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裡的女人 第八章 逼上梁山 (3)
    武義也在往前衝:「我今天就要打你!」旁邊有人使勁拉著他,辦公室裡真是亂成了一團。而此刻的劉華已在飛往北京的飛機上。

    劉華一下飛機就急匆匆地撥通了公安部老同學的電話,說明了到京的來意,並邀請他晚上一塊吃飯。劉華暗下決心,非把這事搞個水落石出不可。她想了很多,一切的一切都要了結,否則還怎麼混。

    晚上,在長安街附近的餐廳,她見到了久違的大學同學,酒過三巡,她道出自己的苦衷。老同學聽後哈哈大笑說:「劉華,分別這麼些年,你怎麼還是老樣子,那麼認真。其實這不算一件事,你大可不必如此隆重,打電話告知就行了,何苦親自跑北京,花費這麼大。我明天就去給你弄結果,放心吧。」

    第二天下午,劉華果真拿到了那份筆跡鑒定報告,當然是複印件,正件已於當天下午寄往送檢的省公安廳。報告上寫著:「此簽名系真跡。」這一下,劉華感到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了。這些日子,她被整怕了,成了驚弓之鳥。這下撥開烏雲見太陽了。

    她心情愉快極了,望著秋高氣爽的北京,她感到天空格外湛藍,雲朵格外潔白,空氣清新極了,她已多年未到北京,老同學盛情挽留,可怎麼也留不住劉華,她歸心似箭,執意要趕晚班機回去。是啊,沒有經歷過這種境遇的人,是很難理解當事者那複雜的心緒的。

    次日,劉華提前到了辦公室,肖悅和陳英一上班,她就興奮異常地把這件事告訴了她們,並把複印件展開給她們看。陳英年齡小,不懂這樁事的份量,她只知道媽媽告訴她,凡事聽劉阿姨的。她說不出什麼,只是看到劉主任高興她也開心。肖悅就不一樣,她是見過世面的人,如若沒有這本領,哪能抓得住男人的心。在梁小峰面前,她完全是個受欺負受凌辱的弱女子;而在吳有梅面前,她則是勇敢的鬥士,儘管她也害怕,也不想吵鬧,但是沒辦法,事情逼著她必須這樣做。她聽完劉華的述說後,沒有喜形於色,而是陷入了一種深度的思索。片刻,她對劉華說:「這事到此為止,不能再告訴其他人,更不能向組織匯報。因為情況複雜,千萬別節外生枝。他們會認為,這是公安廳幹的事,你摻和其中,是什麼意思?恐怕又有假,千萬不能吭聲。」

    肖悅的擔心是對的,可還是晚了一步。

    一大早,劉華就忍不住給紀工委的胡副書記打電話說了:「筆跡鑒定結果有了,王秘的簽名是真的,希望你們早些下結論,結束這次調查吧。」

    胡副書記接完電話後,心裡很納悶,怎麼我們還未接到通知,她就先知道了?長期的職業習慣,使老胡養成了逆向思維的習慣。

    這時,電話鈴聲又響起,是楊麗英打來的。她親切地說:「胡書記,這些日子你們好辛苦,需要我們這些基層的同志做些什麼嗎?」

    胡副書記還在思索之中,便隨口說:「不用了,筆跡的事已有結論了。」

    楊麗英嚇了一跳,因為昨天晚上公安廳的人還說沒有消息,她又準備掀起新一輪風波,怎麼會風雲突變!

    這個聰明的女人馬上意識到,得趕快行動,否則,王胖子會把自己牽連進去。於是,她再次撥通了胡副書記的電話,非常認真地說:「胡書記,我有重要情況向你匯報。」她不容對方說話,又補充了一句,「我馬上就到你辦公室了,請領導稍候。」

    這又是楊麗英一貫使用的伎倆,人未到話先到。她先穩住胡副書記,腦子裡想著新的對策。

    楊麗英到胡副書記的辦公室後,她嚴肅地說:「胡書記,我是專程來向您匯報的,那個簽字本來就是王副秘書長的真跡,他是為了擾亂你們的視線,想害劉華她們,這是個陰謀。」說完她補充了一句,「我是聽別人說的,不是我親耳聽到的,供你們參考。」

    楊麗英做這些,目的是一箭三雕:一是向專案組邀功請賞,斬斷與自己的干係;二是為給武義留後路,需向劉華表功,證明自己是在幫她;三是以避免王胖子在關鍵時刻出賣自己,必須先下手為強。

    下午,事情一波三折,又發生了變故。

    王胖子處於「雙規」期間,上午在規定時間被傳喚到專案組辦公室。之前,他已接到楊麗英的電話,楊麗英肯定地對他說:「鑒定結果是出來了,但這是劉華他們買通了公安部的人,硬是要把你屈打成招,要你承認筆跡是真的,是你故意製造混亂的。對此,你一定要穩得住,堅決抗爭到底,哪怕是大吵大鬧。而今,組織不管你了,你只有自己救自己。」說完,她還用非常同情的口吻歎了口氣說,「我人微言輕幫不了你,心中真不是滋味啊!」這一冷一熱、一陰一陽的語調,把王胖子心中的無名火燒得旺旺的。就在此時,電話鈴響了,專案組叫他立馬趕到。

    王胖子哪裡敢怠慢,同時也想快些趕到省紀委去問個青紅皂白。

    王胖子氣喘吁吁走進辦公室,除胡副書記外,還坐了兩位同志。談話從胡書記發問開始:「老王,對筆跡一事,你確認系他人所為,非你手跡?」王胖子一聽火冒三丈,馬上質問此話怎講?他指責專案組不該落井下石,打擊報復。由於楊麗英事前給他提供了信息,使他失去了理智,氣勢十足地說了許多超出原則的話。

    胡副書記聽完後,對王胖子說:「老王,話太過了,這對你不利。」

    然後胡副書記對王胖子說,現不能回去,就在隔壁把事情經過再認真寫一遍。說完,讓同屋的其他兩位同志把王胖子送到隔壁辦公室去。

    兩個辦事員中有一個是王胖子的老鄉,有些同情王胖子的處境。他覺得王胖子太傻了,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幹嗎還要跟組織較勁,引起辦案領導的反感,多不值得。於是他委婉地提醒說:「老王啊,你要認清形勢,別一意孤行頑抗到底,這對你沒好處。」

    王胖子哪裡聽得進任何勸告,他的心被仇恨包裹著,他認為自己走到這一步,全是被劉華、肖悅這些壞女人害的,是她們勾結上層的人,挖坑逼自己跳。這不,還在繼續挖,要把自己深深地埋下去。於是他暗下決心,要用自己這支生花的妙筆,把劉華她們揭露出來,就圍繞「偽」簽名入手,證明劉華她們一貫作假,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王胖子奮筆疾書寫下了標題:「關於劉華、肖悅等人偽造我的筆跡簽名,陷害我的經過」

    胡副書記把楊麗英的談話記錄看了又看,心中不禁產生了疑問。這個楊麗英怎麼總會在關鍵時候出現?他又聯想到,前幾次楊麗英也是在案情峰迴路轉時出現,難道僅僅是巧合嗎?她的意圖是什麼?多年辦案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不尋常。

    胡副書記想,為何王胖子一進門,還未告知其事情的真相,他就勃然大怒。一切跡象表明事先有人給他灌輸了什麼,否則他不會這樣有恃無恐,如此囂張。這個幕後黑手是誰?不找出主謀,不揭穿陰謀,案情就永遠打不了句號。要讓王胖子老老實實地認罪,把案子辦成鐵案,這是關鍵。

    想到這些,胡副書記叫工作人員馬上查看王胖子家的通話記錄。送來的電話通訊單上,反映出一個連貫的軌跡,那就是楊麗英的來電,而且就在問話當日上午9點10分至9點50分,楊麗英和王胖子通了40分鐘的電話。隨後10點半,王胖子踏進紀委的辦公室,於是開始了先前那一幕。

    怎樣讓王胖子從執迷不悟中醒來,要讓他從靈魂深處服罪,胡副書記和他的戰友們研究出了一套方案。次日上午,公安廳送來了公安部急件發來的回函。報告書上赫然寫著:「此簽名系真跡」。一切都很清楚了,是該收網的時候了。

    胡副書記把昨天預定的作戰方案又思索了一遍,王胖子的一條條一樁樁違法、違紀的事已明確無誤:一是他利用職權玩弄女性,以調工作為誘餌,把企業職工非法調入機關;二是利用職權公開索賄受賄,並且情節惡劣;三是不知罪不服罪,對組織調查不予配合,故設障礙,製造混亂。在結案之前,必須要讓王胖子明明白白,認罪服罪。

    按工作計劃,紀委的這位老鄉緊挨著王胖子坐下,望著他面前那沓寫得密密麻麻的檢舉信,老鄉歎了口氣說:「你這是何苦呢?我聽人說你還寫了許多詆毀和侮辱劉華及肖悅的信,在辦公廳四處散發,何必要搞得魚死網破。」

    這一說,挑起了王胖子的憤怒,他像放連珠炮一樣直說:「你不知道這兩個女人有多壞!」於是,列舉了一大通罪狀。

    待老王憤憤不平地說完後,這位紀委老鄉慢條斯理地說:「老王,我聽你說了半天,想問你幾句話,你作為男人大肖悅20歲,把她玩弄了,還要把她拋出去,天理何在?」

    王胖子委屈地反駁:「誰叫她和劉華攪在一起,還說要害我,我出於無奈才這麼做的。」

    老鄉又說:「我沒聽說她們要整你。她們害你的目的是什麼?有何益處?」

    王胖子認真地說:「我是聽內線人說的。」

    「誰啊?」老鄉問。

    王胖子不吭氣。

    「我想你肯定是編造的,誰也不可能給你說。」

    「我編的?好笑。」

    「那你能說出是誰嗎?」

    再三激將之後,事情出現了轉機。「楊麗英說的。」王胖子衝口而出,「她還拿出劉華和肖悅聯名寫我的控告信,要不是辦公室主任武義暗自給我截留了這封信,我早就被她們害慘了。你說我不自衛,不把她們清理出去,我就是天字第一號傻瓜了。」

    王胖子說的那封信,是楊麗英在鍵盤上敲出來的。因為她太熟悉王胖子了,她用了最「真實」的情節和最妥帖的細節,再加上最惡毒的語言,把王胖子氣得半死。信的右下方是武義模仿劉華和肖悅領工資時的簽名,套在信的署名處。

    老鄉問:「信不可以偽造嗎?」

    王胖子說:「不會,是楊麗英給我看的,那還有假!」接著,王胖子又說,「她們還偽造我的簽名害我,真是兩個歹毒的婦人。現在公安部已經鑒定這筆跡是假的,又不知他們使了什麼計謀,硬說是真的,非要把我置於死地。」

    這時,紀委老鄉笑了,他拿出一張複印的紙,故作神秘地對王胖子說:「老鄉啊,楊麗英昨天主動來向胡副書記匯報你的情況,是我做的記錄,現在我違反紀律拿給你看,你可別對外說。」

    接著,紀委老鄉又補充說:「我只是想讓你瞭解一下,你最信任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王胖子拿著這頁紙,臉色由紅到白,手開始顫抖,他的心像刀割般地劇痛。他畢竟是場面上混過的人,悟性很高。楊麗英以往的所有表現,像過電影般在腦海裡快速閃現。他不得不承認這麼一個事實:自己被最愛的人耍了!

    就在此時,胡副書記通知王胖子過去談話,他灰溜溜的,低著頭走進隔壁辦公室,整個人彷彿矮了一大截。他縮著脖子,坐在胡副書記的對面,與剛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胡副書記平靜地遞給他那份公安部發來的原件,上面鮮紅的印章、明確的結論,一下就把王胖子徹底擊垮了。他就像溺水的人,拚命抓住楊麗英這根稻草。他告訴胡副書記,這一切都是楊麗英唆使他幹的。接著他把昨天楊麗英說過的話和盤托出。他為自己以前所做的事,表示了真誠的懺悔。他意識到自己犯了多麼低級的錯誤。至此,他認罪了。為此,他也付出了十分沉重的代價。

    2008年12月,鬧劇到了該結束的時候。省紀委宣佈:原省人民政府副秘書長王××,因玩弄女性,利用職權收受賄賂,撤銷其黨籍,開除公職。同時還宣佈:劉華、肖悅及陳英等人集體「貪污」一事,經調查,不成立,希望她們放下包袱,輕裝上陣。同時還對相關責任人進行了處理:武義2008年度目標考核不合格,這是省政府辦公廳自有考評制度以來,唯一不合格的幹部,按規定停職檢查。他自感無顏再待下去了,於是楊麗英托熟人,在殘聯下屬自收自支部門給他謀了一份工作。辦公廳通知吳有梅:責成其自找單位調離,吳有梅夫婦倆聯繫了許久,才找到一個雜牌小報做廣告人員。宋漢踏入辦公廳才一年,便被辭退了。臨走時,他媽媽領著他到辦公室對劉華說:「我兒子對不起你們,這可恨的武義啊,為啥不自己簽名,拉住我兒子幹啥,把我兒子毀了。」

    媽媽流淚,兒子也在流淚,可一切都晚了。吳有梅離開辦公室時,心情極度複雜地回望著這個她曾經為之奮鬥的地方,她對送她出門的同志說:「我會好自為之的!」

    武義離開辦公室時,和肖悅大吵了一架,帶著仇恨,極不情願地離開了這間大喜大悲的辦公室。

    原以為一切到此為止了,殊不知,後面還有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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