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裡的女人 第十二章 遠走他鄉化清涼 (2)
    武義冷笑了一下,幽幽地說:「我拿碟子出來你自己看。」一邊憤憤地下床取碟,一邊狠狠地說,「我根本不想和你過日子,要離婚好說,財產分一半。」這正好點中了楊麗英的軟肋,她拚死拚活就是為了錢,要分她的錢就是要她的命。這個老奸巨猾的女人也有自己的軟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在這個妖怪身邊竟然還睡著一個孫悟空。見楊麗英一下子被打啞了,武義的氣焰更高了,他肆無忌憚地說:「我就是睡女人了,睡小妞了,怎麼著?只聽說破鞋、破女人,沒有聽說過破男人的。男人玩女人天經地義,女人去睡男人算什麼東西?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老婆娘了,還搞這些下三爛的事!」

    男人啊,真的是像火山,武義平時在楊麗英的陰影下生活,長時間忍氣吞聲,但這不是他的本性,老虎再溫柔也是要吃人的。男人性格再好也受不了這窩囊氣。武義的一梭子子彈打出去,搞得楊麗英莫說還手,連招架之力都沒有了。不是她討伐武義,而是武義在討伐她了。

    楊麗英什麼轍都沒了。很快,不過也就是幾分鐘的時間,她馬上就想到了一個妙招,真不愧是楊麗英,功夫確實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那張臉說變就變。只見她馬上號啕大哭起來,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嘴裡數落著:「我在外面吃盡了苦,回家還要受你的氣,我做這些不都是為了我們這個家,為了兒子嗎?我全心全意為了家,你還要說我。兒子出國要用錢,母親看病要用錢。」說到兒子、母親時,武義真的被軟化了。

    武義說:「你那麼多骯髒的事我都沒計較,為什麼我的事你要認真?」他直直地望著楊麗英,眼光由犀利慢慢地變溫柔。他們夫妻就是這麼回事,一個經濟共同體,誰也離不開誰,武義知道楊麗英厲害,不牢牢捏住楊麗英的七寸,自己最後就竹籃打水一場空。這對夫妻像兩軍對壘的陣營,手握武器,那就是對方最隱秘的證據,是發起進攻,還是暫時退卻,得看當時的情況。而今雙方在內心激烈的權衡後,最後選擇了妥協。一陣囉囉嗦嗦的語言過渡之後,楊麗英用苦肉計搭起了樓梯,武義也就順勢而下。一場交鋒之後,雖說夫妻倆相擁入眠,但絕對是同床異夢。

    劉華未被列入後備幹部的隊伍,很多人為她抱不平,連平素不關心她的郝秘書長也覺得群眾輿論大,說不過去。

    雖說有年齡槓槓,但是該怎麼交代呢?劉華幾乎是年年先進,這就是很過硬的理由。

    秘書長這位置,說白了就是找平衡、求協調,只要把事情做圓,不要太出格就行了。當時,正值國辦要求強化電子政務的節骨眼上,不把劉華安撫好,工作怎麼推動?他讓秘書打電話,讓劉華過來瞭解情況,這可是他到任三年來首次約劉華。劉華也從未要求見他,畢竟中間還隔著一個分管副秘書長,政府辦事就最講程序,一級對一級,一層管一層。工作中,很少有越位現象,足球場上越位都會被吹哨,何況這是官場,能造次嗎?

    劉華在辦公室裡乍一接到電話,她不明白自己哪裡做錯了,否則秘書長怎麼會親自召見。機關裡的幹部都知道,不怕省長,怕秘書長,因為自己的生殺大權就握在秘書長手裡。她快步趕到郝秘書長辦公室,手中還不忘拿著筆和本子,誠惶誠恐地以為要記錄什麼。秘書長平時要服務好幾位省長,跑上跑下的,哪有時間顧及下面的事。

    出於群眾輿論,還有陳副部長也打過招呼,郝秘書長得有個交代。他當然不清楚劉華與陳副部長面都未見過,更不會去告他的刁狀了。在很大程度上,郝秘書長就是顧忌這點,才會請劉華到辦公室來。

    劉華剛一落座,郝秘書長就打著哈哈連聲說:「劉主任啊,多次想約你談談,可要麼是你沒空,要麼是我太忙,秘書安排過兩次,可你都出差了。不管怎麼樣,責任在我,深入不夠、關心不夠、瞭解不夠,總之是錯都在我,你要理解哦。」

    這番冠冕堂皇的開場白,原本只是客套話,是政客們說話時習以為常的套數,可劉華聽後卻感動了。她心想,秘書長真好,自己要進一步做好工作才是。她壓根沒想到傾訴委屈,以求領導的理解和保護,她也沒說向東挖坑設陷的壞話,更沒有抱怨人事處以年齡為由將自己擠出後備幹部的圈子。這一切都是她想不到的,她就沒有這樣的思維習慣。

    郝秘書長遞給她一杯茶,劉華慌忙站起身來,接過茶杯,連聲說:「謝謝秘書長。」這以後,竟一時找不到話說了。她覺得沒什麼要對秘書長說的,自己來是為了聽佈置,聽安排,回去抓緊落實。

    她越是不說話,郝秘書長心裡越找不到譜。郝秘書長心中想的是,劉華肯定有意見。也難怪,她也有背景,底氣是足的嘛。看來今天不安撫好她,對自己有隱患。於是,他決定好好和劉華聊一聊,打消她心中的怨氣。這就是溝通上的悲哀,每人都習慣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量對方、評判對方,於是就產生了許多啼笑皆非的故事。秘書長認為劉華有怨氣,而劉華又打根底裡認為秘書長是對自己有意見才會叫她來談話的。

    還是秘書長先開口發問:「劉主任,這次你沒進後備幹部圈,有什麼想法嗎?」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劉華真的感到委屈,眼淚在眼圈中打轉。她說:「秘書長,我對這種做法有意見,且不要說我年齡上是不是已經過了50,單說這樣做就不合理,為什麼不論能力、水平、工作貢獻,單唯年齡論,就把一個人打入冷宮。其實,這樣的做法很不科學……」

    她陳述這件事的不合理,根本就沒有提到邱處長對她使的絆子,強調自己的真實年齡就是49歲,她空泛地評述著「唯年齡」的不合理性。這就是她,照常人看是不靠譜。

    可就在她的敘述中,秘書長似乎悟到了一點什麼,作為秘書長,他畢竟閱人無數,他感到眼前的劉華不像有的人說的那樣,有心計、厲害,不好接觸,劉華其實是一位耿直、沒有心機的女幹部。她一番無心的話,反勾起了郝秘書長的思索,他問:「如果就這樣處理,你有意見嗎?」

    劉華說:「該怎麼處理,我相信組織,不管組織怎麼安排,我都會把工作做好。」劉華那懇切的語氣及她一貫的工作表現,秘書長相信她是發自內心的,絕非客套話。

    說著,郝秘書長又問:「劉華,許多人都在關心你,比如說,組織部的陳副部長就幾次跟我提到你。你和陳副部長很熟嗎?」郝秘書長問這話時,心裡在想,自己該怎麼來解開她的心結,以免她在陳副部長面前說三道四,影響組織部對自己的考查。他微笑著打量劉華,看劉華怎麼說。

    誰知劉華說出的話,讓郝秘書長大吃一驚。劉華平靜地說:「我不認識他。」

    「噢,你不認識他?」郝秘書長感到好奇怪。

    他心想,不認識?陳副部長怎麼會用這麼大的力度來幫她,是不是更高層的領導給陳副部長打的招呼呢?

    郝秘書長繼而追問:「就是咱們省委組織部的陳副部長,你會不認識嗎?」

    劉華誠實地望著郝秘書長,肯定地說:「是的,我不認識他。」這就是機關裡有的女同志,她們從來是認認真真做事,老老實實做人,她們不懂耍滑頭、賣關子,更不懂處理那些微妙的關係。

    這事要擱在官場女郎楊麗英的身上,準能做成一筆大生意。她會這麼輕易地暴露自己的火力點嗎?那是不可能的。莫說不認識,就是不知道,她都會說出他們是親戚的話。

    郝秘書長一下明白了,談話也就沒必要再深入下去了,他不用擔心會有什麼是非話傳到陳副部長的耳朵裡,因為,劉華根本就不具備這樣的殺傷力。但是無意中,他重新認識了劉華,他不僅絲毫不覺得這個女人厲害,反之,他覺得劉華像那種剛步入官場的年輕人,太無知了。這種弱勢群體,對自己是構不成任何威脅的。此番對話讓郝秘書長對她產生了好感,這種好感中很大成分是憐憫和同情。

    隨後,他又和劉華聊了一下家常,他知道劉華的家境並不寬裕,丈夫家是農村的,每月還得寄錢給公公、婆婆,兒子剛進大學,就這樣拉拉雜雜說了一會兒。臨走,劉華全然不知郝秘書長此行叫她來的目的,她根本沒有這個悟性。回到辦公室,望著自己手上的本子和筆,她才突然想起,怎麼一個字也沒記,是不是自己什麼地方又說錯了,領導不給自己佈置工作了。她心裡很不安,回到家還在回憶和自責。

    劉華是單細胞的機關女人,在她的字典裡只有工作,搞人際關係她認為是浪費時間,至於要琢磨領導的思路,對她來說太難了,沒這智慧。

    人世間的改變有時就在於一個個小小的契機。這不,劉華根本沒想到,今天下午的談話對她的升職開啟了重要的一條縫。

    週一邱處長按慣例向秘書長匯報工作。匯報主題是後備幹部海選的投票結果。匯報完畢,秘書長破天荒第一次提到劉華的名字,他問邱處長:「我看劉華還不錯嘛,是否也該把她加在裡面?」邱處長心中一驚,心想,這婆娘節骨眼上又找到了哪路神仙,闖開了老郝的門,得穩著點。於是邱處長試探著,很謙恭地請示說:」秘書長,你看……」他本來想說的話是,「你看現在結果都出來了,哪裡還加得進去」。對劉華,他是完全排斥的,因為他中向東的毒太深,而且大家都是同級別的人,當然不想一個女流之輩跨在自己前面。

    郝秘書長像往常與邱處長對話一樣:「你看能不能把劉華補進去,行與不行都給我回話,因為群眾對劉華落選反映比較大,再說劉華也才50出頭,處於可上可下的階段嘛。」

    郝秘書長說完,又有人來訪。邱處長回去後,對郝秘書長的話實在琢磨不透,他想了許久許久,也沒想出所以然。最後他決定:冷處理,不說行也不說不行,秘書長事多,過些日子也就忘了。

    不管怎樣,他當然得對劉華嚴防死守。他給中心的馮副主任打了個電話:「你們轉制的事我是沒意見,也在給你們張羅。只是那個劉華主任,你們不把她這關攻下來,就難辦了。」他沒說更多的,怕一言不慎被馮副主任抓住了辮子。他還故意補充說,「你不要外傳,這是機密。」

    邱處長的這步棋很陰險:一石二鳥,既得到了信息中心的民心,認為他關心大伙,辦事認真,又讓劉華在大伙心中失去信賴。

    次日上午,辦公室裡瀰漫著一種很凝重的氛圍。因為馮副主任早已把惡言惡語傳播給大伙,他說邱處長很關心我們,只是劉華在死扛著不讓轉制。再這樣下去,我們大家的好事都會泡湯了。他還繪聲繪色、加油添醋地說了許多細節。

    一晃又是白雪皚皚的冬天了,窗外飄著雪花,溫柔中透出肅殺。以往辦公室的人在下雪時會結伴出去玩,而最近因為這些勞心事,誰也沒有這雅興了,人與人之間像隔了幾座山,距離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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