視著我。
「不好意思,唱得那麼難聽。」在她開始批評我之前,我試著表達歉意。
「不,那不重要,」她說道,「他喝得夠醉了,無論怎樣都會認為你們倆唱得很好。」
「現在聽我說,」在停頓了一下後媽媽桑堅定地說,「當他從盥洗室出來的時候,我希望你能要求他明晚和你約會。你們兩個可以八點鐘在俱樂部前碰面,出去吃個晚飯,然後十點整再回到這裡。你今晚回家之前,我會向你說明其他要做的事情。」
既然我有了客人,媽媽桑對我就更加關心了。
像很多客人一樣,秀夫在盥洗室待了很長時間。當他回來的時候,我完全按照德斯蒂妮媽媽的吩咐做事,因為我知道她一直在觀察我們。我不知道媽媽桑是怎樣做到的,但是她果然是正確的,秀夫根本無法拒絕我關於約會的請求。
我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內疚,我好像是在利用這個醉酒的男人。然而同時,我心裡又充滿著怪異且無止盡的渴望——我想去取悅媽媽桑。我心裡暗暗地想,德斯蒂妮真是太瞭解男人了,但是她把自己所有的能力都用來做一些「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