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裡的女人 第五章 官場交際花 (3)
    公司的賬本全被查封了,還有些沒來得及做好的假賬像炸彈一樣危險,為方便斂財,這些賬都是楊麗英在親自操刀。這下她苦思冥想,自己怎樣脫身,怎樣渡過難關,該找誰打通關節。她首先想到的是張副省長,可是該如何出手呢?這些當官的平時和你彷彿什麼都好,可真要有點風吹草動,誰也不願去摸紅染手。

    清晨近7點過,張副省長家電話響了。對於高層領導來說,這個時候來電話,要麼是比自己職務高的,要麼就是親人有急事。職務高的不敢怠慢,親人來電話不能不接,要是緊要事,也不可不辦。

    這個電話來得實在太突然,太不是時候。

    早晨張副省長動了心思,把老婆擺弄醒,兩人好久沒有夫妻生活了,很難得上演這種節目。兩人正在興頭上,電話鈴響個不停。張副省長極不情願地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拿起聽筒「喂」了一聲,然後問:「哪裡?」

    電話裡面傳出一個嬌滴滴但又很著急的聲音:「張省長,我是楊麗英,我有重要事向您匯報。」

    張副省長心裡有些生氣,心想能有什麼事,這麼早打電話,真不知趣。不過念在曾收過楊麗英的鑽石戒指的分上,他沒有發火,只是淡淡地說:「有事上班再說吧!」

    張副省長剛要放電話,就聽楊麗英著急地說:「省長,是有關古勇的大事,再不處理就晚了。」

    張副省長心裡「卡嚓」一下,全身的血液加速流動,他不由自主地追問:「你在哪裡?」

    楊麗英說:「我現在就在您家門口,我的車號是86354,您能到車上來嗎?」

    張副省長沒說二話,翻身起床,邊穿衣邊對老婆說:「我去去就來。」

    天色還沒大亮,省長樓周圍很安靜,看不到人影。張副省長快步走出家門,一眼就看到那輛車子。楊麗英坐在車上,心裡忐忑不安,她和古勇取鋼錠批條回來沒幾天,古勇就出事了。怎麼辦,情況太緊急了,如何挽救殘局,她冥思苦想兩個夜晚之後,決定只有找張副省長才能力挽狂瀾。對此,楊麗英把每個細節都非常仔細地推敲了一番,只有走這步險棋了。

    楊麗英做了兩張鋼錠回扣款的假憑證,時間落款是張副省長從鋼鐵公司回來的次日。她知道回扣款還沒來得及送到張副省長手裡,她必須通過這個假憑證把他粘住。她知道古勇拿去轉賣的批條出自張副省長之手,便在批條的複印件上模擬古勇的筆跡寫上「給張」。

    張副省長剛上車,楊麗英就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省長,其實我也不想打攪您,可這事關係到您的切身利益,我不冒死向您匯報,覺得對不起您。」她非常誠懇地遞上有意揉皺了的財會憑證,故意壓低聲音說:「紀委把全部憑證收上去了,我一看這兩張可能涉及到您,好不容易才搞到複印件。您看看,要不趕快想辦法,恐怕就來不及了,今天上午他們就要討論案情了。」

    張副省長愣了,頗感棘手,他腦子裡亂哄哄的。批條是他拿給古勇的,古勇照慣例是要付錢的,只是這次事情來得太突然,還沒來得及把錢給他。這件事他必須辦好,否則新賬帶出老賬一起算,還真吃不了兜著走。這件事的影響範圍越小越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於是他趕緊問楊麗英:「還有什麼事嗎?」

    楊麗英故作焦急地說:「為了您,我什麼樣的事都敢做。事情很急,有什麼動靜,我會隨時向您匯報的,您先考慮該怎麼辦吧。」

    說完,她看了張副省長一眼,故作關心地說:「早上天涼,您還是趕快回去吧,免得感冒了。」

    說這話時,她一臉羞澀,輕柔地撫摸了一下張副省長的手說:「真涼!我也得趕快回去了,免得別人看見。」她坐在駕駛座上,立馬伸出右手為張副省長開門,就在伸手開門那一瞬間,她有意將身子傾倒在張副省長懷裡,裝著使勁打不開門的樣子,她柔軟的身子在張副省長身上揉搓著,尤其是雙方特殊敏感部位的親密接觸,再那麼搓上幾下,其生理反應是抗拒不了的,一下子挑動了張副省長剛才在床上未盡的興頭。他感到渾身麻酥酥的,這種快感非常舒服。要不是事態嚴重,張副省長肯定會情不自禁地抱住這軟綿綿的身體。下車時,張副省長留戀地回望了楊麗英一眼,這下意識的動作,讓楊麗英心裡那塊石頭放下了。像楊麗英這樣的女人,能夠在官場上八面玲瓏、得心應手,就是因為太會捕捉男人的心了。

    8點整,張副省長趕到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用內部紅線電話打給了他老鄉——省紀委趙書記。話說得很委婉,也很到位。大意是小古的順騰公司和政府關係很密切,這家公司可能有些出格的事,請他們一定要注意政策和策略,許多事情瞭解清楚後再說,不要急於定調子、下結論。隨後,他又補充說,小古這人很不錯。年輕人嘛,有些事不可能辦得那麼妥帖,但是可以改正。其潛台詞是什麼,彼此心照不宣。

    趙書記明白老張一定被牽扯進去了,否則他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在辦案的節骨眼上,頂風說話。趙書記在心中盤算,老張是得罪不起的,沒必要弄得魚死網破,再說老張很有背景,惹他幹什麼呢?於是趙書記不動聲色地打著哈哈說:「你的提醒很好,我肯定要認真考慮的。」

    之後,他們又隨便閒談了一會兒。

    電話掛斷了,趙書記一時陷入沉思,隨後,他給秘書打了電話:「請你通知3號專案組的同志,今天討論順騰公司的事暫時取消,大家重新再思考一下。我另有個重要的會議。」

    就在這掀開蓋子的拐點,審查案件的定調會議取消,意味著案件不會再縱深挖掘。官場的潛規則是上不了桌面的,只要不上桌面,誰也抓不住把柄。其背後的語言,大伙都懂,只是不明說。趙書記沒說案子不辦,也沒說不重要,而是讓大家重新再思考「一下」,這個「一下」是多長時間,誰也說不清。中國的事,只要暫緩處理,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件牽扯到許多人命運的複雜棘手的案子,被楊麗英「智慧」地化解了。

    楊麗英馬不停蹄,還要繼續活動。古勇因行賄已被刑事拘留,這個花花公子是蜜罐子裡混大的,壓根沒吃過苦頭,楊麗英真怕他頂不住,把大家都賣了。萬一古勇的供詞變成白紙黑字,她就是活動到中央也是枉然。怎麼辦呢?楊麗英著急得茶不思飯不想,老公武義在劉華那裡碰得焦頭爛額,整天回來也是灰頭土臉的。

    2008年對於楊麗英來說,是走「背「字的一年,是放屁都砸腳後跟的一年。

    她為了除掉情敵肖悅,為老公陞遷掃清障礙,給王副秘書長出了一箭雙鵰的妙計,沒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把自己的靠山挖倒了,擋風的牆也推倒了。紀委順著王胖子這根籐,摸到了順騰公司這個「瓜」,把古勇「請」了進去。順騰公司成了「順籐摸瓜」公司,天天有人盯著,時時有人討債,逼得服務中心的公司馬上就要散伙,楊麗英因一直在公司工作,也就快變成無業遊民了。

    楊麗英一盤算,眼下最要緊的是讓古勇咬緊牙關,死不吐口,用時間換取活動空間,再想方設法把古勇撈出來。

    翌日清晨,楊麗英托朋友找來一輛省委的車,目的是憑省委的車牌好辦事。開著這輛車,她要去看古勇。

    望著拘留所那壁壘森嚴的高牆,楊麗英倒抽了一口冷氣,埋怨自己說,怎麼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混到這份上。人在江湖,還得繼續往下混,這日子還得過下去。

    楊麗英撥了一個手機號,對在公安局的老鄉說,她已經到了,叫他趕快給拘留所所長打招呼。這個老鄉曾經是她爸爸的秘書,後來三混兩混到了省城。楊麗英這樣遊走於大小官場的人自然不會放棄重要的人脈資源,她常常相約聚聚,隔三差五會打電話問候那些有用的人,發信息調侃調侃,總之不讓自己在別人心目中消失。到了關鍵時候,這種人情就派上用場了。

    所長發話,楊麗英自然受到高規格禮遇。她很快就見到古勇,隔著鐵欄杆,兩人四目相對,感慨萬千。楊麗英知道,要讓古勇心存希望,必須給他關愛和溫柔,這樣他才能安下心來。楊麗英含情脈脈地注視著憔悴的古勇,她能恰到好處地讓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欲言又止,弄得古勇肝腸寸斷,心中發誓就是把牢底坐穿,也要保護好這個女人。

    其實,古勇哪裡知道,紀委辦案詢問楊麗英時,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古勇身上。事後,她還模仿古勇的筆跡,在所有單據上簽上他的名字。專案組翻看賬本資料,對古勇印象很糟糕。

    楊麗英強忍著淚水,柔聲問:「古勇,難為你了,我和大伙都惦著你。」

    古勇盯著楊麗英的眼睛,堅定地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你放心。」

    楊麗英接著說:「我在外面會幹好的。」說著,她對古勇眨了眨眼睛,意思是她在為他而奔忙,沒什麼大不了的。

    古勇會意。

    楊麗英又說:「你放寬心,大家都在關心你。」

    楊麗英故意把「大家」拖了音調,意思是大家都在想辦法,不用害怕。接著,古勇對公司工作做了安排。楊麗英見縫插針說,領導也很關心此事。要我問你好。這句分明是編造的話,卻彷彿給古勇打了強心劑,使他頓時有了底氣。既然外面有人罩著,自己權當體驗一段另類生活。

    臨別時,楊麗英遞給他一大包東西,裡面有昂貴的軟包中華煙,他愛吃的牛奶巧克力、肉鬆等等。提著這包沉甸甸的東西,古勇感動極了,他望著楊麗英三步一回頭、五步一擦淚的背影,心裡真有點酸,感歎人到患難時方見真情。

    古勇回到監號,發現捲煙皮上有個小口,他小心翼翼地攤開那盒煙,見裡面插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幾句話:「古勇,我好想你,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冬天已經到了,春天還會遠嗎?」

    古勇知道這是詩人雪萊的名句,他感動得熱淚盈眶。

    這些日子楊麗英一直在馬不停蹄地活動,她托省委的朋友把專案組的同志約出來吃飯,席間竟悲悲切切地流著眼淚說王副秘書長和古勇是被小人陷害的。為了強壓自己的悲傷,她起身離席去了衛生間。她的分寸拿捏得很好,既讓大伙感到她是一個重情意有修養的女人,又不留任何刀斧痕跡。

    楊麗英到衛生間不是為了方便,而是在煞費苦心搞小動作,她給張夫人打了個電話,說有很重要的事情向省長匯報,可否請省長盡快回話。其實楊麗英知道張副省長的手機號,她為何不直接打呢?對此她自有一番謀算。

    張夫人知道古勇的事,所以一刻也不敢怠慢。楊麗英打完電話,快步回到席間。不一會兒,手機響了,她在開包取手機時,故意把包內的證件散落一地。她趕緊將手機遞給鄰座的專案組長:「請您替我先接一下。」

    專案組長出於職業習慣,打開手機蓋時,一眼就看到屏上顯示的是「張省長」,他拿起手機貼到耳邊,手機裡傳出一個沉厚的男中音:「是小楊嗎?我是老張……」

    專案組長一下愣住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誰不知道張副省長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他能親自給楊麗英打電話,關係非同一般啊。就在這時,楊麗英輕輕地接過手機,低著頭,紅著臉,一副欲蓋彌彰、很害羞的模樣,她拿著手機,一邊輕柔地哼哼著,一邊快步離席避開大伙。這舉動內涵太豐富了,在座的人浮想聯翩。專案組長心中暗自慶幸,還好沒有造次,他在心中對自己說,趕快收兵回城吧,這個案子到此為止也夠了。

    酒足飯飽後,楊麗英安排省委的車分別送他們回家。楊麗英親自駕車送專案組長。到他家門口時,她輕聲說:「您兒子轉學到一中的手續,我已經辦完了,您明天帶他去報到吧。」

    就這麼輕輕的兩句話,徹底把「身經百戰」的專案組長鎮住了。省城一中太難進了,他跑了一年,用盡了關係都沒搞成,楊麗英卻手到擒來,真是神通廣大。

    她怎麼知道這是我最大的心病呢?他腦子裡一片空白,鐵齒銅牙的他竟然失語了。

    楊麗英這著棋太厲害了,她能洞悉到人最薄弱的環節,然後加以利用。在絞盡腦汁,度過好幾個不眠之夜後,楊麗英盯上了專案組長。她知道,明火執仗是不行的,自己是跟案子有瓜葛的人,誰還敢收自己送的東西。於是她煞費苦心地收集專案組長的家庭情況,並在他老婆的好友處得知,他們夫婦倆最大的心病就是想要把兒子轉學到省城一中。望子成龍嘛,這是天下父母共同的願望。楊麗英找到張副省長,這事一個電話便搞定的。

    兩個月後,古勇的案子有結果了,判一緩一!那天,是楊麗英開著省委牌照的車去接古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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