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裡的女人 第八章 逼上梁山 (2)
    天麻麻亮,吳有梅給梁阿姨家掛了個電話,是梁小峰接的,聽到小峰的聲音,吳有梅渾身的鬥志都瓦解了,全身軟軟的。世間的事就這麼怪,真是一物降一物,吳有梅一下哭起來了,她對著電話哽咽著說:「小峰,你真要把我逼瘋嗎?」

    梁小峰一聽這些,就感到不愉快,他從醫生的角度認定吳有梅的精神有些扭曲,是精神病,屬偏執狂症,她的愛令人心裡發毛,這樣的人為了愛最終會做出蠢事的。他在電話裡非常嚴肅地對吳有梅說:「我提醒你,吳有梅,上班後不准再提昨天的事,更不能為難肖悅。你把人家打傷了,還想把她怎麼樣?我再明確地告訴你,昨天是我約肖悅出來的,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也不會發生,你不要胡思亂想!」

    吳有梅沒有吭聲,她知道梁小峰的脾氣和向東截然不一樣,自己只要一耍橫,梁小峰就會拂袖而去,你愛怎麼的就怎麼的。他這一招很管用,吳有梅離不開梁小峰,所以對小峰她只能依著順著,否則就會越搞越糟。梁小峰的電話,無疑是給吳有梅注射了一針清醒劑,讓她明白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

    剛放下吳有梅的電話,梁小峰就給肖悅撥通了電話。肖悅在迷糊中帶著睡意拿起聽筒,電話那邊傳來的親切渾厚的男中音令肖悅頓時溫暖起來。

    「肖悅,你昨天晚上休息得好嗎?你起床洗臉後,記住用藥水擦洗傷處,然後吃兩粒消炎藥,記住在早餐後再吃藥……」

    這些原本很清楚的瑣事,梁小峰又慎重地叮囑了一遍,最後他還重複說上一句:「吃藥前要先吃點東西,以免傷胃。」

    肖悅心想,梁小峰原來是這麼個多情種子,難怪吳有梅十幾年來會這麼鍥而不捨地傻追他。

    肖悅側臉一看,床邊的小鬧鐘顯示已經7︰15了。今天真怪,鬧鐘為什麼不響呢?要不是梁小峰的電話,自己就會遲到了。病假已經過了,再不上班,說不清又會有啥變化。人啊,就是群居動物,離不開組織,最害怕的是那份孤獨,怕被組織遺忘,被同志遺棄,人活在世間要的就是一份理解和尊重。

    肖悅心事沉重地剛走進辦公室,劉華低聲示意她到自己辦公室來。劉華關心地問:「好些了嗎?唉,這些天你不在,發生了一些令人難以想像的事,真想你早些回來。」

    每逢發生什麼難事急事,劉華總習慣先給肖悅說,女人往往在煩心時需要向人傾訴。劉華的述說使肖悅忘卻了昨日的煩惱,她略假思索,馬上對劉華說:「劉主任,有些事不能坐以待斃,還是應該有所行動。」

    見劉華沉思不語,肖悅接著說:「為什麼他們總一次次不放過我們,一晃從春天到秋天,什麼時候才是盡頭?老這樣扯下去,還有完沒完?如果真是這樣,我們也要走走『邪門歪道』才行。」

    劉華有些吃驚地望著肖悅,她跟肖悅說文件上「假」簽名的事,只是想讓她遇事心裡有底,可沒想到她說出這些話。吳有梅、武義、宋漢他們從門前走過,陰沉著臉探頭探腦打量著她倆,辦公室充斥了一觸即發的火藥味,空氣異常緊張,其他同志也不敢隨便捅馬蜂窩,雙方僵持不下。原本肖悅想忍忍就過去,可是一次次的折騰,一次次的反覆,一次次莫名地被人欺辱,無疑大大激發了肖悅的戰鬥力。辦公室裡彷彿湧動著躁動不安的雷電火閃,只要一遇高強氣流的擠壓和碰撞,就會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炸。

    長期以來,劉華、肖悅、陳英她們幾乎一直逆來順受地接受著一切。劉華是很傳統的人,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一種不合時宜、不識時務的人,她一直相信組織會主持公道,她像絕大多數老百姓一樣,對不合理的世事和不公平的待遇已經麻木了,總認為會有水清石頭現的一天。基於這樣的心態,從古至今才會出現許多版本的小人得志、老實人吃虧的現實。事實證明,愛哭的孩子就是有奶吃,最終吃虧的還是老實人和善良人。

    劉華歎了口氣,端起剛沏好茶的杯子,眼神透過杯子上飄繞的霧氣,無奈地說:「我只有馬上去北京,否則,要等到上面的裁決下來,不知又會演繹出什麼新的故事。現在正常的事都搞得不正常,逼得你不能做人,非得裝鬼才行。」繼而,劉華提包離開時又擔心地問肖悅,「我現在就要走了,他們要欺負你們怎麼辦,誰來主持公道呢?」

    肖悅感激地望著劉華,堅定而坦然地說:「不用操心,我都想好了,知道該怎麼做。」

    肖悅心中很明白,拖住梁小峰就能解決問題的一半,因為梁小峰捏著吳有梅的命脈,而吳有梅恰恰是帶頭鬧事者。只要吳有梅不跳出來,許多事情就不會變得那麼複雜和尖銳。

    如今,陣線已經非常分明了,她們認定的始作俑者就是武義、吳有梅和宋漢,而對於馬婆婆,劉華曾經固執地錯怪她,認為就是她幹的,一旦真相大白後,劉華感到真對不住她,她畢竟也是弱者啊!

    對馬婆婆來說,人生的不如意十之八九都讓她攤上了。就因為她那臭德性,在機關裡真的混得很糟糕。

    前些日子,人事處邱處長,要她跟著陪一下國家統計局的一位小領導,這是邱處長的熟人,他叫上馬婆婆是因為她是學統計學的博士,能給自己長點面子。要說人事處處長,官不大權不小,好多人巴結還來不及,何況他點名請到了馬麗。可馬麗卻一口拒絕了,她說:「我沒空,去不了。」這事劉華親自看到的,馬婆婆的回答很傷邱處長的面子,劉華眼見邱處長的臉色一變,掉頭就走了。劉華心想:這下馬麗捅婁子了。可馬麗只是書生氣地認為:不就是吃飯嗎?多一人少一人有什麼關係!她哪明白這其中的道道,忽視了人際關係這張可怕的網,她不想去吃飯只是怕陪酒。可她為此付出的代價就太大了。打那以後,機關裡每次幹部推薦,其結果匯總後,最後都要通過邱處長簽字送出去,在他這裡,紅筆輕輕一劃,馬婆婆就不知不覺消失了,對此秘書長不會追問,下面的科長更不會核對。

    這就是馬婆婆,其實也怪可憐的。對肖悅和吳有梅她們之間的矛盾,她根本不感興趣。對一些大家津津樂道的事情,她也認為很無聊,不值一談。昨天,大家談到張科長請吃滿月酒的事,湊多少份子,該怎麼玩,當問到馬婆婆去不去時,她和往常一樣又是搖頭拒絕。她想得很簡單,不就是娃娃滿月嗎?值得如此興師動眾湊份子嗎?她只知道悶著頭做她認為有用的事,不願與人交際,要對這些矛盾察言觀色,她沒這本事,更沒這心思。殊不知,如此這般,長此以往,她就成了邊緣人物。這就是人情世故,不管你願不願意,反正都得隨大流,否則你就混不下去。她根本不明白人情練達才是真學問。

    國慶前夕,辦公廳裡一片忙碌,而劉華的信息中心卻很沉寂,氣氛很壓抑。吳有梅低著頭,情緒低落,她見肖悅進來,眼睛裡閃出憤怒的火光,她很想衝過去發洩一通,但她忍住了。清早她和梁小峰的通話,使她從心底裡感到寒意,梁小峰從未用這麼憤怒的口吻譴責她。她知道梁小峰的個性,如真把他的話當耳邊風,那事情就會糟得不可收拾,她真的會徹底失去小峰。她打心底裡感到好悲哀,自己怎麼就玩不過肖悅。吳有梅不敢造次,她緊緊盯著肖悅,直到肖悅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她也沒有任何動靜。

    吳有梅的一舉一動被武義看到眼裡,當吳有梅收回仇恨的目光,武義哼了一聲鼻音,陰陽怪氣地說:「看她那臭美樣,高興不知愁來到,會有好戲看的。」

    武義指的好戲就是「假簽名」,他認為這下劉華完蛋了,他等著轉運的日子,也盼著看劉華她們的笑話。

    宋漢坐在武義旁邊,嘴裡細聲地哼著「的士高」的節奏,腦袋隨著節拍來回搖晃,他見武義和吳有梅的態度如此,便也長了威風,過了好一陣,他突然高聲說:「現在是越來越不正常了,婊子當道。」

    宋漢一邊說著風涼話,一邊像吃了搖頭丸似的晃著腦袋。坐在側面辦公桌的肖悅也不示弱,把書往桌子上一摔,指桑罵槐地高聲嚷道:「今天怎麼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婊子養的兒子都敢出來罵人了!」

    一下子,辦公室裡那無形的弦又繃緊了。

    宋漢的頭停止搖動,盯著肖悅皺著眉頭問:「說誰呀?」

    肖悅斜著眼睛愛答不理地回答:「心中無冷病,哪怕吃西瓜。」肖悅冷笑著環顧四周,又大聲說,「要想欺負人,姑奶奶今天就奉陪到底!」

    宋漢氣得想打肖悅,可又不敢。他明白自己是外地人,真把肖悅惹惱了,她會叫人來狠揍自己的,他求救似的看著吳有梅,一邊用嘴角朝肖悅坐的方向動了動,示意吳有梅接上來,可吳有梅裝著看不見,根本不接這茬。她心裡明白,只要自己一接嘴,全部的目標就會對準自己,昨晚才和肖悅大幹了一場,她還心有餘悸。武義冷笑著,恰到好處地說了幾句看似不癢不痛、笑裡藏刀的話:「吵什麼吵,真金不怕火煉。過些日子,就會見分曉。」

    武義這樣說是有底氣的,昨晚楊麗英對他說:「那份文件已經移送公安部了。劉華她們偽造王副秘書長筆跡,等鑒定結果下來,她們就完了。

    楊麗英的情緒極大地感染和鼓舞了武義,今天一大早他就想把這快樂說給吳有梅、宋漢他們分享,誰知吳有梅來得這麼遲。如果不是梁小峰今晨對吳有梅打過招呼,辦公室裡絕對又會有一場好戲。

    肖悅那幾聲有份量的叫罵,真把宋漢給鎮住了。小人就是小人,骨子裡他比任何人都清醒,小人很擅長掂重量,能較準確地給自己定位,但往往這種判斷都是短視的。宋漢嘴裡哼哼,但再也不敢說什麼了,他明白自己勢單力薄,戰友們今天心情不爽,還是暫時鳴金收兵。

    辦公室內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三處的小張,他對如此冷颼颼的氛圍感到驚奇,因為馬上過國慶節了,各處都在準備節目,而他們這裡卻風平浪靜,沒有一點動靜。他奇怪地問:「你們怎麼沉得住氣,就沒有一點動作嗎?」

    小張見大家不出聲,又問:「哎,武義,組織唱兩段?我倆來段二重唱。」

    武義望著小張陰陽怪氣地說:「這裡的戲都演不完,還要唱?」他用眼睛使勁盯著肖悅。

    正巧肖悅也戒備地抬頭望武義,目光不期而遇。肖悅馬上接茬道:「可以唱一出紅杏出牆戲。」

    小張一聽這話,望著火藥味很濃的雙方,深感不妙,趕快抽身而去。

    武義的火氣騰的一下躥上來了,他轉過身厲聲問:「你說誰?」

    肖悅也不示弱,她目光直視武義:「誰接腔就說誰,怎麼樣?」

    武義感到肖悅的勢頭很猛,像是有人撐腰,自己當著眾人被戴上綠帽子,他實在嚥不下這口氣。他聽到過一些關於老婆的風言風語,在家裡不敢發作,也不敢質問。如今連肖悅這樣的破鞋都敢嘲笑自己,他覺得臉皮全被剝掉了。他一下衝到肖悅面前,歇斯底里地說:「你給我說清楚,你這破鞋!」

    肖悅也不示弱地站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武義冷笑道:「天下竟然有如此厚臉皮的人,破鞋就掛在自己褲腰帶上,反說別人是破鞋!」

    辦公室裡陷入「戰爭」狀態,大家忙過來當「維和部隊」,你不想當也不行,指不定墨水瓶就扔到你背上,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嘛。有的勸這邊,有的拉那邊。武義像打架的公雞,臉紅脖子粗的。也難怪,男人嘛,最怕的就是戴「綠帽子」,你讓他當什麼都可以,就怕當王八。武義氣急敗壞地大聲吼:「你這個破鞋,和王秘睡多少回了,還有臉說!」他覺得這話直射靶心,夠有殺傷力了。

    想不到肖悅的炮彈更有威力,而且頗具藝術魅力,她冷笑著回「敬」:「是啊,我是和王胖子睡覺。難道你不知道,我睡左邊,你家楊麗英睡右邊,如果你不信,借個膽子給你回家問問她吧。」

    這些話轟得武義喘不過氣來,他的肺幾乎要被氣炸了,他很少在辦公室裡發脾氣,畢竟是領導,得講究身份。今天他豁出去了,真是來言不好回言重,回言不好巴掌痛。武義氣得眼睛發綠,唾沫星子飛出好遠,他大罵:「你再給我胡說八道,老子今天捶死你!」

    肖悅毫不示弱地向前跨了兩步,但有人拉著,距武義還是有段距離,她指著武義憤怒大罵:「你家老婆偷人,你朝我撒什麼野?你今天要是敢動我一根毫毛,我對你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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