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裡的女人 第十二章 遠走他鄉化清涼 (1)
    武義平時在楊麗英的陰影下生活,長時間忍氣吞聲,但這不是他的本性,老虎再溫柔也是要吃人的,男人性格再好也受不了這份窩囊氣。許多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武義的一梭子子彈打出去,搞得楊麗英莫說還手之力,連招架之功都沒有了。

    機關裡推薦後備幹部,好些人在請客送禮,托人找關係,忙著拉選票。想想也無聊,機關大樓裡人與人之間,因工作不關聯,相互不熟悉。加之埋頭工作哪有時間去串門拉票,這就便宜了那種閒著沒事臉皮又厚的人。劉華辦公室裡忙著轉制,搞得非常之累,她丈夫老程幾乎天天晚上都對劉華說,許多事別往心裡去,沒什麼大不了的,別再爭強好勝了,工作上馬虎點。

    說真的,眼下這世道,在機關裡當官的是一批人,幹活的又是另一批人。正如老百姓說的,生命在於運動,當官在於活動。如果不花精力去活動,沒有耕耘哪來收穫?老程之所以不斷開導劉華,是因為他看見妻子天天晚上睡到半夜就醒了,翻來覆去睡不著,老是歎氣。老婆才49歲便停經3年了,他聽人說,女同志這個時候最易得憂鬱症或是更年期綜合症,所以他很擔憂。

    老程是老實人,在單位上也是個邊緣人物,他也是一肚子的窩囊氣,當了15年的正處長,至今50出頭了還在原地踏步。不就是不善交際,為人太直,工作太認真造成的嗎!在毛主席的時代,老實是優秀的代名詞,在改革開放的今天,老實等於愚蠢,這就是現實。

    要推薦後備幹部,年齡是一條很重要的槓槓。劉華在辦公廳裡,當然有一大批群眾支持她,也有領導看重她。怎麼排除異己呢,邱處長挖空心思想了很多辦法,最後都覺不妥,不能把劉華排除圈外,無奈中又把劉華的檔案拿來看了又看,翻了又翻,他驚喜地發現,劉華在申請下鄉當知青時,曾在某份檔案上將原有的1960年出生改為了1957年,這下可好了,儘管他看到後來對劉華年齡為1960年出生有諸多證明材料,有派出所證明、醫院證明、前任秘書長的簽批等,他統統不管這許多,把這些沒有裝訂成冊的證明材料一下撕成幾塊,丟進了碎紙機,然後他把檔案又原封不動地放進了櫃子裡,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省委組織部有個文件,年齡要按檔案上最早填的材料為準。於是他給人事處的同志佈置,馬上要推薦後備幹部了,要把檔案年齡整理一下,他又向分管人事的秘書長匯報,特意安排人事處的同志為後備幹部的推薦提前做準備。其中一個重要的環節就是核實年齡,要把符合年齡的同志排出來,秘書長覺得他辦事很扎實,特別表揚了他。

    第二天他就把符合年齡的人員名單報告了秘書長,秘書長看了一遍後同意在名單範圍內推薦。

    後備幹部推薦表發下來,劉華才發現自己不屬於被推薦之列,不屬於後備幹部就算了,怎麼一下人為地長了3歲,已經52歲了。她好生氣,找到邱處長直言:「老邱,我是六○年出生的人,怎麼一下變成了五七年?」邱處長當著劉華的面,立即叫來檔案管理員,非常認真地說:「你趕快給劉主任查查是怎麼回事。」並且關切地對劉華說,「平時我們倆很少聊天,你在這裡等等,很快結果就會出來的。」一會兒回話:「有份檔案填的是五七年,按組織部的文件要求,是以此檔案年齡為準。」

    劉華覺得不對勁,她說:「這是調查過的,還有附件材料啊,我當初的確是為了爭取和姐姐一起下鄉當『知青』而改的年齡。你們再翻一下,肯定有的,我哥哥現在交通局工作,他是1958年出生的,我怎麼可能是五七年的!」

    邱處長又認真地對管理員說:「你趕快去翻翻,認真查查,只要有一點附屬材料你都給我拿過來,反正劉主任不是外人,讓她也看看。」

    管理員去了又來了,很肯定地說:「劉主任的檔案很簡單,我翻遍了都沒有任何附件。」

    劉主任還沒有開口,邱處長又下命令:「你再去認真翻一次,一點都馬虎不得。」很快管理員去了又來了,非常肯定地說:「沒有,絕對沒有。」

    就這樣,劉華吃了一個天大的啞巴虧,被邱處長輕輕鬆鬆擠出了後備幹部隊伍。

    事情還沒完,向東配合這件事又造出了新版評論:「劉華篡改年齡,被省委組織部發現了,本來要給她處分的,又不知這婆娘使何妖法,才把這件事擺平了。還想混進後備幹部隊伍,都他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老牛裝嫩,太可恥了。」

    如今這年頭,雖然關係少不了,但年齡是個寶。劉華升副廳是沒戲了。向東回到家裡,開心地對吳有梅說到這件事。奇怪的是,吳有梅沒有吭聲,她內心竟然會突然產生出惻隱之心,她知道劉華很不容易,幹得好辛苦,怎麼升職說沒就沒了。她甚至跳躍似的想起7年前的一件事,當時向東的爸爸對未滿16歲的小保姆小花耍流氓動作,被公安局抓了,還是劉華想方設法幫了忙,雖然損失了8000元保釋金,但是沒有被判刑,沒有影響他老向家的名聲,這是大人情啊!

    人,就是這麼怪,猛然一下會有良心發現的時候,當然這與梁小峰的勸說分不開。晚上,吳有梅對向東說:「悠著點吧,老整人家有啥意思嘛,恐怕會有報應哦!」

    向東白了老婆一眼,拉拉被子,嘟囔了一句:「神經病!」

    楊麗英得到那塊地,說是她哥哥的,其實只是托詞,她是在職幹部,當然不能赤膊上陣。她四處張羅,找合夥人,力求把方案做得全面些。

    做這之前,楊麗英煞費苦心,吳有梅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搞忽悠方面,兩人真的是珠聯璧合。

    吳有梅最大的功勞是說服向東,找到分管金融的副省長批了張條子,申請到了幾千萬貸款,天天她都是泡在酒桌上。向東說:「你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家也不管。」

    吳有梅氣憤地說:「如果天天能爭取來幾千萬,我寧可當醉鬼。」

    天天泡在酒桌上,不被累死,也要醉死,喝多了真是不好受。她認為自己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楊麗英會大大地獎勵她。結果楊麗英壓根不提對她特殊獎勵一事。只是好話說了幾大筐,卻不見一錠銀子。

    吳有梅靜靜地等了許多日子,直到就要舉行開工典禮了,楊麗英還是不提這事。她急了,那天正好她和楊麗英在一起合計工作,都商談完了,臨別時,她忍不住脫口而出:「楊姐,這些日子跟著你東奔西跑,東竄西竄的,累死了!別的不說,酒都喝了不少,裝了一肚子的酒,整個人恐怕劃一根火柴就燃起來了。這些日子沒有家的概念,和兒子說話的時間也沒有,星期六、星期天我們又最忙。唉,這樣拚命,說實在的,該發加班費鼓勵一下嘛!」

    楊麗英一聽,心裡驚了一下,才剛剛起步,就要價了,真夠狠的。以後事情再做大,不是要平分秋色了?哪有這樣的員工!楊麗英心中不僅僅是生氣,而是憤怒了,但嘴上流出來的話卻是甜蜜蜜的:「梅梅,你別操心,我已準備好,會給你的,放心吧。你只要好好幹就可以了。」說完,還使勁把吳有梅抱了一下。吳有梅吃了定心丸,高高興興地走了。其實楊麗英哪有什麼準備,她根本就不想準備,她把錢看得重極了,巴不得一個子兒分成十個用。

    兩天後,鑼鼓喧天,賓客盈門,開發區保障房開工典禮熱鬧非凡,省領導、市領導、區領導及各局各辦的許多領導都來了,辦得體面光鮮。開工典禮結束後,楊麗英在回家的路上,累得躺在汽車後座上,她感到自己總是處在高度緊張中,關係戶也好,各級領導也罷,就算是朋友親人,都得對付,真的是好累好累。沒辦法,已經是像陀螺一樣,任何時候都要猛抽自己幾鞭,否則自己轉不動時倒下了,就啥都不是,誰也瞧不起你,一腳就會把你踢到陰溝裡。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中,以為丈夫武義會在家,誰知這個家空空的,這武義滾到哪去了?她一急之下撥通了電話,可半天都沒人接,又打了兩次,最後一次武義才接電話。

    他故作神秘地說:「我在陪幾個客戶喝酒,抽不開身。」

    楊麗英不放心,又追問了一句:「你在哪兒吃飯?」

    武義說:「就在你上次請客的那裡吃豬腳。」

    楊麗英這才睡下。半夜,武義才回來,楊麗英特別注意到武義身上一點酒味也沒有,而且還一直喊累。凌晨,武義在酣睡中,楊麗英起來檢查他的口袋,發現了一個小賓館的住宿房號單。楊麗英頓時覺得其中有詐,她把單子不露聲色地放進口袋。一上班,便吩咐人去查,不光是查前台的賬,而且要調錄像來看。派去的人回來了,似乎有些閃爍其詞,楊麗英說:「沒關係,你直說,如果我派別人去查,說的和你不一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於是真相大白,老公就在她拚命掙錢時在外逍遙自在,拿著她掙的錢去搞女人。她氣得心好疼。楊麗英就是這樣一個人,她的佔有慾極強,無論是財富還是情感,她可以紅杏出牆,而且一次又一次,可不允許跟著自己的人有半點不忠誠,何況是自己的丈夫。她氣得直咬牙,真恨不得把他宰了,可從她口中出來的話和表情又完全是另一回事,她表面非常平靜,甚至微笑著對調查的人說:「哦,是的是的,我知道的,怎麼就忘了,那是他家侄女。因為太晚了,怕吵我的睡眠,就去住賓館了。事情太多了,我都忘了。」人走後,她在心中算計要怎麼收拾武義,可是想了好多套方案都不行,因為設計到最壞的結果就是離婚,而離婚就要分財產,武義倒還好忽悠,就是他那個弟弟太無賴,社會上的混混,不變著法來整自己才怪。而且,不管自己包裹得多緊,她的所作所為武義還是一清二楚的,要隨便賣一點出去,那還得了!現在是節骨眼上,一點閃失也不允許,我要跟他過不去,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楊麗英悶了好大一陣,氣昏了頭,還是沒想出高招。

    直到晚上,夫妻倆躺在床上,楊麗英猛然起身把燈打開,武義嚇了一跳,什麼事?楊麗英把她調查到的事和盤托出,武義聽完後反而平靜了,他雙目射出仇恨的光,緊盯著楊麗英說:「你給我戴的綠帽子少了?一頂又一頂,遠的不說,就說你招商引資來的這個香港國際商場的董事長,你敢說沒和他上過床?」

    楊麗英的臉一下紅了,她沒有想到身邊的丈夫對她的所作所為瞭如指掌,男人的心真深啊!不到火候是不顯出光芒的,她的確是用美人計拴住了這個董事長,而且是頗費了一番心機,不然人家為什麼要投資。但是她還是嘴硬地說:「你說我和李董有關係,你拿出證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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