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曾和毒藥一起成為
殺害英雄的同謀與酒精一起
成為李白詩歌的助手與鹽和深情一起
徘徊在心靈的湖邊
與泥石流一起警示人類的貪婪
與精液一起在子宮裡繁衍後裔
也許曾遊歷在某位帝王的體內
膨脹著天下大欲或者在
動物們植物們的身體裡作為生命的元素
支持著成長和運動展示自然之神奇
現在水還在杯子裡安睡
恍惚之中我認出了它
夢一樣
在紅木的桌面上在我的面前
呈現幽雅之姿
我即將飲下它擁有它與它融為一體
我對於水只是
一個無限旅程的普通驛站
水對於我卻是
一次偉大愛情的重新獲得
2004.3.21
光頭，2006
剪掉削掉割掉推掉刮掉
風吹青雲不到半個時辰30萬根頭髮
飄落形象恢復到「最初」旭日
攀上山峰之巔太陽升起來了
巨大的頭色彩的巢臼青筋暴露
朝氣蓬勃氣宇軒昂也有著
夕陽般深沉那是一個智者的內斂嗎
茁壯的體溫渾圓飽滿珵亮
沒有一點溝溝坎坎閃爍生命之燭光
巨大的頭品行端莊的詞旺盛之星
優秀品種人間尤物富含高能量
未來的構造者事件建造者概念和規則的
創造者真理之母不俗的理念
深藏其中或者極度的破壞者摧毀者
戰爭的發起人罪孽的源頭暴力的製造者
謬誤之子炸開堤壩的地雷裡面住著妖魔
或者植入身體裡的犁頭生命的
締造者傳遞香火的人歌唱者
大地的勞動者鄉間的黃昏溫柔醉人
種糧食的人人類學家或者
自然的巫師詩的作者太陽升起來了
奧林匹克五環之中的一環更高更快更強
的演繹者巨大的頭飽滿珵亮
青筋暴露形象恢復到「自由」牛Ｂ哄哄
權利的僭取者傲視天下起身付賬
大搖大擺嶄新的紙幣王的偽替身
飽滿的腦袋珵亮消失在汽車的
洪流中太陽升起來了如此明亮
升起來了攀上樓層之巔山峰之巔
財富之巔權力之巔榮譽之巔
大地如此明亮太陽升起來了
2006.3.31
空想的雄鷹
三隻雄鷹空想的雄鷹
從三個不同的地方或者說
三顆蛋殼裡三座雪山的背後
向著眼前的天空振動雙翅
起初時僅僅是三片漂浮的樹葉
但現在已如同三架殲擊機
在空中展開驕傲的機翼
暴雨剛剛過去森林的上空明淨蔚藍
此時我正在一棵古樹下
想像它們再過幾秒鐘
它們就會飛躍這棵古樹和我的頭頂
在我能夠仰視的空間相遇
我想它們會相互盤旋鳴叫盤旋
象久違的好兄弟
手拉著手流淌著熱淚
也許它們會擺出爭鬥的圖形
象劉備孫權曹操
讓寧靜的天空再一次充滿仇恨
也許它們會像凱旋的英雄
巨大的猛獸喝醉了酒
飛過來深色的雄鷹帶著呼嘯
我想我會快步走出樹下
在陽光裡仰視它們的飛行
大地上印著流動的影子
美麗圖案將我的靈魂帶動
我想我會跟隨著它們飛行飛行
像一只莊周之蝶
當我這樣想時它們已飛了過來
三隻空想的雄鷹在相遇的一瞬
沒有鳴叫沒有盤旋沒有爭鬥
象上帝隨意仍下的三片羽毛或者
費舊的食品袋在空中簡單地飄了一下
就向著各自的方向消失一盡
2000.12.
敘述：黃金
透過葡萄和它碧綠的葉片
我看見黃金——
陽光下的種粒或詞彙，演奏
昂貴的時刻
啊，黃金出現——
古國的疆土、成群的妃子和帝王出現
那是一間多大的房屋？
璀璨的黃金、腐朽的黃金
落滿灰塵！
怎麼這麼多？卻屬於
一個遠離塵世的生物。怎麼這麼多？
沒有價值只有數量的金屬
一塊一塊越堆越高
已高過人的
膝蓋，心臟和牙齒
還在增高呢——
月光，月光
你會逃離那烏黑窗欞
沉沒於想像的黃昏嗎
當我俯視一隻小小的螞蟻
它搬運的半粒碎米
正變成一架破舊的馬車
那吐血的男人在說話
「金子，金子！」——眼中也冒著金花
他寬大的肩背更像一塊雲母礦石
他一定看見了金子，因為
在臨死前對他的兒子說：
「金礦在他斷裂的脊背裡」
美麗的黃金再次閃現
在情人的喊聲中，一個寂寞的夜晚
「親愛的——」金子一樣悅耳璀璨
耳環叮噹、項鏈、手鐲
比眼睛、嘴唇、心靈更具體
愛情和金子混在一起
黃金不再是黃金
愛情不再是愛情
今天不再是昨天。是誰呀？
在用黃金詭計測量出
心靈的深度、重量和成色
我的內心需要跋涉一次慾望的洪水。
於是我有兩個想法需要實現：
一是，將帝國和瑞士、花旗等銀行的黃金
均分給每一個人，因為每一個人
都有需要他的願望，且黃金能夠分割；
二是，建議人們再不要開採本屬於神的金礦
因為這東西並不能給人們
帶來什麼，除了寂寞和貧窮。
1997.8.2
時常覺得我還活著
時常覺得我還活著——
在深夜的林中，螢火的微光
我好像還能看到，樹木的葉也能。
我覺得我還活著，好像還能聽到
樹葉「瑟瑟」的聲響，我還能
觸到皸裂的樹皮。
我覺得我還活著，在不停地走動
不停地穿過漆黑的樹林——
1997.6.15
歸 來
在哪一個鋸聲遁去的山坡，哪一個
駐滿千萬顆樹墩的山坡，
哪一個黎明前樹墩的一側？
一截樹芽！長出來了——
只有三兩片葉子，只有斧頭的一半高
根未盡的詞語。大地詢問的話
像一支短箭。在我心中停留了一瞬
誰的年輪裡流出了綠色的
記憶的血汁？——如果早晨的露水
再多一些，或者陽光的照耀再高一些
它就會在地上印下投影。
它弱小的身影在我夢中停留了一瞬
我和我的時代
已有了另一種命運——
2000.3.
蚯 蚓
你永生永世都在泥土裡。
你在泥土裡歌唱永生永世。
是你的父母不讓你離開泥土？
是造物者不讓你離開泥土？
是你不知道泥土之外的一切？
是你知道泥土之外的一切都是泥土？
你把天堂當成了泥土。
你說：天堂是泥土作成的。
你永生永世都在泥土裡。
你在泥土裡歌唱永生永世。
你吃的是泥土，吐的是泥土
你的腸胃裡包含多少泥土？
你執著地依戀泥土
象泥土執著地依戀你。
你相信一切的力量都改變不了泥土。
你相信泥土是一切的力量。
1997.2.
星 空
那些液體：血液般、音樂般
和諧流動的液體，蝴蝶、流螢、四季飛舞
鷹隼、時光翱翔的液體，心靈之湯，珠璣之光
珍藏深閨或錦囊的液體，能夠
拒絕風暴的液體。一代代
哲人數不清，一個孩子能說出的液體
放飛在古運河、雪山、森林之上的
璀璨的液體。從不說話，始終播撒文字的液體
總是不給我們一個準確答案，總是
在我們居住的大地上繁衍眾多健康生靈的液體
讓我在一次愛中，漸漸地醒來……
2000.1.
陸地建成以後
陸地建成以後，就有了樹葉，
清泉，飛行的蝴蝶，和
鳴叫的蟋蟀。而月亮——
像一隻大大的吃驚的牛眼。
陸地建成以後，就有了村莊，
人煙，群舞的麻雀，和
勞動的蜜蜂。道路交織在一起
運送財寶和愛情。
陸地建成以後，就有了喧鬧，
爭吵，短接的兵器——
土地被切割成不同區域
站立著怒目的尊嚴。
陸地建成以後，就有了垃圾，
黑色的河水，污濁的大氣。
沙漠在陽光下一天天增長
樹木被集體斬斷——
陸地建成以後，就有了無知，
背叛，浮動的心和厚顏。
海洋捲起它藍色的毛鬃：
它準備將陸地重建？
1999.12.
放 大
那螞蟻
在磐石上
安靜
距樓台三步
距我們共同的青草一米
那螞蟻
深褐磐石上的碎石
磐石之子
六條腿的美玉
呼吸
一個符號
筆畫簡單
一個符號
儲藏X、Y、Z秘笈
多少年前看見它
它沒有移動
在夢裡遇見它
它沒有移動
風雪雷電
它沒有移動
我想不管時空如何行走
它不會移動
一塊堅固的
時光之疤
喂，你是傳說中的蟻王嗎
雖從不說出一句話
我還是常常觀察它：
幽深的眼睛、四肢、
觸角輕柔、鬍鬚、噴薄的情感、
怯懦的心理
以及對整個世界的
忠誠，野心，熱愛，懷疑
它是上帝有意的福祉？
還是無意拋撒的垃圾？
我現在注視著那
磐石上的螞蟻呢
它變的大的出奇
它大的令我恐懼
它好像越來越大
它大過那株青草
它大過那塊磐石
它好像越來越大
它大過風聲、雨聲
它大過房屋、河流、
動物的話語和人的身軀
它好像越來越大
已超越高山、白雲
人和鳥類的視線
它大的我無法注視
它的一根觸角就是
阿基米德想要撬動地球的槓桿
它好像越來越大
它大過生和死
大過白天與黑夜
它大過想像、記憶
它大的使我失去恐懼
它大的不存在
它好像越來越大
它呼吸
200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